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如何改变这一态势?
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但是,以张璟这点浅薄的阅历和官场经验,无法给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改变一个国家的体制岂是那么好摸索的?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做成的事情。比如我党,那是用多少英雄的鲜血与生命,多少志士的聪慧与才智,几代人的艰难与挫折,才摸索出一条适合我国的特色道路。
况且,制度这东西,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是与时俱进的。比如卫所制,你能说大明太祖借鉴前朝的军屯,而创建的这套制度不行吗?至少在明初,这套制度还是行之有效的,问题出在后来者并没有根据条件的变化,而将之与时俱进罢了。
再加上执行的人出了问题,再优秀、完美的制度,也会变样的。
更何况张璟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强如武侯,为报先帝知遇之恩,事必躬亲,把蜀国负在肩上,艰难前行,不也是天不假年,功败垂成,最后星落五丈原吗?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到了后来,反而有某些别有用心者说丞相专权独断,不肯放权,不肯培养人才等等。我们这些普通人都知道的事情,难道才高如丞相者,会不知道?
会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会不知道培养人才?这些人却不知道结合当时的大环境去观察、分析问题,在那个时代,知识被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所以,他们培养出来的人才个顶个的强悍,兼资文武,出将入相。
但是,若是想从平民中发现人才,不是说没有,概率实在太低了。平民连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何谈成才?
所以,丞相想要人才,就需要世家大族点头,心甘情愿的让自家子弟出仕。然而,问题又来了,益州士族本来对蜀汉王朝的认同度就低,加之他们压根就不支持丞相的北伐。所以,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家子弟出仕,为朝廷效力。
看看蜀汉的投降派是哪些人就知道了,对于益州人而言,谁做皇帝都一样,只要能够保证他们本身的利益不受损失就好。
荆州、元从的人才越来越少,东州人才也逐渐凋零,而益州本土的人才又不支持,能怎么办?
若是有时间,丞相自然可以先整合内部,可惜,丞相缺乏的恰恰就是时间。
为了先帝遗志,为了克复中原,丞相就只能事必躬亲,只能往死里使用元从系和荆州系、甚至是东州系的人。问题是这些人如无根之木,只会越来越少。而不像益州本地士族,扎根本土,根深蒂固,底蕴深厚。
我是亮粉,一说到丞相,话就多了,打住,说小张。
小张只是个普通人,没丞相的经天纬地之才,所以,做不了那么多事情,最多也只是力所能及而已。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张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他既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必要。
到了那座山就唱那座山的歌,此时鞑贼是大明的祸患,那么张璟做的就是把这个祸患消除掉,至于其他的,张璟只能说尽力而为,为后人创造更好的条件,就算一时之间做不到,起码把这枚种子播种下去。
如果后人还是走了那条老路,那也是活该!活该你们不中用!路都替你们铺好了,你们不走,又能如何?可惜的是百姓跟着受苦,官僚们改换门庭,反正也不影响他们继续升官发财,或许这便是他们的底气之所在。
不论谁在位,治理国家,总是需要人的。至于名声?改朝换代而已,这些人有的是办法把自家洗的干干净净。
总兵府西院,前院是总兵府的幕僚们办公的地方,除了大厅是会客的地方之外,其余的房间都被分配了出去,平时一人一间,有公务需要大家聚在一起商讨,就会在大厅会面,倒也不错。
不论衣食住行,张璟都没亏待这些人。除了总兵府本来的属官之外,其余的幕僚肯来延绥这等苦寒之地就已经十分不错了,张璟若是再苛待,谁还愿意留下啊,去哪儿不比西北这等苦寒之地好?
张璟来到紧挨着大厅的一间屋子,推开门后,便笑呵呵的跟一个四十多岁的、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打招呼,“方先生,边地苦寒,比不得江南的好风光,先生可还适应否?”
方言闻声,从满桌的文书中抬起头,见是张璟,连忙站起来,笑着拱手,“原来是东翁,一时不察,望东翁恕罪。”
张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先生这话可就令某无地自容了,时间长了,先生就知道,某最烦那些繁文缛节。”
这位老先生是张楷为他介绍的,精通土木之学,不仅如此,还有举人功名,只不过这位老先生醉心于自己的研究,无意汲汲于功名,所以,并未应试,就是这个举人,也是被家里人念叨烦了,不得不考的。
相比于功名,方言更喜欢研究学问。张楷当年巡按福建时,与之相识,相交莫逆。张璟要修筑边墙,张楷便亲自手书一封,将这位老先生给千里迢迢的请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某些文人,颇具古之“士”风,老先生接到好友的信之后,二话不说,收拾了一下行囊,带着几个徒弟就来到了延绥。
仅凭这个,张璟就得对这位老先生礼敬有加,无他,尊重这位老先生的人格。更何况,这位可是有真本事的!
对于有知识的人,张璟当然要厚待,就算是千金市马骨,这个礼贤下士的样子,也得做出来。更何况比起那些只知功名富贵的所谓读书人,张璟更尊重这些有自己的追求、也能够潜心钻研自己的业务的科研人员。
埋头苦干的人总比那些夸夸其谈,汲汲于功名富贵的人更加值得尊重。
“明年开春便要修筑边墙,先生有以教我否?”张璟笑问道。
“只看舆图,只能观其大略,想要做出详细的规划,还需实地考察一番,”方言并未居功夸大,而是实事求是的说道,“待我研究完舆图之后,望东翁能派人随我一起,沿路勘察一番。”
张璟点头,这才是做事的样子,不过这位方先生年纪也不轻了,这一路奔波下来,他一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有些吃不住劲儿,更别说是这位老先生了,所以仍不知劝道。“先生此言虽是正理,但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且不去说,但是路况极差,先生跋涉下来,怕是吃不消啊。”
“不若先生将弟子派出去,先生的弟子定然也是高才,做点勘察的事务,想必也是大材小用了。”张璟着实不想让这位老先生风餐露宿的,吃那个苦头,修筑边墙的规划可全在方言身上,万一这位老先生有个好歹,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是公。于私而言,老先生真的累病了,张璟也心中不安呀。
“这个……”方言沉吟了一番,“我的几个弟子倒是能够胜任,他们已经尽得我的真传,只是,不亲自去看看,总是不放心。”
“反正修筑的时候,先生也得实地指导,皆是再两相对照一番,料想也无大碍。”张璟劝道。
“再说,再说,”方言笑道,“我先看看东翁勘测的舆图,再作计较。”
见方言如此说,张璟便不再多说什么,要出去勘察,起码得上了二月,还有一个多月呢,现在还不急。
离开西院,张璟来到东院,水静居士这几日倒是难得的有了些许闲暇,一则张璟总兵府的幕僚已经整合完毕,不需要事事都让水静居士盯着了,二则延绥镇也上了正轨,不似之前,百废待兴,什么事儿都要操心。
张璟回来的时候,水静居士正在打谱,张璟发现,或许聪明人都偏爱围棋?他家里的几个人,妻子刘静怡、薛彦君,再加上水静居士,都爱对弈,哪怕没有对手,自己一个人,也以打谱为乐。
反观张璟,他对围棋不能说一窍不通,但也仅仅知道一点基础知识,让他与人对弈,别说水静居士这等高手,就是大大咧咧的萍儿,他都下不过,完全就没长这跟弦。
“打扰居士了,”张璟笑呵呵的坐到水静居士对面,丝毫都不见外,二人彼此间真没必要见外,且不说彼此间已经是完全绑定的关系,就说彼此间虽未明言,却彼此心知的那丝情意,也无需见外。
水静居士头也不抬,一手拈着棋子,眼睛紧紧盯着棋谱,应是在琢磨棋局的走势。
“居士,”张璟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不知居士有没有听说过一副楹联,关于棋局的。”张璟也是突然有感而发,这也是他肚子里不多的墨水了,记得是莫愁湖的楹联,具体是谁写的,他可是半点都不记得了。
“何联?”水静居士依旧头也不抬,轻声问道。
“名利乃空谈,一场槐梦,试看棋局情形,问谁能胜?古今曾几日,半沼荷花,犹剩郁金香味,慰我莫愁。”
水静居士拈着棋子的手突然一顿,将棋子放进棋盒里后,闭目深思了一会,方才叹道:“此乃何人所作?贫道倒是首次听说。”
说罢,水静居士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过于消极了,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乎?都督若已追亡逐北,功成名就,有此感慨,倒无不妥,”说着,水静居士抬起头,直视张璟,“都督此时正当建功立业之时,岂可如此暮气沉沉?”
“呵呵,”张璟干笑一声,“我也是偶尔听说,据说是应天府莫愁湖的楹联,怎么,居士不知么?”
“哦?”水静居士疑惑的眨眨眼睛,沉思了一会后,又摇了摇头,“莫愁之传说,多有流传,至今仍无定论,不过应天府莫愁湖所载之楹联,倒是未曾听说此联。”
张璟闻言,知道是自己闹了个乌龙,这阙楹联,此时应该尚未问世,当下也不好解释,只得说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居士也知道,我肚子里墨水有限,有所谬误,倒也难免嘛。”
他之所以记得这副楹联,倒不是因为此联多么文采斐然,这阙楹联其实有些雕琢,更如水静居士所言,暮气沉沉。但有一点,那种淡然的情绪,却是跃然纸上。前世的张璟只是一介平民,争权夺利的事儿与他毫无关联,粗茶淡饭也好,餐餐有肉也罢,不过是做好自己罢了。
远离纷争,笑看人生,做好自己的事情,有自由、有尊严的活着,就是一生。正因如此,对这副楹联,他也算是有感而发了。
然而现在则不行,他身为一镇总兵,本身荣辱则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前程,所以,这等消极的态度,最好还是不要有的。
“都督虽受一时之挫折,远离京师,然都督年刚弱冠,便已位极人臣,掌一镇之兵事,号令所出,三军莫敢不从,威势赫赫,有志丈夫,当如是也!”或许是怕张璟意志消沉,水静居士轻声劝道,“都督又何必拘泥于一时之得失?”
张璟点头,水静居士的好意,他自然心领,但他真没这个意思,不过是见水静居士在哪儿打谱,心有所感,突然想起之前的一副楹联罢了。
不想却被水静居士误认为自己有消沉之态,不过,事已至此,张璟倒也不好解释什么了,水静居士也是一番好意,也就是自己人,要是换了别人,谁管你怎么样呢。
若说对于自己此时的境遇,张璟毫不萦怀,那倒是有些夸张了,只是张璟倒也能够正确的认识眼下遇到的挫折。
人生不如意者,十有**,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天选之子,一辈子一帆风顺,毫无波澜。普通人总会遭遇困境,甚至是险境,总会面临危机,甚至是绝境。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尽量做到心如止水罢了,纵然遇到石破天惊的大事,就当作是对自己的考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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