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前朝,圣上震怒,三司六部出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抓了很多人,知情的,不知情的,严刑拷打之下,又牵连出更多人,足足至第二年春才消停,此乃文贞朝牵涉最广流血最多的案件。
“到底是妇人,”吴有桂撂下茶杯,恨恨道:“目光短浅。”景鲁之争愈发激烈,她不寻思着拉拢姜祈安,竟然派人刺杀姜祈安的妻儿,有什么仇不能等鲁王登基才清算,非要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
白莲教在江南的据点被捣毁了十之七八,雨泠和儿子还在逃窜,吴有桂心急如焚,问向吴不奇:“接到教主了吗?”
“线人传信说夜里就能到。”这一年不知死了多少人,是个人听到白莲教三个字都要退避三舍,吴不奇不懂干爹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接应白莲教教主。
“你亲自去接,务必小心,将人安全送到私宅。”
吴不奇顿了一下,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干爹,白莲教已不成气候,京里人多眼杂,这个时候还和他们沾上关系,不是……”不是送死吗!
吴有桂不说话,阴森森地盯着吴不奇,吴不奇不敢忤逆干爹,垂头便要退下。
“慢着,咱家这里还有个人,你带去见姜祈年,姜祈安坏咱家大计,不能就这么算了。”吴有桂用手指敲敲桌子,“出来吧。”
一个女子从屏风后出来,吴不奇惊道:“这不是继芳嘛?”
“干爹放心,这事交给儿子,儿子定会办得点水不漏。”太后大寿已至,就这个月的事情了,到那时无人会为姜祈安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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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星宁急得一脑门子的汗,丈夫从昨晚入宫,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遣人回来送口信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她隐隐觉得不好了。
大半年前,有人借白莲血案铲除异党,牵扯到了林家,太后出面调停,圣上不允,定要彻查。儿子都被关进诏狱了,更何况是舅舅,只要与白莲教有干系,圣上绝不放过,林大人在牢中以死明志,太后得知,急火攻心,大病了,没撑过三月,薨逝了。
“郡王妃先别急,说不准是圣上与郡王爷关系回转,留郡王爷在宫中留宿呢。”银珠给主子打扇。
自太后去了,丈夫和圣上势同水火,怎么会那么容易和好,更何况都快大中午,哪有人留宿到这个时辰的。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长孙星宁抹了把颈脖上的汗水,“套辆马车出来,我要去长孙府。”这个时候万不能消息闭塞。
一到娘家,长孙星宁便冲去父亲的书房:“爹,朝中又发生何事了?祈安昨夜入宫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长孙简面色难看:“祈安怕是凶多吉少了。圣上本就忌惮他,他还为林家回旋……”白莲教意图谋反,谁敢求情,圣上视同同伙。
“他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被圣上厌弃,有的是人罗织罪名。”
“到底发生了什么呀?”她根本没耐心听父亲说这些,姜祈安再不好,也是她的丈夫。
“你先看看这个,”长孙简点了点桌子上的信。
长孙星宁顾不得仪态,伸长身子去够:“放妻书?”放他娘的狗屁!好你个姜祈安,“他什么意思啊!”
“怕是自知无法善了,保全你。”还算姜祈安是个人物,没牵连到女儿。
“爹,这信谁给你的?”
“祁年,如今祈安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里。”真是风水轮流转,一向只有姜祈安关押别人,这次轮到别人关押他了,“有人检举祈安谋杀许太妃,人证物证俱在。”
“胡扯!”墙倒众人推,太后去了,圣上厌了,有人要整治丈夫,“我去问姜祁年。”
“你先别走,”喊不住女儿已经走远,长孙简暗暗叹气,“不管怎样先搬回来住……”又是吩咐下人把女儿的院子收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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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星宁自婚后再没去过姜大人府上,这次为了丈夫的事情不得已厚着脸皮登门。
姜祈年等这一刻等了很多年了:“星宁妹妹可还记得五年前高公公谋杀寿康宫宫女一事。”
“记得。”正是因为这事,圣上忌惮贺氏,丈夫才从贺观海手中夺过指挥使一职。
“这位宫女翻供了,”姜祈年沏了龙井茶:“说许太后死前曾见过崇宁郡王。”
“笑话,”她此刻哪有心情喝茶:“死前见了谁,便是谁杀的吗?祈安与许太妃感情深厚,又无利益冲突,杀她做什么?”
“确实没有利益冲突,甚至是利益一致。”
“你什么意思?”
“柔佳公主,”姜祈年笑着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号:“若无确凿证据,大理寺怎敢收押堂堂郡王。”
长孙星宁眼球一缩,再不言语。丈夫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许太妃之死恐与丈夫脱不了干系。她忽然想起他那个时候曾说过:有时退一步是为了绝地反杀。再大胆一点推测,丈夫将柔佳的死告诉了许太妃,许太妃以命为注,设计贺贵妃。不然,怎么会那么巧,高公公杀人被发现呢?
“圣上也知道柔佳公主的身世了?”那不是连最后一丝情分也消耗掉了吗……丈夫与圣上性子很像,痛恨背叛,太后和许太妃合力隐瞒柔佳的身世,圣上怨太后,只会更加迁怒丈夫。
“圣上将耳目交给崇宁郡王,崇宁郡王却多次欺君瞒上,辜负圣上的信任,”话到这里,姜祈年又说了另一件事,“当初鲁王在清明祭祖时行□□之事,怕也有崇宁郡王推波助澜。”
“没有证据的话,不要瞎说。”长孙星宁打断他的话,“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兄弟,不求你多助他,还望不要落井下石。”
“兄弟?”姜祈年嗤笑。
看来姜府是不会出手相助了,长孙星宁也不多言:“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会回来求我的。”等人不见了身影,他看着手边的茶盏,兀自笑了,昔日喝不起的龙井,如今不过寻常,茶是,人也是……
才出姜府就被人拦住了,让她不要回郡王府,说儿子也被接去长孙府了。这不是添乱吗?“去长孙府。”不管怎样,先见到儿子再说。
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祈安身陷囹圄,我身为妻子怎可弃他不顾躲回娘家。爹呀,您是最明事理的人了,您会支持我的呀。”
“放妻书都写了,你现在与他无甚关系了。”经历了党派之争和白莲血案,长孙简对圣上失了信心,于仕途也无甚追求了,只盼一家平平安安,“三年前,也是在这里,祈安说若有朝一日他朝不保夕,让我护住你们母子……”女婿确实不算好人,但对女儿是没话说的。
“你带灵均先在家里住下,不管怎么,祸不及出妇,灵均年幼不记事又是姜大人嫡孙,不会不管他……”
“姜大人连灵均他爹都不管,怎么会管灵均。”
“实在不行,就让灵均改姓,入长孙家族谱。”
长孙星宁:“……”保全儿子是心头大事。
“先去安顿,”长孙简安慰女儿:“祈安到底是圣上外甥,不会要他性命的。”
“我怕,”长孙星宁一紧张就会扣手,“我怕连累家里。”
“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时,长孙夫人走了进来:“这桩婚事是圣上亲赐的,又不是我们家上赶着的。要不是公主抢了亲……”我们家怎么会和姜祈安扯上关系,这个时候说牵连了,真是好笑!
“夫人!”
“好了,好了,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又拉过女儿的手:“安心在家里住下,大家伙一起想法子,小孩子家家的别成天负罪感那么强。”
“爹,娘——”
“这么大了还哭,羞不羞。”
有家真好,父母没有将她当作泼出去的水不管不顾,长孙星宁急躁的情绪也得到了安抚。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一家人想办法总比她跟只苍蝇一样乱转来得好。
儿子小不知道父亲出事了,刚到外祖家不用上早课了每日玩得不亦乐乎,没过几天,开始想父亲了:“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爹爹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
长孙星宁摸摸儿子的头没说话。今日哥哥陪她去大理寺,使银子去看望丈夫被拦了下来,不知道丈夫在牢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徇私报复。
“爹爹有事外出了,过阵子就会来接我们。”又问儿子:“今日怎么没去找乡姐儿玩?”
“乡姐儿喜欢布娃娃,还老爱哭。”小灵均微微皱眉,板起脸来的时候像极了他的父亲,惹得长孙星宁一顿哭。
“娘,你别哭,我不说乡姐儿了。”果然爹爹说得对,女孩子就是爱哭,唉,小小年纪叹得一声好气。
“你以前不老是吵着要妹妹吗?”
小灵均:“现在也喜欢,爹爹说等我更大一点,妹妹就出来了。”
一提丈夫,长孙星宁的泪就止不住,去牢里看丈夫行不通,明日去宝如府里试试,宝如跟丈夫向来关系好,总不会见死不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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