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林菱对待今夏的态度有些过于殷勤,千安在一旁看着,觉得越发奇怪,电光火石间,她渐渐拧紧眉头,莫非,今夏就是林菱要找的人?若真是如此,那小姑娘就是前首辅夏然的孙女,这样的身份,可绝对不能让有心人知道啊。
陆绎的伤势不重,在床上连躺两日便待不住了,这不,换上便服,已经开始早起练武了。
千安端着药碗穿过长廊,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后院练武的陆绎。
啧,千安无奈摇头,扬声道:“来,大人,喝药了。”
陆绎停下舞得虎虎生风的棍法,眼底含笑着看女人慢慢向自己走近。
“林大夫说了,这药只要再喝两天就能停了。”千安将碗递到陆绎面前,“快趁热喝吧。”
陆绎看着面前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药水,半晌,故作虚弱地扔下了棍棒,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嘶了一声,“奇怪,怎么突然使不上劲了。”
“......”就冲这娴熟的演技,千安都不好意思不配合他。
一手拿勺,一手持碗,吹三息喂一口,终于在对方愈发灼热的眼神攻势下喂完了药。差点她就要以为陆阎王喝的不是药,还是自己了,真可怕:)
……
这日,陆绎突然说是要带千安去看一个好玩的东西。
对于男人难得的卖弄,千安挑了挑眉,便不再多问,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自己应该可以多些期待吧。
手牵手走进总督府,等千安看清眼前的景象,陆绎侧头,问道:“怎么样?”
在几人的面前,是一只罕见的白色雄麋鹿,头上的两角就像是两株美丽的珊瑚。光滑的细毛像绸缎,明亮的眼睛像星星,四肢纤长有力,被人围观着,它依然温顺灵巧,惹人情不自禁地喜爱。
“很漂亮。”千安勾起嘴角,“白得如此通透,连鹿角都是白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闻言,陆绎垂眼,掩住笑意。
“不过,这白鹿应该极其不易捕捉,吴大人,您是怎么办到的?”
吴守绪爽朗一笑,“将士们刚发现它时,都不敢用兽夹,只是一点点缩小范围,才围捕到它的。”他抬手,“所以你们看,它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只是受了惊吓,不肯进食而已。”
地上还摆着投食用的篮子,里面装着新鲜的胡萝卜,见此,千安捻了捻指腹,忍下手痒。
“要不要喂喂看?”陆绎看穿了她,俯身捡了一颗萝卜,递到她手边。
“……”
见她迟迟不接,清冷的声线开口鼓励道:“去吧。”
实在心动,在几人满是善意笑容的目光下,千安伸手接过橙红的胡萝卜,小心翼翼逐步接近白鹿,少焉,萝卜已经凑到了白鹿的嘴旁。
白鹿的接下来的举动令吴守绪与其身边的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它竟然真的吃了!
女人眉眼柔和,白鹿吃得欢乐,阳光正好,几人放轻呼吸,不忍心打扰这副画面。
喂完一根,千安便收了手,有她释出善意,白鹿已经能够自己进食了。
“真乃天助我也。”苦恼的问题得到解决,吴守绪笑道:“陆大人,我这就去给皇上写折子,进献白鹿。”
“吴大人。”陆绎出声拦下吴守绪,“这折子你不能写。”
“为何不能?”
“这只白鹿,说到底,它只是一只畜生,要让皇上对它爱不释手,必须来一些妙笔生花才是。”
吴守绪恍然大悟,“对对对,你看我真是急昏了头,这个折子必须要由文采过人之人来写才行。”
吴守绪身边有许为这样的谋士,奏折的事情就不需要陆绎来操心了。
之后,皇上下旨,命陆绎护送白鹿进京,如此,他们这行人是时候回京了。
听过来知会消息的岑福说完,今夏激动地拉着千安跑进大堂,“大人,我们要回京了!?”
对于袁今夏的闹腾,陆绎还是没有习惯,他拧眉颔首,“刚刚接到了旨意,送白鹿回京。”
“太好了!”今夏跳了起来,“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千安看向男人,二人相视一笑。
兴奋完,今夏摊在木椅上,感慨道:“想想这一路我们经历了多少生死险难,不过,我收获还挺多的。”
“大人,千安,这次南下,你们有什么收获吗?”
千安勾唇,“你确定想知道?”说完,朝陆绎挑了挑眉毛,随后,得来了对方一个撩人的浅笑。
袁今夏左右看了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阻止,“停!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了!不用说出来,我不想听!”
“我们来聊聊遗憾吧。”她赶紧转移话题,“本来我想着这回下江南有机会的话,就可以找找我失散的家人,可惜,还是没有机会找寻。”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瞟着不动声色的陆阎王。
对哦,小姑娘一提,千安才想起还有这件事,当初是谁答应得好好得来着,到现在也不见动静。
之前,好像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嘶了一声,她瞥向故作镇定的陆某人,这男人,有点瑕疵啊。
陆绎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这件事等回京再说。”
今夏&千安:。。。您是大人您有理呗:)
小姑娘的真实身份,但愿是她想多了。
……
很快,就来到了分别的这天。
谢霄答应上官曦要回乌安帮打理帮务,离别之际,最令他在意和不舍的,只有始终不接受他感情的袁今夏,两人促膝长谈,足足半个时辰过去,最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谢霄黯然**,异常寡言。
林菱和丐叔要和陆绎等人一齐回京,纵使严世蕃就在京城,众人劝解,林菱仍是一意孤行,她有必须要去证实的事情。
而杨岳和上官曦这对有情人,也要感受这份离别之苦,他们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直到大部队快要消失在拐角,杨岳才松开上官曦的手,念念不舍地跟上队伍。
……
碍于皇上想见白鹿的心情急迫,他们一边迁就着白鹿,一边尽力赶路,从杭州到京城左右也不过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相比于来时的过程,这番回京可谓是顺水行舟,一路平安。
几个月没有回来,京里还是人来人往,景致繁华。
有换上官服的陆绎等锦衣卫打头,行人自觉退避。
“这锦衣卫就是威风啊。”袁今夏双手环胸,看着一时有些冷清的街道,感叹道。
确实,千安勾唇,双眼被那道骑在马上气宇轩昂的背影占满。
丐叔背手,“哎呀,我这个乖孙儿真帅气呀。”说着,挑眉看向千安,打趣道:“是吧,千丫头?”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男人。
千安舔了舔嘴角,默默一笑。
“对了,林姨。”今夏开口,“到了京城你就住我家去吧,虽然可能有些简陋。”
林菱笑笑,“没关系,住哪儿都行。”这正合她心意。
闻言,丐叔急了,“诶,叔也想住。”
“陆师兄。”杨程万打断他,“夏儿家都是女眷,不方便,你去我那儿住吧。”
“这样啊,那,那行吧。”丐叔勉强接受,杨家和今夏家是邻居,能近一点就近一点吧。
“呃,林姨,您真要住今夏家啊?”杨岳斟酌着问道。
“怎么?有问题啊?”
“没,没什么问题。”杨岳讪讪一笑,“只是您要有心理准备,今夏她娘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
今夏抬手就给杨岳来了一记,“瞎说什么呢,别吓着我姨。”
侧头,朝林菱甜甜一笑,“林姨,我娘她是一般人应付不了,但是你不是一般人啊,她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林菱被她逗笑,点头应道:“好。”
见林菱答应下来,袁今夏开心地咧开嘴,和几人打过招呼,就要急急将林菱带回家,临走前,她和千安默契地眼神交流道:给我留扇门,就会就去你家找你。
千安颔首,没忘了给我带点豆腐串。
今夏笑了,好嘞。
从七岁那年起,千安就被她爹丢到了别院,说是让她自立根生,吃穿用度却从来没有少过她的。
她被冷家放养了。
别院离冷府隔有整整三条街道,不算远,但也算不上近。
院外灰墙环护,绿树周垂,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原本荒疏的院落,竟在花草的衬映下显得生动质朴了些。墙外的高树上,间或着几声惊人的鸟鸣。墙面虽斑驳,但从墙上砖搭成的小窗和四周的装饰,仍可见其洒脱简丽的风格。屋顶出檐比较少,正是前些年在工匠间流行的制作样式 。
好久没回来了。
千安深吸一口气,鼻间满是饭菜的香气,低头一乐,看来司琴是算准了自己回来的时间啊。
思及此,她扬声唤道:“司琴?”
“诶!”清脆的女声从后厨的位置准备飘进千安的耳里。
信步走去,雾气蒸腾的灶间,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正卖力地颠着大锅,她眉目秀丽,身着月色的百褶长儒群裙。
“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司琴见着她,遂笑逐颜开,手忙脚乱地调小火候,匆匆跑至千安身边,停下,“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婢都以为你要把我忘了呢!?”
这个埋怨有些似曾相识?
“怎么会呢。”千安笑着张开手,“抱一个?”
话音刚落,娇小软乎的身子已经冲进了千安的怀里,被这阵冲击震得愣神须臾,后笑了笑,看来这几个月过得不错,一点都没瘦啊。
司琴与她一齐住进这别院,相依为命,风风雨雨十几载,酸甜苦辣诸多,在千安心里,如果没有司琴,这间院子,也就没有能够使她产生归家念想的东西了。
述完相思()之情,司琴辛勤准备的饭菜也做好了,两人互相夹菜,一边吃饭,一边互诉这几月的经历。不是没有互通信件,但由对方亲口说出来的,莫名能增进感情。
“所以,小姐你是真的决定好了,要和陆公子在一起?”
“对。”知司琴是在关心自己,千安没有不耐,再次重申,“司琴,陆绎是我认定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既然小姐已经想好了,司琴相信小姐的眼光,想必那陆公子定是位良人。”司琴抿唇,“不过,小姐,陆家当年上门退亲,老爷已经很生气了,要是让他知道你和陆公子如今情投意合,期许未来,恐怕……”
后面的话就算不说,千安也能想象到之后会有多艰难,她自嘲一笑,“单不说父亲那边,就连陆指挥使那,也不见得会多容易。”
当年的事情千安知道的不多,但从那时起,陆家和冷家便淡了来往,先辈结下的情谊双方皆闭口不谈,要不是有她和陆绎的婚约拖了几年,现今,他们两家只怕早已是陌路人。
“小姐……”司琴见不得她情绪如此低落,转移话题道:“小姐,你们之前在回京的路上,我便没有写信,你知道黄郁一事吗?”
“我不知。”千安抛去忧虑,摇头,“快些说来听听。”
通过司琴的阐述,千安知道了最近京城发生的一件大事,蓟辽总督黄郁因为俺答引起的滦河之乱,被送到大理寺收押,可真实原因不过是因为黄郁送了严世蕃一张假的《清明上河图》。
这严世蕃觉得自己受了欺骗,便想借着俺答事件弄死黄郁。黄郁的两个儿子,黄仕甄兄弟为了救父,先是去找了严嵩,天天在门口哭闹、磕头,严嵩呢,表面上装作被打动了,说答应保黄郁不死,但私下里,却逼着大理寺结案,赶紧杀了他。
黄仕甄兄弟便开始在皇宫西苑门口哭诉,西苑是大臣面圣的主要通道,来来往往的大臣众多,可谁敢去挑战严党呢?
如此一来,根本没有人上前理会他们。
“这黄仕甄作为文坛的长才,又干了好多让读书人痛心疾首的事,天天跪在严嵩门口,那是自己抽自己大嘴巴子,一边瞅还一边哭,边哭还边喊,脸肿得这么大。”司琴用双手比划了一下,颇感不平,“诶,就是希望啊,有好心的人能发发善心,救救他爹。”
“父亲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司琴摇头,“老爷还在旁观,等待事态变化。”
这件事有严党在中谋划,如若冷家不率先表态,那可就真的没人敢出来趟这趟浑水了,事态能有什么变化?
千安嗤笑一声,接着问道:“大哥呢?也没有任何动作?”
“是的。”司琴轻点下巴,“对了,大少爷那边今早过来通告,说是晚上来别院。”
“大哥晚上要来?!”
千安拧眉,嘶了一声,晚上的时间,她已经和男人约好了,可大哥来别院一般都是有正事。
“司琴,等吃好饭,你帮我跑一趟都察院,问问看大哥能不能提前或者改日再来。”如果不行,陆阎王就得被迫提前见一见大舅哥了:)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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