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打扮得伶伶俐俐,浑身精致,秦离铮却睁着无情无绪的眼把她轻望。
正欲再驱赶一遍,凑巧边上又停了辆马车,车壁上的窗户内乍显人影,八字胡须下是张丰润的脸,戴着顶乌纱帽,一副眼充斥着关怀之色。
钱映仪也听着动静,把脸转过去与那人打了个照面,隔了一会儿,乐呵呵漾开一个笑,“见过蔺伯伯。”
蔺边鸿见着地上那摊红色的水先是一惊,顾不得细问,又听这女孩子唤自己,一双眼顿时落往钱映仪的脸,只觉眼熟,扬声问道:“好孩子,你是哪家的?”
“蔺伯伯忘了?去年春宴,我随二婶婶来过您家,还向您讨了杯茶喝呢。”
蔺边鸿那对盛着关怀的眼眨了眨,陡然想起来,“是钱老的乖孙女?”
他忙打帘下车,由下人打了把伞撑在头顶,作势把跌靠在墙根的秦离铮望一望,拿出两分府丞的架势来,“此人怎么受了伤躺在这?可是欺负你?”
瞧钱映仪身后跟着侍卫,蔺边鸿竟是阴差阳错下把秦离铮当作了欺辱女子的赖皮子。
秦离铮心下一沉,只道今日断不能成事,因此沉默不言,索性一装到底,状作是个受伤之人。
夏菱适时轻推了推钱映仪的胳膊,钱映仪抬眼扫过秦离铮的身段,肩宽腰窄,臂膀瞧着十分有力,即便是跌靠屈着腿,也能估算出他的身量...
一番思忖下,钱映仪抬高下巴,朝蔺边鸿笑着解释:“他没欺负我,是我路过此处,见他受了伤,想着搭救一把。”
蔺边鸿在外有个爱民的好官声,听钱映仪解释清楚,那两分官威便收了起来,当即招了招手,使两个小厮将秦离铮搀到一旁的砖瓦下暂且避雨。
帮衬过后,旋即向钱映仪望上一眼,客客气气道:“瞧瞧,快都别傻站在这儿了,你是个好孩子,晓得搭救陌生人,琐碎的事交给下人去办,你可愿随我进府坐坐?我记起文瑛与你也是认得的。”
钱映仪此番过来,本就没想进蔺府,只打算在府外悄悄探一探燕文瑛的近况。
听蔺边鸿邀自己进府,顿觉不妥,一来她与燕文瑛不算十分相熟,二则蔺玉湖才被那奶妈妈从行院押解回家,蔺边鸿想来也暂不知情。
她若跟着进府,届时蔺家闹起来,她在那倒有些不合适了。
因此钱映仪的眼波淌在秦离铮身上,朝他努努嘴,俏生生向蔺边鸿答道:“落着雨,实在是天公不作美,蔺伯伯这时候归家,想必也是公务繁忙,回头我与二婶婶再一并登门拜访吧。”
蔺边鸿只是客气一番,只好把目光再慈爱些,正欲转身离去时,又听钱映仪问:“只不过我的确许久未见燕姐姐了,蔺伯伯,燕姐姐近来可好?”
“她吃好睡好呢。”
蔺边鸿哪会不知往前蔺玉湖有多混账,只不过从前那些糊涂事都叫他给压下去了,燕文瑛虽闹过几回,府里对她却也是捧着的,谈不上不好。
说罢摆手与钱映仪讲礼告辞。
钱映仪掀眼往蔺边鸿离去的方向张望片刻,只道在明面上,燕文瑛应是过得还不错,便暂且放下打探之心。
扭头盯着秦离铮看了几眼,唇畔弯起个温软的笑,“说话,还要不要我救你?”
这小姐与蔺边鸿来来回回说了些话,又自称姓钱,秦离铮早在脑中过了一遍在金陵姓钱的官员,很快摸清了她出自何家。
今日谋划被她硬生生拦断,说不气恼是假的,但好在理智犹存,几番思虑下,秦离铮将目光落向这位小姐...
俄延几晌,他绷着唇点了点头。
今日蔺边鸿已见过他,这蔺府他不好再进,她既与蔺家相识,那便退而其次从她身边入手。
钱映仪唇边挂着笑,望着他的眼神里像是有一丝审视下的满意,很快刮来阵寒风,她凑巧垂眼一看,这才发觉有几丝红色血迹钻进了她的鞋底。
那丝笑意顿时变作烦恼,她不免把鞋底在一截石磴上蹭一蹭,回身上了马车,自顾道:“回家,使两个人留在此处照看,再另派人送蓑衣来。”
马车兜兜转转在天完全黑时回了琵琶巷,钱映仪归家,在园子里正好与二叔钱佑年迎面撞上,钱佑年捉住她开溜的肩,笑着盘问:“大冬日的,又去何处潇洒了?”
钱映仪正因裙摆污糟糟而难受,躲开钱佑年就脚底抹油往自个的院落跑,不忘答话:“我先回去换身衣裳,二叔,待会咱一齐去陪爷爷用饭!”
钱佑年笑骂一句,扬声喊:“晓得,你快些!下晌时,其羽也回来了,正等着你归家一起耍呢!”
“知道了!”
钱映仪一路拐回云滕阁,重新换了条杏黄色的裙,身上那件圆领袄也换作一件浅粉立领短袄,再仔仔细细换过凤头履,取了手炉就往花厅去。
进门先见一个圆眼少年,唇红齿白,脑袋上扎着黑幅巾,一件湖绿直缀衬得他益发顽皮,远远就蹦跳着迎来,嗓门极大,冲着钱映仪一口一个阿姐喊着。
这便是钱佑年膝下那位男娃娃,取名其羽,如今十八岁的年纪,只比钱映仪小两个月,正在府学念书。
二人打从十岁起在一个屋檐下长大,钱映仪越是不爱搭理他,他便越是爱往钱映仪跟前凑。
这厢一连迭喊过钱映仪,钱其羽就忙扯了张圆凳在桌边,摁着钱映仪的肩往下坐,献宝似的将桌上食盒一掀,就见里头搁着碗蜜汁玫瑰芋头。
钱其羽笑嘻嘻催促,“阿姐,这时节可不兴吃这个,可我晓得你爱吃,归家时路过便买了回来,快尝尝,我都在家等你许久了。”
钱映仪把柳眉一剔,忍俊不禁弹了下钱其羽的鼻尖,倒是先扭头与上座之人说话,“爷爷,我今日办了件事。”
上座坐着钱兰亭,虽孙子孙女都这般大了,定眼一瞧却是精神抖擞,将筷子递了双给钱映仪,只笑道:“管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先等吃完饭再谈,就为着等你,菜都快凉了。”
钱映仪只好赧脸低着头应声,摁下救那男人之事,暂且不表,乖乖围坐一桌吃起饭来。
吃饭时,钱兰亭瞟了眼次媳许珺头上的金嵌宝石挑心,端着碗扒了两口饭,给钱映仪姐弟挨个夹了块糟鹅,冷不防朝钱佑年开口:“年关刚过去没多久,你哥嫂也刚回京师没多久,又送信来了。”
猝不及防一句话,叫钱映仪呆呆抬脸,“爹又来信做什么?”
“吃饭,我与你二叔在说话,”顿一顿,钱兰亭才道:“不是来催你回京师的。”
钱映仪这才长舒一口气。
“大哥又来了什么消息?”钱佑年捧着个碗有些疑惑。
钱兰亭当初虽自请调任回金陵,却依旧留有长子钱锦年任顺天府府尹,有些在京师发生的事,钱锦年总会在家信上寥寥几笔交代。
“你大哥说,年关时,六部账册出了纰漏,有些账对不上,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钱佑年心中咯噔一声,暗忖自家爹的话锋,敏锐把许珺头上那支挑心一望,没说话。
钱兰亭又道:“六部那些长官都是反复在油锅里炸过的老油条,为着利益滚了一身油,这番闹腾,我估摸着至多也就是受斥责,毕竟皇上也是人,就长了一双手,还是需要有人充当他的三头六臂替他办事的。”
“那些人日后收敛些,浑身上下的油还是满的,只不过...”钱兰亭又扒了口饭,声音沉了点,“倒是地方官员不同,少了些发言权,又多了些替人办事的能力,自身往上爬不了多高,又夹中间,最容易两头讨不着好。”
钱兰亭斜眼瞥次子,没几时舀了勺鱼汤给他,“你大哥这信上提的事倒提醒了我,我想你在永平担任县丞,也犯不着捞这不着好的事,是不是?”
钱佑年哪还能不明白,爹这是劝诫自己莫要因贪坏事呢,于是忙接了那勺鱼汤,笑着称赞今日这鱼汤鲜嫩,又道:“我晓得的。”
说罢将许珺头上的挑心指一指,敞亮着说话:“爹,这挑心瞧着如何?”
许珺忙搁下筷子,连嗔带怒地瞪钱佑年,钱佑年却笑眯眯的,接着道:“爹的意思我明白,我如今大了,晓得爹是不愿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儿,请您放心,您儿媳脑袋上这支挑心是我折换了年关分下来的粮食,又添了点私房钱去打的。”
许珺一愣,转瞬换了副神色,“你竟还藏着私房钱!?”
钱佑年暗呼说漏嘴,怯怯把肩一缩,把脸埋进碗里不吭声了。
钱兰亭一笑,有些话点到即止,也不预备再续谈,指着二人与两位小辈笑骂,“瞧瞧,两个做长辈的,行事说话竟还没你们做小辈的沉稳!”
钱映仪与钱其羽先是被唬一跳,听了这话又登时笑作一团,厅内又是一番温馨景象。
这厢把晚膳用罢,钱其羽嚷着要与钱映仪一块儿再出门去秦淮河岸耍一耍,被许珺拧着耳朵尖拽回了房,老老实实温书去了。
钱佑年也因还有衙门的琐碎事要批改,提着盏黄纱灯笼,脚步一拐去了另一头。
只剩钱映仪还坐在花厅里陪钱兰亭烧茶喝。
屋子里静了静,稍刻,钱兰亭才出声:“说吧,你今儿办了件什么事?出门耽搁到天黑才回家又是被哪样事绊住脚?”
钱映仪立时来了精神,兴冲冲将蔺玉湖被人从行院捉走一事说与钱兰亭,丝毫不觉行院二字从她这个闺秀小姐嘴里说出来有何不妥。
听得钱兰亭连连皱眉,故而板起脸,屈指往她额心一弹,“谁许你往那处看的?!”
“嘶...”钱映仪吃痛捂额,很快又理直气壮扬起下颌,“是陈老板约我在那处相见,要不是为着赚点钱花,我又岂会去?爷爷下手是愈发重了!”
钱兰亭自然知晓钱映仪正是那‘金陵小红豆’,为此也颇有些头疼之意,想他半生风骨傲然,也生出两个还算不错的儿子,上头两个孙子孙女都乖巧得紧,偏就钱映仪与钱其羽令他头疼!
尤其是面前这小孙女,小小年纪写些什么志怪话本,起先他只当是女孩子家的玩乐,几年前找她讨要来一册看,岂知夜里吓得瞧自己发白的头发都觉得骇人起来。
钱兰亭沉一口气,反问:“逢年过节,爷爷给你包的红封最大,你父母时常送银子来,还不够你花?要你个闺阁小姐出去赚哪样的银子?”
钱映仪轻哼:“钱怎么花,是我自个的事,我时常送您喜爱的画作,那也是银子购置的,也没见您推辞不收!”
说到此节,钱映仪才惊觉自己一时嘴快,又与老爷子拌起嘴来,此刻却不是惹恼老爷子的时机。
于是换了副谄笑之色,立在钱兰亭身后替他不轻不重地摁着脑袋。
钱兰亭舒坦下来,眼眉都放松了些,懒散道:“你还没说你今日办了件什么事。”
钱映仪:“我捡了个男人回家。”
“...什么?”钱兰亭骇目圆睁,忙站起身来,上下把钱映仪一扫量,窥她神色不似作假,又吹胡子气骂:“胡闹!”
钱映仪努努嘴,“您也别急着怪我,我今日出去又遇着那吴小少爷,我被他缠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的侍卫个个身手不错,却碍着您往日的规训,不敢对吴小少爷做些什么,我捡了个男人,那也是巧合!”
说罢将来龙去脉一并说了。
钱兰亭扶着椅身,好半晌将气顺下来,急问:“那人呢?”
钱映仪忙朝外喊:“夏菱!”
夏菱低眉进厅,三言两语将话交代了,只说捡回来的男人被搁置在耳房,因钱映仪未交代,只草草包扎了伤口,此刻正等着钱映仪安排。
“将他带来。”钱兰亭轻攒眉心吩咐。
夏菱应答退下。
钱映仪掀眼望向钱兰亭,软软的腮肉浮动了两下,笑着揽过他的臂膀,贴靠过去,“爷爷,您答应了是不是?”
“谁说我答应了?你别顺杆往上爬!”
钱兰亭把胳膊象征性往外抽一抽,没抽动,便任由她扒着去了,“待我见过人了再说。”
钱映仪喜滋滋靠着老爷子还算硬朗的臂膀,又说出一两句话来哄人高兴,“爷爷,从小到大,就您最疼我,我要一辈子待在您身边。”
钱兰亭面上不显,心中美哉。
秦离铮随夏菱迈进花厅时,就见这面色红润的小姐歪倒在一旁,薄薄的肩背欹在椅上,一双手各拿了只杯子轻撞着打趣。
这小姐没再打量他,反倒有另一道目光饱含审视,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窥了个遍。
没几时,钱兰亭道:“事情的始末我已听说,敢问阁下因何受伤?”
秦离铮闻声轻转视线,淡淡瞟过出声之人。
南直隶工部左侍郎,十年前在京师曾任少师一职,为人谦逊和善。
他在耳房候着时,心中已将这钱家上上下下琢磨个透。
那两只杯子仍在撞,若细细计较,可算作失礼,秦离铮默然看着,这位钱侍郎并没有呵斥孙女之意,很明显对他有所防备,并不当作是“客”。
秦离铮的声音在这清脆的叮铛里显得格外平静,“回大人,是被债主所伤。”
“债主?什么债主?听口音,你不是金陵一带的人。”
秦离铮低垂着眼,说起事先编好的说辞:“我与幼弟是京师人,南下寻生计,在码头做工,幼弟在赌坊输了不少银子,几日前跑了,赌坊的人找不到幼弟,只好来找我。”
他立在原地,坦然叫钱兰亭打量,说起这一连串编造的事迹来也面色不改。
钱兰亭见他身量挺拔,即便是受了伤淋过雨有些狼狈,也不掩那股锋芒之态,心中自有一番考量,于是抬一抬手,道:“请坐。”
待坐下后,钱兰亭把胳膊反剪在背后,在厅内来回踱上两步,问:“你叫什么?”
“林铮。”
钱兰亭稍稍眯眼,目光往厅外一睃,那厅外的管家心领神会,轻声退出去。
凑巧外头又传来动静,吵吵闹闹,重重的脚步声,跑起来像是要把地砖踩翻,原来是钱其羽这滑头去而复返,不愿念书,偷偷溜了过来。
一进厅,见着陌生男人,钱其羽“咦”了两声,紧凑上前问:“爷爷,他是谁?”
“你又偷跑过来,仔细你娘打你!”钱兰亭瞥了眼孙子,又望向钱映仪,这才不轻不重轻咳,训诫道:“映仪,有客人在,你这样像什么话?坐正了,把杯子放下。”
厅外伺候的丫头忙进来斟茶。
这会倒想起待客之道来了。
秦离铮心知钱兰亭是何用意,规规矩矩用过两盏茶,那丫头沏到第三盏时,先前那管家去而复返,侯在门外冲钱兰亭轻轻点头。
钱兰亭得到准信,方将审视的目光轻敛,细细盘问一番,末了又问:“可会武功?”
“略通一些。”
“映仪,叫你身边的小玳瑁来。”钱兰亭歪着脸嘱咐钱映仪,又冲秦离铮笑一笑,“今日是我这孙女搭救你一把,原本该是放你回去,但我家正好缺几个侍卫,倘或不嫌,你便与我孙女身边的侍卫比试一番。”
那杯身轻撞的声响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指节轻敲桌面的声音,这位小姐仿佛总爱弄些动静出来。
秦离铮微抿着薄唇,一拱手道:“多谢大人。”
钱映仪冲夏菱摆摆手,夏菱登时去唤人。
没几时,来了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人,身量还算得高挑,从头到脚都是玄色,唯独剑穗编了两根棕色的线进去,瞧也不过十**岁。
小玳瑁在来时已听夏菱提过几嘴,见雨停了,索性未进花厅,在外头一处空旷之地站得笔直,朝秦离铮伸出手来,“请赐教。”
秦离铮起身行至厅外,尚未收稳脚,小玳瑁一套招式突袭过来,秦离铮轻轻勾唇,目光里藏着一丝不屑,又像是挑衅,只轻巧往后一避,一个翻身借力踹向小玳瑁的左肩,趁其吃痛时用膝盖压住他的身躯,将他一双手臂反拉在身后。
“...疼...疼疼疼!”小玳瑁龇牙咧嘴嚎叫着:“你撒撒撒撒手!”
秦离铮平静松开他,大气不喘。
复而朝钱兰亭继续拱手,谦虚道:“请大人见谅,我只是在码头做工做得久了,力气比较大。”
钱其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靠三言两语也听明白这男人是家里新来的侍卫,忙弓身在钱兰亭面前,央道:“爷爷,他能不能跟着我?”
“他是我的人!”钱映仪也未曾料想捡回来的这个男人如此厉害,连她身边的小玳瑁都随随便便打歪了,心中一喜,立时捉裙上前,问出想问的问题:“你叫林铮是么?我问你,既是侍卫,倘或有人频频骚扰我...”
女孩子猝不及防近前来,身上一股零陵香直直往秦离铮鼻腔里冲,清新得像春日里的花园子。
秦离铮垂眼答道:“护着主子。”
“若那人紧追不舍呢?”
“以主子为重,主子叫我打断他的腿,我也打得。”
钱映仪心头牵出几分满意,回身往钱兰亭身侧跑,眼巴巴望着,“爷爷...”
这模样把钱兰亭逗笑,命下人去告知次媳许珺,毕竟她管着家中大小事务,家中添个侍卫,自然要经她安排。
再细细问过两句,钱兰亭有些疲乏,挨个拍一拍孙子孙女的肩,嘱咐道:“早些睡,今夜晚了,不可再往河边去。”
说罢领着管家往外行去。
离远了,钱兰亭才渐渐淡下神色,“再细细查探一番,家里不能有来历不明之人。”
管家自是应下。
这厢钱兰亭离去,钱映仪也不愿听自己怂恿去秦淮河岸玩耍,钱其羽顿觉无趣,瞄了两眼秦离铮这张陌生面孔,自顾回房去了。
没几时,派去许珺那的下人折返回来,只说将秦离铮安排在钱映仪身边,与小玳瑁干一样的活便是。
钱映仪了却一桩事,不免狡黠笑一笑,两个眼珠子在黑漆漆的夜里被灯笼衬得益发亮锃锃的。
“嗳,从明日起,你就负责跟着我。”钱映仪笑弯眼眉,又端起腰上下扫秦离铮一眼。
这身段的确极佳,结实的臂膀,露在外头那截粗壮的手腕,宽阔的肩,淋湿的发...
淋湿的发?钱映仪定睛细瞧,这才发觉他身上仍湿漉漉的,好像是捡回来后便一直无人去管,肋下那一块苎麻的布料也还染着红。
再三望他几眼,钱映仪冷不丁回身进花厅,摸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途经他时,一股脑将帕子搭在他脸上。
命道:“往后跟着我,不许脏乱,不许衣衫不整洁,你现在太脏了,擦擦。”
言罢自顾捉裙离去了。
留她扔下的帕子带着几缕清香撞在秦离铮的脸上,秦离铮不可避免又闻见,帕子很快往下落,秦离铮顺手接了,却仍觉那香气还在。
小玳瑁这时缓了过来,对秦离铮很是称赞,过来笑嘻嘻道:“我叫蒋渔,小姐一般管我叫小玳瑁,你身手真不错。”
又往钱映仪离去的方向窥一眼,面色正经起来,“伺候小姐,还请不要嫌麻烦。”
秦离铮没答话,雾沉沉的黑眸没什么情绪。
他进钱家,是退而其次罢了。
一个娇滴滴的深闺小姐,能有多麻烦?
秦离铮:小姐而已,能有多麻烦?
小玳瑁:呵呵,你大话说早了。
钱映仪:你有点脏了[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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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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