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媣走到带疤男人和小女孩面前,带疤男人一时愣了神,他突然慌忙,松开拎着小女孩的手,刚做拱手揖,就被江媣扶住。
“不用,方才的事还要多谢你。”
“都是为了孩子。”带疤男人“嗐”了一声,伸手摸向脑后,咧开嘴,“我姑娘就是捕快,小时候那会啊,天天就是和我讲大道理。”
“她啊,天天就说凡事不能只看一面,要自己多辨别才行。但我这个粗人哪能记得这么多呀。”带疤男人仰头回忆,说着说着还笑出了声,“后来,她就每次从学堂回来,天天讲这些,久而久之,我就记住了。”
“刚刚我看那男人着急的很,就觉得奇怪。果然嘛!”带疤男人插腰,“我姑娘晚上回来肯定会夸我的。”
江媣听后,心里有一丝触动,仿佛一根心弦缓缓挑动。
“会的。”
她回答得很笃定,带疤男人一顿,随即更是大笑起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江媣察觉到手边的动静,女孩握着她的手微微发颤,她蹲下身子,神情温柔:“他与你是什么关系?别怕,姐姐在。”
女孩像是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呜……他趁我爹娘外出,将我祖母迷晕,又把我拐出来。”
“他,他想要我……”女孩突然噤声,她抹抹眼泪,似是下定决定,“他要把我送给宁州知府做小。”
“我不愿,他就打骂我。”女孩撸起袖子,手臂上全是淤青,就连带疤男人都忍不住嘶声。
“真不是个东西啊。”
“今天是交期的最后一天,他才会这么着急。”女孩扯下袖子,遮掩伤疤,余光看到带疤男人想要往城门的方向走,忙出声制止,“没用的叔叔,时间已经过了。若是没有在约定时间内将我交出去,就自动判定是暴露了。”
“暴露会如何?”一道陌生的男音插入其中,定睛一看,是顺天府尹。
身后跟着的衙役将蒙面男人团团包围了起来,顺天府尹朝江媣作完揖,道:“老臣失职,请公主责罚。”
江媣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女孩继续说下去。
女孩抬眼看了顺天府尹一眼,眼神毫无畏惧之色:“立刻撤退,这些人永不入京。”
顺天府尹闻言顿住,他蹙起长眉,沉声:“这倒是难办。”
带疤男人明显一愣,就看见女孩轻轻摇头,小麦色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江媣怔怔看着女孩,她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既受百姓奉养,当为百姓谋事。
今天遇到这种事,她尚且能阻止。那么前天,昨天或者明天呢?会不会也有同样的事发生?
又或者,与此同时的其他地方,会不会正在上演现在未完的事?
她垂下眼眸,任由刺眼的阳光照在她身上。
江媣的手倏忽被女孩拉住,她回过神,女孩用稚嫩的嗓音问她:“公主姐姐,可以寻人送我回去吗?”
“祖母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女孩低头呜咽着,时不时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泪水顺着手背流淌下来,“我离家数日,恐怕爹娘已认为我……”
女孩不再说话,可她颤抖的身子已经暴露了她的不安。
江媣轻声安抚:“我送你回去。”
顺天府尹这时上前,询问了女孩一些相关的问题。趁此间隙,江媣将目光投向一直未曾开口的带疤男人,他正蹲在地上捡书。
江媣思索了片刻,转头对春谱道:“将这些书都买了吧,找几个家丁带回去。”
“另外,再寻几个守卫,跟我走。”
“是。”
带疤男人接过春谱递过来的钱袋,他一愣,重新拿起来掂量,又不死心打开一看,竟多给了整整一倍!
他哑然张开嘴,却看到春谱扭头笑得明媚,嘴里脱出几个字。
公主说没多给。
等顺天府尹问完话,他朝江媣微微颔首,就带着蒙面男人回了顺天府。
江媣牵着女孩路过一个小摊,她发现女孩的眼神从刚开始就一直盯着那串糖葫芦。她笑了笑,朝摊子付了钱,取了串糖葫芦给女孩。
女孩接过糖葫芦的手一顿,她停在路边,内心不停做斗争,江媣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不由得笑了笑:“还想吃什么?”
“公主姐姐。”女孩顿了顿,鼓起勇气道:“我能不能要个袋子,我想给祖母吃。祖母的药,闻着就好苦好苦。”
似是看到江媣没做声,她急忙解释道:“我家在郊外,要路过一片林子,里面有好多虫子,它们一闻到甜的,就会往上贴。”
“公主……”
江媣又让春谱多买了几串糖葫芦,她把这些全拿给女孩。
“这串是你的。”江媣指了指女孩手中的一串,又点点剩下三串,“这些是给你爹娘和祖母的。”
“现在可以放心了,嗯?”江媣捏了捏女孩的脸颊。
“嗯……”女孩偏头,似乎想要遮挡夺眶而出的泪水,江媣轻笑着不去看她。
“过了这片林子,我家就在前面的村庄。”
江媣领着女孩往她家走,走到一处简陋的院落,女孩停下脚步:“公主姐姐,这就是我家。”
女孩推开院子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里面的布局呈现在大伙面前,都是茅草屋和几个石凳子,窗上贴着六角红窗花。
尽管陈旧,甚至有些脱落,但上面的花纹还是能显现出剪窗花的人的用心。
“祖母!”女孩一进门就跑进屋里。
江媣也跟着进屋,方一迈过门槛就看到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正抱着女孩,不断摩挲女孩的后背,嘴里呢喃着。
“妮儿,祖母的妮儿啊。这几日去哪了呀。”
“祖母,我被一个坏人带走了。是公主姐姐和一个叔叔救下我的。”女孩拿出怀里的糖葫芦,举到老妇人面前,“这也是公主姐姐买的。”
老妇人不敢置信的看向江媣:“公主…谢公主救了老妇孙女。”
江媣先一步阻止了老妇人下榻,她摇摇头:“我该做的。此事我亦会禀告父皇,绝不放过这些人。”
“好,好。”老妇人看向女孩,催促道 “妮儿,快扶着公主坐着呀。”
“公主,寒舍简陋,让您见笑了。”
江媣坐在另一侧塌上,身后屡屡吹来寒风,江媣看过去,发觉墙角处吹漏了瓦砖,发出“呼呼”的风声。
老妇人一愣,忙得要站起身,驼着背手扶住塌桌:“公主,您坐老妇这……”
“无妨。”江媣连忙止住她,笑了笑,转过话头,“女孩的爹娘还没回来吗?”
老妇人摇摇头,眉间的沟壑越发深下去,宛如蜿蜒曲折的溪流:“自从妮儿失踪,他们俩就没日没夜的出去劳作,说这样既然挣到银两,又能托不同的人找妮儿。”
“差不多要亥时才归家。”老妇人怀里的女孩坐不住,挣脱怀里,她忙道:“祖母,爹娘现在去哪了,还在隔壁庄子里帮忙吗?我去叫他们!”
“妮儿你可不能再走丢了,祖母承受不起了。”老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将女孩挪到一边,自己转身去塌上拿拐杖,“祖母去找他们回来。”
“不用了,我顺道回去派人去找。”江媣偏头对春谱嘱咐了几句,就站起身。
“是,多谢公主。”等老妇人和女孩再次抬眼,注意到桌上多了个刺绣精致的荷包。
江媣走出村庄,并没有直接去皇宫,而是去了顺天府。
江媣还未走到顺天府大门,就看到府尹带着属下在门口等候。
“老臣已经派人去查了,只不过……”府尹候在江媣一侧,边走边解释现在的状况。
“不过什么?”江媣冷眼看着府尹。
府尹咽了咽口水,抿嘴道:“和女孩说的一分不差,等我们的人到时,人去楼空。”
“蒙面人审问得怎么样?”
府尹刚张开嘴,就有个小吏凑到他耳边,悄声讲了几句。
听完,府尹的眉头更加紧锁,他压下声音:“刚刚在狱中死了。”
江媣一惊,府尹继续:“已经派仵作去了,公主随老臣去前厅等待结果吧。”
江媣坐下一柱香后,仵作进来禀告。
“禀公主、大人,属下检查了尸身,唯有脖颈处有伤口,一击致命。”
“伤口深而细,用的是某种小刀,锋利无比。或者……不排除是手法娴熟,用的利器许是飞镖。”
“飞镖?”春谱忍不住开口询问,“那狱中是否有这等物?”
仵作摇头:“这个属下并无了解,只不过若是飞镖,定有其他人在狱中接应。”
江媣和府尹对视一眼,纷纷沉默了。
顺天府中难道也有奸细?
“还有一事。”仵作拱手,他道,“属下在他的左腹处看到了蛇面刺青。现已让画师取了绘画。”
“好,本官知晓了。你下去吧。”仵作的背影越来越远,即将离开前厅,府尹终于做出决断:“此事先保密。”
“是。”
“公主,现如今您打算怎么办?线索全断了,这案子是搁着还是……”
府尹说不出“破”,他也不等江媣回应,他无神望着外面高挑的树干:“老臣会将这事禀告给陛下,但……”
府尹无声看了眼江媣,眼底满是无奈和沧桑,他摇摇头,也离开了前庭。
谁都知道,无果。
可能无果,只是无果。
没有线索的案子,如何能破?
江媣回到府上的时候,绚烂的晚霞才出没。秋傅正在收拾古籍,听到江媣回来的动静,忙转身:“公主!您回来啦。”
瞧见江媣和春谱一脸倦色,秋傅哑口,她碰碰十几本大小不一的书籍:“公主,这些个书奴婢都分类好了。”
江媣点头应下,她收起倦色,靠在塌上,拿起那本子继续看起来了。
秋傅碰碰春谱的手,她贴着春谱的耳畔,悄咪咪开口:“你和公主今儿干嘛了?”
春谱撇撇嘴,一脸气愤,连声音都不自觉大了几分:“遇上个人渣!哼,根本不是个人。”
见江媣看过来,春谱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秋傅忍不住笑出了声。
“莫要笑我!”春谱索性不装了,她佯装生气,拍掉秋傅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你听了也会像我这般。”
半晌,搁着远远的小厮就听见秋傅喊道。
“当真不是个东西!”
“秋傅姐姐怎么了吗?”小厮望着门口疑惑地挠头,似是想起自己走进院子的原因,忙跑进去,声音急切。
“公主,公主!有大事……”
大家看看第六章好吗,这断层看得我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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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蛇身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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