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被怼到了,但该上的课还是要上的。
这节课的教室离办公室不远,席俨脚刚迈进教室,上课铃声就响了。
课上到一半,门口突然有人打扰。
他比了个手势就出门了。
敲门的是个女生,头发卷曲散着,捋了两股披在胸前,她敲完门后就身子一拐,在靠近门口的走廊处等着。
看见席俨后,女生礼貌打招呼:“席老师好,校长说等会儿下课的时候先在教室里等他一下,他有事找你。”
席俨微微点头。
女生说罢就走了。
纪芯娇好奇道:“那个校长为什么不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告诉你?”
席俨脚步一顿,解了她的惑才抬脚进去:“副楼的教室里有信号屏蔽器。”
纪芯娇追问:“那是什么?”
席俨:“屏蔽信号用的。”
纪芯娇:“……”
——感觉问了个寂寞。
已经进了教室,席俨声音放低了许多:“就是让你刚才说的那些无法传送出去。”
下了课,席俨没等多久校长就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两三个西装革履的陌生面孔。
席俨朝校长打了个招呼,又对校长身边的另外三人颔首致意。
校长是个男的,典型的中年秃顶,闻言哈哈笑了两声才开始介绍身侧的三人:“这三位是师范那边的代表,下周我们两个学校有一个研讨会,我前几天就跟你提过两句,现在地点定下来了,在他们师范大学主校区。”
随后几人去了席俨的办公室准备详细商量一会儿。
商讨完,待几人走后,席俨看了眼时间。
快中午一点了。
席俨随口问了句:“饿了吗?想吃什么?”
问完他就发现自己的问题多余了。
纪小姑娘现在没有饱腹感,吃东西大多是配合他。
然而他接下来的视线却在纪芯娇的动作上顿了顿,席俨收住想问的话,端详起纪小姑娘的神色。
纪芯娇顺着席俨的话感受了一下。
别说,还真感觉到饿了。
以往都是到了饭点准时吃饭,还真没感受过饿肚子的感觉。
如今这么一想,纪芯娇立马就感觉出不对劲。
她在吃东西之前,已经试过了,吃东西不会影响,但也不会有饱腹感,相对的也就不会感到饥饿。
可刚刚,她感觉到饿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快要凝聚出实体了?
于是她矜持地说了句:“嗯,饿了。”
心里那番猜测美滋滋,她再怎么矜持语气里都难言兴奋。
席俨舔了舔唇,低声询问:“怎么了?”
纪芯娇与他分享:“距凝聚出实体,应该就这两天了。”
席俨又问:“这两天?”
纪芯娇以为他是在意刚才那什么师范大学的事,时间也刚好就这几天,于是马上意会地说:“大概说法,还要再往后延长一点,应该不会耽误你下周的研讨会。”
席俨:“……”
他倒不是担心这个,又不好跟纪小姑娘说。
但又想了想,凝聚出实体是不是证明他们之间的纽带就会解开了?
席俨从来没觉得如此艰难过。
昨天晚上那个梦,他虽然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但它就像是一根刺,扎得他心疼。
他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梦见。
梦里那一抹红色,他知道那是谁。
敬阳公主,他的小姑娘。
关于敬阳公主的往事,只有史书上那寥寥几笔。
而相处的这些时日,纪芯娇虽然有很多心里话,但一句也没提关于她对自己被处以火刑是什么感受,用语也是苍白的一语带过或者到关键时候就停下来了。
以往他想的是温水煮青蛙,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来,可昨晚的梦境,他再怎么也无法从容不迫了。
纪芯娇叫了他好几遍他才做好决定。
而且气氛也挺好,就是环境不怎么浪漫。
纪芯娇喊了几声便没喊了,打算等席俨想完再说,她捂着有些饥饿的腹部耐心等待。不曾想,席俨在她安静的第二秒后就叫了她的名字:“娇娇。”
纪芯娇完全是下意识侧头应道:“嗯?”
应完发现席俨称呼不对,她抬起头想问席俨怎么突然喊“娇娇”这两个字,席俨却行动更快地侧身抓起她的右手,低下头。
突如其来的宽大阴影令纪芯娇头往后仰,席俨眼疾手快的用另一只手拖住纪芯娇的后脑勺。
就那么固定着,倒也没有强制往自己这边靠。
纪芯娇感受着脑袋后的那一只大手,接触的不是皮肤,但她能清晰地感受着那仿佛是一截温暖放在那里,温暖太烫人,她声音也因距离的拉进而小了很多:“你干嘛?”
席俨:“我刚刚,不是担心你的事会耽误研讨会。”
纪芯娇听完眼睫下垂,目光这一落就落在席俨的喉结上,她看到那凸起的一块上下滑动,接着便溢出一道磁性的低语:“恰恰相反,我怕研讨会会耽误到你。”
纪芯娇听完眼神立马从席俨的喉结上移开,想推开却发现席俨定定地立在她面前无动于衷,她似乎能预料到什么,给不出什么反应,想的竟然是逃避,见人实在推不开后,她讷讷出声:“你先起开。”
席俨果断拒绝:“起不开。”
纪芯娇顿时:“……”
这说得什么话,怎么会起不开?!
席俨:“我的主观能动性告诉我,起不开,我只是遵循了身体本能。”
纪芯娇险些气笑又忍住了。
——端庄,我是端庄的敬阳公主。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抬手推了推,发现还是推不开,便放弃般说道:“所以我还得夸夸你?”
席俨:“我之本分。”
说完,他主动松开了纪芯娇。
他说:“我……”
纪芯娇忙打断:“你别说话。”
席俨愣了愣,随即轻声一笑道:“好,我再说一句就不说了。”
纪芯娇不是很懂他前一个“好”字是怎么应得那么干脆的,但还是侧耳认真倾听。
紧接着,她听见席俨说:“刚才我说的所有话没其他含义,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好了,剩下的你说吧。”
纪芯娇:“……”
——这让我说什么?!
席俨:“你的想法,或者态度,我都能理解,都可以接受。”
但怎么做,不接受指导。
纪芯娇:“你又说了一句,明明之前只说一句。”
席俨:“我是回答你。”
纪芯娇想了下,自席俨那句喜欢的话后她根本就没有说话,那席先生又是回得哪门子的内容?
纪小姑娘的沉默,让席俨反应过来。
他微微扯动唇角,补了一句:“替你心里回答。”
纪芯娇:“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
倒不是发现什么,是纯粹的好奇心作祟。
席俨微愣,还以为是自己露馅了,脑子里开始运转是直接承认还是婉转解释,结果下一秒他又听到纪小姑娘心里的话。
——还是说本公主的表情看起来很好懂,连心里想的都直接摆在脸上了?
于是席俨没说话了。
于他而言,他只是没说话,并没有撒谎。
——不行,我要严肃。
——也不知道我表情这么好读,他看不看得出来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平静?
——怎么办。
——回想这几月,本公主好像也不是那么无动于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本公主也不是一块石头,相处下来,我其实是有点喜欢他的,可现在这种情况也太突然了。
纪芯娇深吸了好几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起来比较冷静,心里的波涛却比任何时候都汹涌,就像有时候越是隐忍不发,越会得到更大的刺激。
席俨等啊等,心里话听了一串又一串,就是不见纪芯娇开口。
不舍得嘴上催促,他眼神也就越发炽热,看得陷入自己逻辑里的纪芯娇都察觉出不对劲,她这一转头正对上席俨那毫不掩饰的目光,脑子轰鸣一声,脱口而出道:“驸马未经公主允许不得纳妾。”
巧的是我这人善妒。
后面那句是她反应过来后及时收回去,咽在了心里。
席俨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纪小姑娘异常可爱。
慌张地口不择言可还行。
纪芯娇说完发现人不仅没有紧张发誓什么的,甚至还笑了起来,不由恼怒:“你笑什么?”
闻言席俨好歹收敛了一点外露的笑意,认真与她说道:“唯一。”
纪芯娇显然是听明白了,嘴唇微动嘀咕:“谁又知道。”
席俨又靠近了一点,微微俯视纪小姑娘,说道:“你知道。”
纪芯娇战略性后退,头后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了头上珠钗响动的声音……以及穿插在里面,偶尔的铃铛声?
这一出告白不管是对席俨还是纪芯娇来说,都挺突然的,下午两点半还有课,吃了饭,还剩将近一个小时的休闲时间,席俨提出去转转,纪芯娇也欣然同意。
大学校园不分时间段,路上都会有那么几个人。席俨不常在校园里走动,接了几个学生打的招呼后就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
南域大学风景极美,席俨挑了处没人又隐蔽的小亭子坐下,旁边就有一池鲤鱼。
池中有一座假山,假山凹凸不平,细小的水柱从各个地方喷射出来。
“你好受欢迎,要是在南朝,两个状元你一定能得一个。”纪芯娇回想这一路跟席俨打招呼的人,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可刚才的那一路,她的感受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是什么原理?”席俨对她的逻辑不免失笑。
“老师不一定能有状元水准,但得学生爱戴的老师一定是受欢迎的。”纪芯娇说,“南朝评判状元不同于其他朝代,还有一点,就是有知名度。”
要是你一路从院试乡试到会试,乃至最后的殿试,大家都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一般不会得最后的状元。
南朝的奠基者武将出生,五十多岁才打下江山,对当时文臣站在背后指指点点不付出半点劳力最后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一定官位而不喜,于是南朝初始就多了个要是状元出生的文臣在被选举之前知名度不高,没人推崇,皇帝有权取消他的资格。
说白了就是:凭什么我一个武将付出了这么多而你们文臣一句之乎者也就想享受同等地位而感受到心理不平衡。
所以啊,南朝能存在几百年也是可以了,前期制度的弊端终将在后期披露,那么灭亡最后又是怎么怪到她一个小小的公主身上的?
明明,及笄那年,她都在心里想过一幅宏图,等她上位,一定要废除这项制度。
可惜没有如果。
察觉到纪芯娇突然的颓丧,席俨将话题换了个方向,显得不那么特意:“古时话本上有讲公主与状元的故事吗?”
纪芯娇:“有,九成结局不好,你想了解什么?”
席俨:“……”
他很少有被噎得讲不出话,却屡次在娇娇这里碰壁。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想了想,他赶忙弥补:“我就不会,我肯定是那一成。”
像个毛头小子表露心迹,生怕说得慢了会被误会或者收听不到来自他这里的馈赠,情话都是张嘴下意识就来。
纪芯娇听得不好意思去看席俨那灼热的眼神。
她纠结了半晌说道:“你给我时间想想。”
她知道这是谈恋爱的前奏,会先告知对方心意。
不需要马上就回应。
刚好她心里也有点乱,是不是把感恩之心当做|爱情也不是很确定,所以她需要时间,去确定自己的心意究竟偏向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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