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喜当然知道他是陆绎,今天一整天,整个村子几乎都沸腾了,全村人都知道赵瘸子高官家的女婿来当知青了,人长的又高又帅,干活也挺麻利!
这下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王双喜仗着自己是计分员,平常嚣张惯了,社员们都不敢惹他,这下好了,碰到了陆绎这个硬茬,这下有好戏看了。
单看陆绎这架势,王双喜也知道不好惹,肯定是平日里我行我素惯了。
王双喜把钢笔和本子往上衣口袋里一插,说:“我知道你是陆绎,不管你之前怎么样,可你到了我们盐碱赵,你就要守盐碱赵的规矩!”
陆绎嗤笑了一声,“规矩?”这世道,是个阿猫阿狗都敢给他讲规矩了,这让他很不爽!
陆绎俯视着这个给自己讲规矩的人一秒,下一秒直接从王双喜口袋里取出了记公分的本子!
王双喜快快气死了,“把本子拿回来!”说着就去抢!
要是能让王双喜抢回去的话,陆绎那么多年的锦衣卫就白当了。
王双喜几次都扑了空,连陆绎的衣服边都没有摸到,就连手电筒也被陆绎顺了去,再加上天气本来就热,一会儿他都汗流浃背,只喘粗气。
陆绎把手电筒抛给朱建华,朱建华接过来,不用陆绎吩咐,就直接给陆绎照明,陆绎才翻开本子看起来。
白天一整天的时间,通过在麦田里、还有往返村庄和田间的小路上的接触和交谈,陆绎已经记住了这块庄稼地里所有的人,哪怕只看到过一次,他同样能记清这个人的名字和长相。
再稍微多看一个人两眼,他就能记住这个人割了几垄麦,在所有人里面,速度排第几!
陆绎翻开本子,我的天,这字写的也太差了,比狗刨的强不了多少。
陆绎目光在每页纸上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五秒,尽管只有五秒,他看过的每一页纸都拓印在了脑海里。
短短几页纸,很快就翻过,看完以后连钢笔带本子一起抛给朱建华。
王双喜气喘的像头牛,“把本子给我!”说着就要去夺回来。
陆绎自然不会让王双喜得逞,“当然会还给你,不过不是现在。我这一步,小麦四垄,整块地从东至西,共两百五十步,总计一千垄,整个小组50人,人均割麦20垄,人均公分11分,我们知青4人,总共割麦85垄,人均割麦21垄有余,人均公分却只有9分,记分员同志,你倒是说清楚,这是个什么规矩,或者说这规矩还真是计分员同志自己定的,很是随心所欲!”
特别是:随心所欲,四个字,说的格外冷!
朱建华都惊呆了,他都不知道陆绎什么时候丈量了距离。
王双喜被陆绎这番话噎住了,他没想到,陆绎竟然有那个闲工夫会去丈量土地,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就是很多和他关系好的,他偷偷加了垄数,加了公分,总数加起来会比实际的多,“这是队里规定的,你们知青偷懒耍滑,就只能拿8个公分,今天还给你们加了一分呢,知足吧!”
听了这话,陆绎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绣春刀,要是在以前,他会直接一刀劈下去。
这不是大明,他也没有了绣春刀,只能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土坷垃。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陆绎最讲规矩,我干了多少活,你就必须给我记多少公分,12个公分,一分都不能少!多一分我也不要!”
这时候,赵宝安从地的一头跑过来了,还一瘸一拐的,他来过直接拉着陆绎,说:“陆绎,算了吧!”
陆绎抽出了手,说:“赵叔,我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算了吧,是我的就是我的,哪怕是只是一分钱,或者是我不要的东西,但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都不可能抹了去。”
赵宝安直摇头,陆绎还是太年轻了,这样下去容易吃大亏。
王双喜彻底恼了,“这规矩是队里定的,跟我说,没用!”这些个知青仗着自己长的好,老是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眉来眼去,他最是看不惯。
这样胡搅蛮缠,作威作福的人,陆绎见多了,“看来今天我们必须要去队里了,要好好学习学习这盐碱赵的规矩!看看是不是和记分员同志说的一样!”
陆绎的眼神刚瞟过来,朱建华就知道要怎么做了,大声吆喝,“走,去找队长评评理!”
“给我站住!”王双喜上来就去扯朱建华,朱建华当然不从,几个挣扎之下,眼看王双喜要吃亏,旁边和王双喜沾亲带故的人也围了上来,眼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
陆绎和他们起争执的时候,赵若涵正挎着篮子,和一群半大孩子抢着捡麦穗,队里因为公分起争执这也不是第一次,甚至会打群架,听大人说,严重的一次,有人肠子都流出来了。
不过对于这些,她并不关心,因为她爸自从腿瘸了以后,已经当了十几年的老实人,从来不给人拌嘴斗狠,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冲突的中心是陆绎,陆绎怎么可能和她爸一样唯命是从呢?
冲突刚开始,赵若涵就不放心,如果打起来的话,陆绎肯定会吃亏,万一被打出个好歹的话怎么办,不行,她要去找人,去找队长。
作为一个姑娘,她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可是这一次,她竟然边跑便喊,把女孩子的矜持都抛到了脑后,“不好了,打架了,有看到队长吗?我要找队长!”声嘶力竭!
一时间,赵若涵的凄厉的叫声盖过了一切声音。
很快,就惊动了在田间地头溜达的队长牛天生,队长都惊动了,那自然而然的,也惊动了大队会计王双银、妇女大队长张二姐夫妇,这王双喜可是王双银的弟弟呢。
赵若涵跑的太快,麦茬子又太长,一不留意,本来就磨的很薄的鞋底子就给扎穿了,真是钻心的疼,疼的她直不起来腰。
好在,队长他们都过来了,她也就放心了。
……
为了防止打出事儿,防止有人受伤,牛天生大老远的就开始喊,“今天凡是动手的,公分全部为零!”喊了一遍还不放心,一连喊了好几遍。
这句话比天王老子都管用,那些准备动手的人全停了下来,气的王双喜吐了口唾沫,“我呸,朱建华,你小子等着!”
朱建华有样学样,“我呸!”
牛天生走到跟前,问:“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朱建华不等王双喜开口,站抢先一步,“队长,今天平均每人割20垄,平均公分11分,而我们几个平均割21垄,公分才只有9分,这不公平吧!”
王双喜:“队长,你别听他胡说,他们怎么可能割那么多,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平常什么样?”
说实在的,牛天生不相信朱建华说的,这几个知青向来偷奸傻滑,怎么可能一天就转了性。
这时陆绎开了口,“既然计分员同志这么说,那我有异议,我认为计分员同志的能力有很大问题,自古以来,都是能者上弱者下,计分员这个位置,理应如此吧!”
陆绎虽然只来了一天,可是他却对村里所谓的当官的有了充分的了解。
村里有三大官:生产队队长,会计,妇女大队长。
就说队长牛天生吧,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大儿子牛立志在县里纺织厂当工人,二儿子牛立新是村里的拖拉机手,三儿子牛立青初中毕业,现在就是普通的社员,供销社的售货员牛立华就是他最小的闺女。
三个孩子都安排了轻松的活,就差三儿子,可是村里轻松的活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不能把其他人搞下来,让他自己儿子上去吧,这也说不过去啊。
再说会计和妇女大队长,这两人是两口子,他们家大儿子是棉花组的组长,二儿子当兵,三儿子在上学先不提,这王双喜可是他们家二弟,是计分员。
在其他人看来,可以说两家是不相上下,在陆绎看来,还是队长家对他用处更大,因为他对拖拉机着迷。
故,陆绎突然想送牛天生一个人情,只因为王双喜太可恶!
牛天生听陆绎这样说,乘胜追击,问:“陆绎,你什么意思?你有证据吗?”
之前碍于同村人面子,也恐怕有人说他排除异己,牛天生不好意思把王双喜搞下来,这次,陆绎正好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陆绎他不是盐碱赵的人,和牛、王两家都没有关系,由他出头,最合适。
陆绎示意朱建华把公分本子拿给牛天生,“队长,这块地一共是一千垄小麦,可这本子上一共记了1084垄,这多出来的84垄从何而来?”
王双喜这次真的怕了,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多少垄,可是他确确实实记多了。
牛天生翻着看了一次,问陆绎:“你怎么知道多了84垄?”
类似的问题,从大明到现在,他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不相信他的记忆力,不相信他的判断!
世界上庸人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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