长孙府传来好消息，阿音有喜了。

恰逢休沐，夫妻俩抱着儿子回了趟娘家。姜祈安没待多久，便被罗生兆匆匆叫走了。

“不必等他，我们先吃。”看天色已近午时，长孙星宁料他定是有急事忙，回不来用膳了。

“哼，”长孙简略微不满，“就没见他在我们家正经用过几次膳。”回回都有事，次次都提前离席。

“他在圣上跟前当差，自是忙碌，且他又是做这一行的，在所难免。”长孙夫人劝道，“吃吃吃，一大把年纪了，还为了这个生气。”

谁不是在圣上跟前当差，就他忙。长孙简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只是不好当着女儿和外孙的面发出来。

反正这对翁婿自第一次见面就不对头。

“外公生气了，小灵均去哄哄？”儿子坐在她的腿上，她握着儿子的小手，脸贴在儿子的头上，轻声哄道，“小灵均还记得外公吗？上次你百日宴，外公送你玉佩了呀，你还抓在手上不肯松呢。”

小灵均扭头缩在娘亲怀里，很不给面子了，这个长着胡子的外公怪凶的。

长孙简期待的表情落败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谁让你对着孩子爹摆脸色了，”长孙夫人看出丈夫的小心思，好笑道，“这么凶，吓到孩子了，孩子怎么肯让你抱。”

“小灵均，小灵均……”她轻轻拍手，吸引小灵均的注意力。小灵均见她生得好看又慈祥，微微笑的时候，很像很像娘亲，他被逗得两只眼睛紧盯着她看，都不带眨一下的。

“让外婆抱，好不好？”长孙星宁将儿子往母亲手上送。

小灵均试探性地碰一碰外婆，外婆和娘亲一样，香香的，他顺从地躺在了外婆的怀里。

“真乖，”没想到小灵均会不抵触，长孙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看看女儿又看看外孙，一腔的情绪，酸酸胀胀的，“我们家小灵均生得可真好看，长大了不知得多么惹人眼呢。”

小灵均听了，呲开嘴巴，糊了长孙夫人一脸的口水，知道这是在夸他呢，他回敬一下，在家里，爹娘夸他的时候，他就这么干的，然后爹娘可开心了。

长孙夫人哎呦呦，高兴得不得了，看得长孙简眼热，早知道他先前就不大声说话了，亲亲外孙都抱不到了。

阿音看了也惊奇，“这孩子这么聪明吗？”见到小灵均这般可爱，她对肚子里的孩子更加期待了。

“这孩子越大越聪明，大人说话他有时候也能听懂的。”长孙星宁想起了前天发生的事情，捂住嘴巴笑，“不小心尿到他爹官服上去了，他爹生气说他是个小混蛋，他竟听懂了，不让他爹抱。”

“我和他爹呀，都不敢在他跟前说他坏话。”养孩子的乐趣就在这里了，你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心口满满的幸福与骄傲，恨不得要溢出来，“太精了，知道谁喜欢他，他就给谁笑脸。”

她俩挨着坐。

见她听了自己的话，一脸期待地摸摸还没显起来的肚子，长孙星宁作为过来人同她讲述心得，“这怀胎十月呢，很是辛苦了，可当你看到他的那一刻，便觉得什么痛苦都值得了。你看他小小的，软软的，有点不知所措，抱都不敢用力，想把自己所有的好的都给他……”

阿音看她一脸沉浸地述说，亲近地拉着她的手，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温柔。

“哎呦——”长孙简呼痛。

他见妻子抱着外孙眼热，凑近了逗他玩，被他一把抓住了胡子。他现在五个多月大了，手上可有力气了。

“这孩子，别是给他爹出气来了。”长孙夫人轻轻扒开外孙的小手，实在是乐不可支。

小灵均以为这是在和他玩，咯咯笑，伸手还要抓外公的胡子，被外公躲开了，眼睛盯着外公不放，准备下一回合再抓一次。长孙简见小灵均对他的胡子兴趣很大，逗他玩了几下，再朝他招招手，下一刻，小灵均欢喜地投到外公的怀抱里去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李嘉蕴偏头凑到姐姐耳边嚼舌根，想起小外甥不待见他，他愤愤不平，半撒娇半埋怨道：“他都不让我抱，我可是他小舅舅……”

长孙茗纹听了也看向长孙星宁。

长孙星宁：“……”这孩子就是很有个性，不是谁抱都要的，不合他心意就要哭闹。她私下也和姜祈安说过，这孩子性子太霸道了，等大了要好好教导，不然又是个混世魔王。

“等他大了，和你们熟了，能记住人了，肯定会要你们抱的。”长孙星宁讪笑，端起桌上的桂花羹一口一口喝，心想，到时候你们可别嫌弃这个小调皮捣蛋呢。

菜都齐了，大家都在吃东西了，小灵均看着眼热呀，怎么就他没有，他那小脾气上来了，抓住筷子摇呀摇，时不时碰到碗发出叮叮当当响，他在抗议说我也要吃。

“嘿，知道吃饭要用筷子呀，你小子可真灵！”李嘉蕴夸张着语气，逗他玩。

五个月大了，喝点汤羹应当没问题，长孙夫人少少沾了点桂花羹给外孙舔，“你娘自小爱喝甜汤，你也尝尝。”

小灵均伸出小舌头扑扑舔，觉得很甜了，觉得外婆很上道了，看着她就很亲了，午睡时都要外婆唱曲儿哄呢。

长孙星宁隔着儿子半臂睡，怕翻身压到儿子。

才眯着没一会儿，做梦梦到儿子哭了，哭得声音都哑了，脸憋得通红，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摸了摸儿子身体，见他好好地躺在身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抬眼要亲亲儿子的脸，却发现儿子水嫩的小脸蛋一片红一片红的，她颤抖着手，解开儿子的小衣裳，见他身上也是红辣辣的，儿子伸手乱抓，在梦里掉眼泪。

长孙星宁心疼得不得了，朝外喊，“快请黄大夫，快——”嗓子喊破音了。

抱着儿子贴在心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娘的小灵均呀，别吓娘……”

长孙夫人一进来就见女儿跪在床上抱着孩子哭，哭得快没声了，她扑过去抱住女儿不敢哭出声，见黄大夫来了，给女儿披上外衫，把孩子的手拿出来给黄大夫看。

“应当是过敏了，”黄大夫见哭成一片的母女，也很难受，说句大不敬的，长孙星宁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是视作子侄辈来疼爱的。

“过敏？怎么会过敏？”长孙星宁哑着嗓子。

“今日可是碰到什么，或是吃了什么与平常不一样的？”

“桂花羹！”长孙星宁回想今日发生的事，忽然瞪大眼睛，“他自生下便只喝母乳，只今日沾了几口桂花羹。”

长孙夫人亦是心惊，“快去厨房把剩下的桂花羹端过来。”那几口桂花羹是她喂的，若是因了桂花羹，她真是罪人了，对不起女儿女婿，对不起才五个月大的小外孙。

银珠匆匆端了碗桂花羹过来，黄大夫尝了口，没什么问题，开了服药，银珠立马出去找人煎。

“这世上有人因杏仁过敏，有人因花粉过敏，”黄大夫呼出一口气，“若是没猜错，小世子怕是对桂花过敏。”

“幸而只舔了几口，量不大，日后可得千万注意了。”黄大夫了探了探小灵均额上的温度，不算严重。

不多会儿，小灵均喝了药，睡了过去。长孙星宁拉住黄大夫到一旁，悄悄问道：“这可会传给后代？”她想起那日姜祈安说他闻到桂花味便会打喷嚏。

“有一定可能。”黄大夫如是说。

“星宁恳请黄大夫保密。”她猜想桂花过敏是姜祈安传给儿子的。姜祈安的仇家那么多，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郡王妃放心，今日小世子发热，老朽只开了服散热的药。”他是吃的是长孙家的饭，自是站在长孙家这边，“今日的药渣老朽会处理好，郡王妃回府后煎药也要多加小心，使人盯着。”

“多谢黄大夫！”送走黄大夫后，她又叮嘱母亲，“对外只说小灵均发热了……”

“我省得，我省得，”长孙夫人直到外孙平安才敢发声大哭，她根本不关心女儿和黄大夫说了什么，女儿说发热了就是发热了，“娘对不起你，对不起小灵均……”

长这么大还没见母亲这般伤心过，长孙星宁心里也不好受，“娘，这不怪你，谁也没想到……”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她拍了拍母亲单薄的后背，心酸到不行，“真的，这不是娘的错……”谁会想到姜祈安会对桂花过敏，还传给儿子了。

也不知姜祈安这过敏的症状是自发的还是遗传的？

若是遗传的，不知是遗传了姜大人还是长公主？

长孙星宁越想越多，越想越心惊肉跳……若是传自长公主，不知圣上会不会也……

浑身颤抖得厉害，她强忍住，轻轻拍儿子的背，幸好当时黄大夫看诊时屋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人。

为了儿子，为了崇宁郡王府，这个秘密决不能外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