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抓紧我

“真是想不到,孟先生随口同本官谈论的小事,到今天派上了用场。”王予雍冷笑,目光讥讽。

“是吗。你的孟先生有没有同你讲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道清冽的男声从上空传来,如空谷幽兰,王予雍顿时傻了眼。

兵卒高举手中利剑,嚷道:“何人再此?还不快快现身!”

紧接着,一阵马蹄声响彻整个知府,夏通判紧蹙眉头,拔起腰间利剑,将王予雍拦在身后,朝天喊道:“大人何须故弄玄虚!”

终于,夏通判在一处屋檐之上瞧见了那人。

男人慵懒的坐在檐瓦青片上,单腿支起,一袭青黛缠金长袍的袍角微微掀起,露出腿腕处的刀痕,手臂搭在膝盖上,细细瞧去,也有几条抓痕,甚至还在渗血。

路璟淮垂眸,眼神瞟过楼下众人,神情不一。

眼神略过身侧的柳长青看向江媣时,不由得翘起嘴角,目若朗星,他张了口哑言几字,其余人面露迟疑。

唯独江媣认得。

他说,公主真厉害。

王予雍眯看向路璟淮,眉宇间本就布满皱纹,如今更是皱成一团。渐渐风起,衣抉飘飘,然而此番打扮反而衬得他有些滑稽。

“敢问阁下是?”

路璟淮起身一跃,足尖点过朱雀弯钩檐角,掠过无数身侧寒风,束高着马尾高扬起来。

落地之时,马尾狠狠拍向了他的后颈,宛如强风逆行,几缕墨发褪到耳侧,发尾最终留在氅肩上,尾处几缕轻轻晃动。

如行云流水般,路璟淮重新站定在众人面前。

他身后的马踏声渐渐平息,领头人倏地落马而下,作辑道:“路卫帅,孩子们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带了,陈千户在那守着。”

路璟淮“嗯”了一声,随即目光讥讽朝向王予雍震惊的面孔,一双桃花眼若有若无透出笑意,王予雍却觉得那人在嘲笑自己。

“锦衣卫掌卫事,路璟淮。”路璟淮取下腰间牙牌,将其举起,声音明亮肆意,“奉陛下口谕,捉宁州知府王予雍归案。”

“王大人,请吧。”路璟淮伸手一挥,身后的缇骑将王予雍等人圈起。

王予雍面若气愤,胸口陡然起伏,目光狠毒盯着举着腰牌的男人,愤愤道:“本官是朝廷命官!”

男人勾唇:“很快就不是了。”

他一步步走向王予雍,如面地府阎王审视,王予雍念头一出陡然发颤,他身旁的夏通判挡在他跟前,半拔起手中佩剑,眉目谨慎看着路璟淮接下来的动作。

“王大人,你可真是养了条好狗。到这种时候,还不忘护着你。”路璟淮倏然停步,他与王予雍尚有一小段距离,他淡淡笑道,语气如冰锥尖锐,“与山里劫匪达成共识,任由其掳走城中孩童。”

“你想将孩子送往何处?”

王予雍不语,脸上苍白无力。

“孟先生又是谁?”路璟淮再次抬步,步步紧逼。

“哗啦”一声手里利剑掉落在地,夏通判被两名官兵控制住,不得动弹。

王予雍还是沉默,他望着路璟淮,只是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近乎癫魔状:“哈哈哈哈哈哈……可惜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路璟淮,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王予雍颓废的被两名官兵架起,黑发里藏着银丝露出来,宛若一个孤魂野鬼,任由命运摆弄。

路璟淮没有再看他,只是低头吩咐身边的人将知府围起来,里面的信件、人一个不能跑。

交代完一切,路璟淮转头看向身后的江媣和柳长青。他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一个雕鹰青玉挂件。

“柳将军,你的玉佩,现在物归原主。”

“多谢。”柳长青轻轻揉了揉玉佩,拇指摩挲在鹰上,将其重新挂在腰间,脸上笑的和煦,“路卫帅,麻烦你了。”

“无事。”路璟淮目光停滞在柳长青肩膀处的伤痕,顿了顿,往后指向一处方向,“那儿有随行医者,柳将军去处理一下吧。”

柳长青一愣,点头应好,低头看向江媣:“我先走了。”

见柳长青走远,路璟淮才悠悠开口:“我就知道公主能找到柳将军的。”

江媣一怔,拉着路璟淮就往偏僻的树林里走。路璟淮面色困惑,他也不拒绝,只嘴上戏谑道:“公主要带我去哪?”

“公主总不会要杀我灭口吧。”路璟淮还想继续嚷着,就被江媣打断。

“安静些。”江媣站定在尘土上,如今仔细一看,那里有些许土被翻动,形成一个小土丘。她将手往深处指了指,“柳大哥先前就被关在这。”

路璟淮收起嬉笑,蹲下身子往前慢慢挪步,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镂空的洞,还有一个盖子。

他面色凝重,唤了人将那里挖开。

不久,一个简陋的地窖就显露在大伙面前。路璟淮接过火把,转头想对江媣说,自己下去看看。

就见江媣也要跟着,他叹口气,心下想反正也劝不过,只好同她说:“拽紧我,别摔了。”

漆黑的地窖里,浸满了血的腥味。江媣一手撑着旁边的岩墙,清晰感知到石子的潮湿,突然手心一凉,传来阵阵刺骨的痛楚。

江媣忍住不做声,前面举着火把的路璟淮身子一顿,他迟疑的开口:“公主,你有没有闻到有股新鲜的气味?”

见江媣不语,他又耐心解释道:“是血。公主小心点,说不定那人就在我们附近。”

江媣沉默片刻后,垂下眼眸,轻声道:“是我的手划破了。”

说话间,他们也走到了尽头,面前陈设着一张张刑具桌子,有两架关着人的链子微微摇晃,发出枷锁的响声,其中一架沾满了凝固的血,可怖十分。

路璟淮确认周围没人后,长呼一口气,将火炬放在镂空的石架,他看向江媣时,目光明亮笃定:“公主,能否将伤口让我瞧瞧。”

江媣无言看了片刻,伸手过去。白嫩的掌心勾勒一条血痕,如同蜿蜒的溪流,流淌源源不断的溪水。

路璟淮紧紧皱眉:“怎么这么深?”

“这儿的石子异常尖锐,没事。”说罢,江媣就要收手,被路璟淮一把按住,江媣头一次听到路璟淮略微厉声,就连方才他质问王予雍,语气都携着淡淡笑意。

“公主总不爱惜自个儿身体。”路璟淮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撬开瓶盖,他顿住,问江媣有没有多余的两条帕子。

江媣交过去,就见路璟淮垂头仔细的擦去周遭的灰粒,衣抉一角沾染了鲜血,他也不甚在意。

“会有点疼。”路璟淮将瓶子往伤口上轻轻一抖,细微的白色粒状撒在上面,江媣倒吸一口凉气。

路璟淮扫视了一圈,并无发现其他,只得转移注意力:“公主方才在屋里发现了什么?”

江媣想了想,如实答道:“里面有几张信纸,我带出来了,像你今日所言,王予雍的背后另有其人。”

路璟淮笑道:“公主聪慧。”

他将另一块干净的帕子叠好,绕过江媣手掌,系上一个死结。

江媣蛾睫轻颤,低声道:“不过是个小伤,用不着这样。”

终于,路璟淮抬头,语气半是调侃:“公主金枝玉叶,自然要好好养着。”

“否则来日进宫,丽嫔娘娘瞧见了,可要怪罪于我。”

江媣狐疑的看向他,面色不解。

路璟淮抿嘴,扭头扯开话题,他拿起桌上的刑具,左右看了眼,眉目不悦,沉声道:“王予雍还真敢用刑。”

“我瞧着柳大哥身上的伤不浅,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头。”江媣从袖间取出信纸,交给路璟淮,“这是里面唯一一份有字迹的,许是写了一半就被人叫走了。”

路璟淮颔首,又大致搜寻了一番,只寥寥找到几只用过的刑具,上面掺和着血,他全都收起来。

“这些够他在牢里痛快地吃上一壶了。”路璟淮哂笑。

临走前,他拿起火炬,焰火熊熊燃烧,好似永远不会熄灭,照得前方通明。焰火暖和,将地窖的阴湿寒冷全往另一处打。

他回眸,眯笑着眼,朝江媣伸手,半是开玩笑:“公主可要好好抓紧我,墙壁锋利,莫要再伤了手。”

他指了指江媣手中的白瓷药瓶,语气懒散:“虽这药效果极好,但受了伤,挨了痛,总是得不偿失。”

江媣眸子微动,只愣愣上去拉住了他的手臂,应声:“快走吧,他们在上面久等了。”

走到途中,身前的路璟淮突然开口提醒:“前面楼梯,注意脚下。”

江媣抬头,楼梯尽头有光亮闪过。周深暗淡昏黄,身后玄暗无光,唯有身前被人照亮分明。

“你几时来的?”江媣冷不丁道了一句。

路璟淮这时回头,脚步一顿,噙起浅浅笑意:“只不过看着柳将军推门进了屋子,在你们出来前几分钟,夏通判才匆匆带了人过来。”

“夏通判不是去……”江媣眸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小厮也是你的人?”

“不错,先前就听说王予雍身边有个得力爪牙,不把他引出去,恐怕不好得手。”路璟淮好一阵叹息,“想不到,夏通判这么敏锐。只堪堪出府十几里就察觉了异样。”

“看得我着实头疼。不过好在,在他赶回来前,柳将军和公主遇见了。”

“公主遇见那小厮了?”

路璟淮先一步踏上台阶,他此刻站在无数灯火之中,眉目如画,棱角分明,他伸手拉住江媣,托起她踏上壤土,空气变得柔和清新。

“确实见着了。”

确实见着了,阴差阳错,令她不被夏通判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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