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文贞二十九年三月,太后六十大寿,圣上大赦天下为母祈福。

五月,二皇子册封为鲁王,娶了大理寺卿叶伯生的嫡幼女为正妻。

自此,景鲁之争愈演愈烈。

“圣上这是在养蛊啊,”长孙简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党派之争愈演愈烈,两帮人马你来一句我往一句,朝中几乎没有做实事的人了,“再这样子斗下去,根基就要坏了……”

姜祈安没理岳父大人的茬,反问了一句:“白莲教在南京是不是越来越猖狂了?”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前阵子,二弟传了信过来,说白莲教在江南活动越来越频繁,有不少百姓被蛊惑了。

“岳父大人还是去信给二叔,让他少跟白莲教争地盘。”姜祈安认真地看向岳父大人,他们俩再看对方不顺眼,遇事也是抱成团的。

“白莲教跟朝廷有关系?”浸淫官场多年,长孙简立马察出不对,二弟师承名家,在江湖上颇有门路,为人仗义疏财,大小门派都敬他几分,若不是背后有很大势力扶持,何需二弟退让?

毕竟是自己的老丈人,一条船上的蚂蚱,姜祈安也不隐瞒,靠近他小声说道:“白莲教或与文皇帝余孽有关系,朝中亦有人投诚,势力不可小觑。”说不定就有吴有桂这个老阉贼。

“荒唐!”长孙简气急,“这多少年过去了,文皇帝怎还有后人在?”他家祖祖辈辈生活在南京,从没听说过文皇帝还有后代留下。

“怕是有人打着文皇帝的名义意图颠覆皇权!”对比世世代代居住在京城的人,他对文皇帝还是有些感怀的。削藩不成,反丢了皇位,可到底是位年轻人,对南京城有贡献,若他还在,他们长孙家不至于消沉这么多年。

“我的线人潜入了白莲教高层,见到了传说中的教主。教主身边伺候的人曾唤她长公主,这位长公主长了一双极贵的凤眸……”

“这……”长孙简捶了下手,在书房左右踱步,“朝中两王相争,已显乱象。若是江南再成一派,中原内部生乱,到时鞑靼率军前来,这天下便是真的乱了!”

谁说不是呢。

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姓朱,这天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坐。

圣上近来越来越看不惯他了,当着众大臣的面羞辱他不敬父尊,气得姜祈安差点拔刀,幸得早朝不得佩刀入殿。若不是母姓是国姓,不能随之,他早改了姓,谁认他们姜家人!

圣上明明知晓他和姜宣之的关系恶劣,还以此做筏子,真是伤透了他的心。他的母亲可是他的亲妹妹呀,他怎么能站错!他再忌惮他,也不能拿这件事来讨伐他!

真是越老越昏聩。二皇子不学无术这么多年,难道娶妻生子就能改变了吗?难道以景王来逼迫他他就能脱胎换骨了吗?

说到底还是儿子亲啊。

他现在也是个有儿子的人,他太明白了这种心情了,再恨铁不成钢,也想把最好的留给儿子,外人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呀。

之前他以为景王又端方又与大皇子同日而生又对他有救命之恩,三重身份的加持下,他会改立嗣子,可没想到,最终还是抵不过人心……

他身怀杀母之仇,仇人极有可能是贺赏月,他怎会眼睁睁看着二皇子登上宝座?既然圣上如此维护贺赏月母子,那也别怪他知情不报了。

他不是要养蛊吗?

那好,他就看着,看二王相斗,看江南生乱……

他悠哉悠哉地饮茶,觉得这茶挺不错的,可以顺一点回府。

“你还有心情喝茶?”长孙简看不惯女婿漠不关心的样子,“你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大明的江山倒了,与你有什么好处?”

他急什么?

他不急。

关外有原湛守着,他很放心。何况鞑靼王孙身在宝如府里,活在他的监视之下,他有什么可担心的?不管谁登基,都是互不臣服,都会乱象丛生。到那时,他这个长公主之子举着清君侧的旗帜,清理废物,再立个小皇帝,照样大权在握。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对着这个顽固的儒生说了。

“急有什么用?”

“急,圣上就会打发鲁王回山东吗?”

“那你最起码得把白莲教的事情上报给圣上啊!”吃着朝廷的俸禄,怎能不担朝堂的责任。

“那个线人传了消息出来后就死了,我说的话圣上会信?他如今对我什么态度,你看不出来吗?”

长孙简有心说他目中无人不敬尊长才招致这等结果,可也不好戳他肺管子。

姜大公子娶了徐首辅的孙女,姜大人高坐厅堂,席间满面红光,对比姜祈安成婚时连个人影子也没有,实在是对比太鲜明了。

姜大人憎恶长公主,连带不喜长公主给他生的这个儿子。

大人作孽,报应到孩子身上了。

“叶伯生巡视江南两年都没发现问题,我一句文皇帝余党作乱就能令圣上信服吗?”圣上年纪大了,越发多疑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惜名声,爱唱红脸,到时定会派我下江南清缴余孽。”冒着生死却落不着好,他为什么要去做。

“眼下局势那么乱,想我死的人那么多,我去了江南还能活着回来吗?”

他已经为他死过一次。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活!

“你——”

长孙简伸出手指指着他,一时之间想不出要骂他什么。贪生怕死?谁不怕?他也怕。留下女儿和外孙,一对弱质妇孺,日后怎么活……

“爹,开席了。”这对翁婿的感情越发好了,在书房里谈话谈了两个时辰了。兄长添了长女,今日他们一家三口前来喝满月酒。席面没有大办,只请了几家亲戚,但也不好失了礼数,长孙星宁敲了敲门,“爹,你们还没聊好吗?”

“来了。”应声的是姜祈安。

他朝外走几步又停下,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老丈人,“我干这行当,难说没有失手的时候。”想起梦里他死了以后,宁宁被迫改嫁,自缢身亡,他的心口一窒,“若是……还望岳父大人多多庇护他们。”他给他们母子留下了傍身的钱财,够他们几辈子花了,可毕竟女流之辈,无权无势,她又生得貌美,极易受人欺辱。

这阵子,他的梦越来越清晰了。粉色的嫁衣,绝望的眼神……

他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她,可有人却让她做妾。她那么骄傲,怎会甘愿!他大声喊:“清白不重要,尊严不重要,活着最重要!”可梦中人听不见;他阻止她,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才发觉他早已和她阴阳两隔,再回头,见她的嘴角溢出血,就那样倒下了,他连抱她都抱不了……

这说的什么话,他的女儿他的外孙,他照顾他们理所应当,还需要他提醒?夹了他一眼,长孙简一甩袖子,大步越过他,开了书房的门,“走吧。”对着女儿,他的神情柔和了些。

“聊什么呢?聊了这么久。”见过父亲,长孙星宁扯过落后一步的丈夫,“你没对我爹不客气吧。”说完用眼睛瞄他的脸。

“想什么呢?别瞎琢磨。”姜祈安拍她的头,“走了,看儿子去。”儿子现在会走会喊人了。

一说起孩子,她就来劲儿了,“乡姐儿太可爱了,又白又嫩,还嘬嘬嘴。她定是认出我是姑姑了,还用小眼睛瞄我……”

见妻子手舞足蹈,他听着不说话,就用眼睛看她。他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孩子嘛,他只喜欢自己家的。

“灵均还是黑了些……”对比白嫩嫩的小侄女,她看儿子的肤色很不顺眼了。儿子的皮肤怎么就不照着她的长呢。

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抽出被她扯着的袖子,姜祈安瞪她:“男孩子,要什么白,跟个娘们似的。”

.

小灵均自见了小表妹,有好几个月闹着要妹妹。长孙星宁被吵得见了他就躲,还是姜祈安狠下心,请了个先生教早课,锻炼他的注意力。

这孩子太野了,看见花要揪,看见鸟要抓,堪称风过都要留下尾巴。

“娘亲,你回来啦——”跟个小球一样冲过来,在长孙星宁跟前两步停下。娘亲是女孩子,身子弱,不能冲撞,这些是爹爹告诉他的。

“你出门为什么不叫上我?”他是有些不高兴的。在他眼里,爹爹是大人,不爱听他絮絮叨叨,可娘亲不一样,他说什么娘亲都会给他反应,他私心以为他和娘亲很说得来,是好朋友呢。

这孩子睡得晚起得早,精力旺盛得很,早上为了躲过他出门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这个时候就很顾左右而言他了:“我买了栗子糕,你要不要吃呀。”看到桂花糕时,她还馋了一下,怕勾到儿子,立马就放下了。

小灵均看了眼栗子糕,很是心动,但还是忍住了诱惑:“你还没说为什么丢下我。”这时候一板一眼的,很像他的大舅舅了。

“因为……”她和苏嬷嬷去水月庵有正事要办,自然不会带着儿子,“因为,因为要爬山呀。你这么小,定是爬不上去的,我力气又小,抱不动你呀。等下次,下次我们一起出门玩,好不好?”他一般不让别人抱他的。

“好吧。”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娘亲说的有道理,他也会听的,“我还没有见过水月庵里的曾外祖母呢,下次你要带我一起去哦。”他只见过宫里的曾外祖母,对他很好很好,给他吃,给他玩,他很喜欢她。他想,他这么讨人喜欢,水月庵里的曾外祖母定也会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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