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茉莉？」

「我的村子里，有人在种，她告诉我这是茉莉。除此之外，我从没在别人那儿见过这种花，有些好奇。」有些磕磕绊绊，但还算完整地说出了编好的话。

奥德的目光变得柔和，接下来又问了我几个问题，例如这个村子在哪儿，种花的人长什么样，过得好不好。为了不暴露莱伊的身份，我刻意隐去了特征信息，简单描述了她在家的样子，所幸安雅学姐没有察觉。

「她是我的朋友，从前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精灵族，带走了我送的茉莉花种。」谈到这，奥德的眼神变得不满，但他很快就低下头，没再说话。

「你告诉了我想知道的事，我也应该给你相应的回礼。」生怕他不接受，我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事吗？我看你好像在研究什么，或许可以帮你处理一些材料。」

其实这才是我的目的。进来时我就发现了，他的房间里有专门的研究房。视线穿过半开放设计，能看见里面的器材和挂在天花板上的处理一半的材料。器材的形状看起来很眼熟，虽然和我知道的那个不是完全一致，但主要的部分一模一样。

对面的精灵收回怀念的眼神，看着我不屑地笑了一声。

「区区人类也敢口出狂言。我的研究是能让精灵族前进的研究，你要在没有任何培训的情况下，参与这个推动整个种族进步的研究吗？」

他深绿的眼直直地望向我，但我比任何人都熟知这种眼神，我的朋友，人类学术界的超级新星——古斯塔乌会有的眼神。

这是他们天才共享的眼神。

「我知道，这个研究我朋友也做过。是新魔导介质的开发，以超导体和β变异风魔素用佩斯地法结合的方向。」

奥德看起来目瞪口呆，猛地拍桌起身，茶杯被震得哐铛响，幸好没溅出杯壁。

「你朋友是谁！？」

「古斯塔乌·奥利菲。」

曾经他报的姓氏是利露，但既然是皇子，应该是国姓。听到这个名字，奥德一下坐了下来，脸色有些烦躁地念叨着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果然坎斯拉也在悄悄研究。

我开始紧张，不知道自己决定帮助奥德做实验的事是不是正确的了，别的不提，古斯塔乌肯定会先把自己骂一顿。但只是协助，不告诉对方己方的相应研究内容，应该就不是太大的问题。

「这个的话，我也给古斯塔乌帮过忙。他会喊不同的人来用他们的风元素测试，你之前也被叫过去了？」安雅学姐突然开口，她已经把刚才的尴尬完全抛之脑后。

「差不多吧，还有一些别的处理他也教了我一些，辛勒其实比我更熟练，但他现在不在这里。」

「呜哇，还挺厉害的嘛，莱登学院的学生确实不一样。」伊辛兰感叹。

「那就这样吧。」

听到这，奥德一锤定音，接受了我们的建议。

「接下来的几天，你们就来这里集合，真正的研究所不在这里，我之后再带你们去。」

看来这个研究确实缺人，像我们这种不需要培训就能即刻上手的人，就算是自闭如奥德，也不会拒绝。总算敲定了这件事，我和安雅学姐都松了口气。谈到现在，已经到了傍晚，我们先行辞别，回到了驻扎地。

和安雅学姐在月色下告别，我简单冲过澡，就来到了食堂大厅。甜檬之类的果味香料的气味充盈大厅，我放下手里的餐盘，一边用叉子叉起炖兔肉，一边观察大厅的情况。

大厅里的人不少，哪怕在暖黄的灯光下，大多数也都灰头土脸，显然被精灵们整了一通。剩下的少部分可能是在休息，也可能是还没回来。

显然，辛勒属于被折腾得不行了，才刚刚解放的这类。

一个灰人几乎是跌坐在我旁边，手里的餐盘一下滑出去，幸亏我站起身子连忙抓住，才让那盘鹿肉幸免遇难。精灵族的手艺还不错，调料没有坎斯拉重，去腥的方式也比坎斯拉更好，我是非常享受自己的炖兔肉，希望辛勒也不要浪费这些异族的美味。

「吃吧。」我扒开辛勒的手，「先擦手擦脸。」

「没有手帕。」辛勒的眼神呆滞，「手帕也是脏的。」

噫，这家伙到底是干嘛去了。

见我表情嫌弃地拿出手帕给他，辛勒既感动又悲伤，擦掉之后收好手帕，说洗好再还我。

折腾半天，这家伙才好不容易给自己的肠胃塞进点吃的，一阵狼吞虎咽后，在远不及他饭量的时候停住了。看来是饿狠了，肠胃一下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干嘛去了？」

据前几天的辛勒所说，太族长已经开始主动和他说话了，关系也是越来越好，指不定还会成为忘年交呢，当然，这句话是辛勒自己说的。尽管如此，太族长已经不防备辛勒这件事，确实是事实。因此今天可谓是出乎意料。

辛勒用叉子翻动着盘里的鹿肉，半抱怨。

「今天上午，他让我找他朋友去拿花种。」鹿肉被翻动得均匀，沾满了酱汁，就是翻弄太久了，肉上已经被叉子磕碰出不少痕迹，看得人毫无食欲，「结果我去了之后就一直挨打，我说是太族长让我来的，那精灵根本不听。」

怪不得怨念这么重。

「那个精灵是什么人？」

我刚想问的话，就被对面的来人抢占了。德拉尔学长坐下来，要了一杯果汁。

「好像只是普通的精灵。」辛勒有些拿不准，叹了口气。

德拉尔学长思索片刻。

「太族长让你去取种子，却没有通知妥当，按他的性格，大概是在考验你。」

辛勒连连叹气。

「是啊，我问过了，他是这么说的。」

这家伙甚至去直接问过太族长了。德拉尔学长露出复杂的表情，点点头。我明白他的心情。

「安雅学姐那边也有了进展，我之后要和学姐一起帮奥德做实验，」我将头转向辛勒，「就是我们一起帮古斯塔乌做的那个，他也在做。」

「那太巧了。」辛勒露出羡慕的眼神，他宁愿也去做实验，也不要面对太族长恐怖的友人。

作为古斯塔乌的皇兄，德拉尔学长的笑容淡淡的。

「奥德作为精灵的长老，进行的研究必然是最新的领域。皇弟虽然拥有天赐的礼物，却不曾想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到现在，我才隐约从德拉尔学长的笑容里看出了些什么，天赋就是这么一个令人嫉妒又痛恨的东西。

「殿下，加急传信。」

蓦地，一个黑影突然从德拉尔学长背后出现，恭敬地递给他一封雪白的信。我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除了莱伊以外，我感应不到的第一个人。

火漆上的图案是镶嵌宝石的雪花，和平常用的纸张不同，这张纸更加细腻光滑。

似乎不是我们该看的东西，于是我和辛勒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地吃饭或炖菜。

紧接着，更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一向温和守礼的德拉尔学长，竟然爆发出了几乎是怒吼的声音，餐厅里嘈杂的氛围一瞬安静，学长的后半句戛然而止。他的脸明显地扭曲了一瞬，但他低着头，藏在阴影里，只有离得这么近的我们能看清。手里捏皱的信纸在瞬间变成灰烬，在深深的深呼吸后，学长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抬头时仍然是温和地向同学们道歉，独自回房了。

隐约听见在喊的是「这女人」。到底是谁会让德拉尔学长这么生气，甚至说出这种没礼貌的称呼。

「你还记得古斯塔乌说过，学长的未婚妻是利露家族的长女，荷尔琳娜的姐姐吗？」辛勒凑到我耳边，「我觉得和这件事有关。」

「怎么有关？」我茫然地歪着头。

见我没明白他的意思，辛勒又说。

「学长应该很在意继承人的位置，能影响到他继承权的女性，只有权倾朝野的未婚妻家族咯。所以嘛……」辛勒眼睛一转，他对权力的敏感度比我想象中更多，「有没有可能是被退婚了？」

餐厅里所有人都在对刚刚的失态进行猜测，人们最喜欢拿高一阶级的人的闲事当茶余饭后的闲话，看来对贵族来说也是如此。

辛勒已经失去了兴趣，刚才一通谈话里，他的肠胃看起来已经好了，又低下头继续吃饭。但周围的谈话声随着德拉尔学长的离开渐渐变大，由于话题过度集中，就算不想听也只能听。

「说二皇子会不会去和妹妹订婚？利露家族应该也不会轻易放跑自己支持的皇子。」

「荷尔琳娜……我记得她有未婚夫啊？」

「只是男友吧？但是听说团体赛结束就已经分手了，现在是单身。」

「但是他们两个看起来不对盘啊……」

我吃完了，和辛勒在餐厅告别，没再听下去。

正如那些闲谈里说得那样所说，第二天，德拉尔学长被姐姐退婚，又和妹妹订下婚约的传闻便闹得沸沸扬扬。

实际上学长已经公开承认了确有此事，也不必遮掩，贵族联姻，特别是皇子的婚事是藏不住的。辛勒说，贵族社会就是信息战争，所有人都会想要扒出和你有关系的人，以便见风使舵，趁早告诉所有人利露家族和自己的关系没有改变，反而对德拉尔学长的立场来说更有好处。

短短半天，再次见到学长时，他已经恢复了常态。而周围的传闻也没有继续扩大，正处实训期间，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关心这个，只过半日，这件事就已经消停了。

我在奥德的工作室，操控研究型藤蔓用它纤细的尖端，将小块羽蛇皮放在超导体上，前者已经进行了相应的处理，就剩下用植物粘液贴合的步骤。

在古斯塔乌的指使下，虽然没有做过自己的课题，但已经体会过做实验的艰辛。每日从早到晚，重复类似的操作，就为了得到几个数据。我做的是助手，大多数操作都是枯燥的，而奥德和古斯塔乌一样，在研究的时候不会说很多话。

工作室里非常安静。

这样安静的氛围持续第三日，便来了大家都能猜到的客人。

「呀，你们几个！」

伊辛兰不知道从哪跳出来，想必奥德本人也不知道，此刻正青筋暴跳地让他不要在工作室里乱走。此人和辛勒很像，打着哈哈道歉，却看不出什么道歉的意思，奥德看了更加火大。我现在才发现，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古斯塔乌和辛勒。

但伊辛兰显然比辛勒更能屈能伸，在快要惹火奥德的时候就诚恳地道歉，每次都让后者无计可施，只能原谅他。或许伊辛兰就是故意惹他生气罢了。

不仅是奥德的禁止令没用，让伊辛兰畅通无阻的，还有他做的一手好花饼，奥德非常喜欢这个。无论伊辛兰怎么惹他生气，最后都会在花饼的清香里原谅。

跟着奥德，我们也吃了不少次，伊辛兰通常会在午饭的时间带来，现在逐渐变成了习惯。

时值中午，旁边的桌上已经简单地摆好了花饼和茶，奥德自然地坐下，伊辛兰也给我们两个拉开了椅子。

「休息一下吧，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为了贴合精灵的午饭时间，我和安雅学姐大多都是跟着奥德吃些垫肚子，等晚上再饱餐一顿。咬开花饼，浓郁的花香味扑鼻而来，微甜的花饼里更多的是自然的原味，不知道伊辛兰是怎么做的，我还从中闻到了青草的汁液味。

奥德一口吃掉，细细咀嚼后再喝一口水，再拿起整个塞进嘴里，很是享受。

「我去摘点花来噢，今天来得匆忙，忘了带上家里的。」伊辛兰笑眯眯地起身，准备走出房门时，路过研究台，竟没留意绊了一跤。

「哇！」

研究台被猛地撞上，桌上的材料设备俱是猛烈摇晃。

最近在找实习，才发现这段也太像求职了！卡沃伊比我先上岸（不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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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Chapter42 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