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血精灵会使用的魔法只有木属性一种，像莱伊这样的混血，才会想去学多属性。除了人类以外的种族，不仅学习速度不如人类，还需要特地去专门的学院学习。

莱登学院接收的大多数纯血学员都只会专精一个属性，因为他们生来就笃定自己只需要精通一个属性，只有人类才会什么属性都学。

奥德怀疑学姐是合理的。如果要撕开保护罩，会一点金属性魔法是行不通的，学姐是唯一擅长金属性的实训成员，而全属性天才的莱伊在事发当晚正在树牢。

简而言之，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只有学姐。

「这是拙劣的栽赃。」我拧起眉头。

「确实是，但除我之外也没别人好怀疑了。」被诬陷的安雅学姐反而很平静。

学姐根本没有动机，谁也不会相信是安雅学姐干的，犯人没有花多少心思仔细抹掉痕迹，只需要等待，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明天中午就会结束历练，现在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学员都已经拿到了花，再拿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回去做准备。

「我去问问附近住着的精灵，既然这个人根本不在乎痕迹，说不定能从别处发现点什么。」

我提出和她一起找，两个人的效率总比一个人高。

片刻后，我们以奥德的树屋为中心，我朝左边，她朝右边，开始搜寻线索。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昨天晚上你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搜寻线索多数是询问住在附近的精灵，在人多眼杂的居民区，总会有人能看到些什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人看见撕开保护罩的那个瞬间。

但事与愿违，别说提供线索了，大多数的精灵还是保持着警惕的态度。哪怕其中的一些精灵已经给了花，但那只是给某一个人，并不是整个异族。问话困难，时间白白地流逝着，甚至有同班同学告诉我，她的精灵朋友原本是友善的，但对方的花遭到了啃食，对所有学员都失去了信任。

我的眉眼沉下来，事情越来越糟了。尽管认识学姐的人知道，她不可能干这种事，但大多数精灵都只是道听途说，而传闻恰好契合了精灵族的排外心理，只怕在还没水落石出前就会愈演愈烈。

接下来的询问也全都碰壁，中午和学姐汇合，什么成果也没得到。

事情发展到这，已经不是我们学员内部的事，于是我和安雅学姐商定，前去询问族长。

娃娃脸的精灵族长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这场波及许多精灵的小灾难不值一提，只是事不关己地挥挥手，让我们别再管了，与我们无关。

得到这样的回应，我有些恼火，但无济于事。族长不愿意说的事，我们也没有强迫他的权力。

好半天徒劳无获，学姐提议我们分头行动，再到奥德树屋集合。

这时已经接近晚饭时间，吃过晚饭我便前往集合点，想不到什么线索，不如早点去看看。

不料，学姐已经到树屋后面了，她对面还站着一位金发的男性学员，看身形不像是精灵。

「莱德？」

这位一头长长金发的男性学员，正是开学以来就不太喜欢我的莱德，不知道他上次飞行课有没有挂科。

「噢，卡沃伊。」

他向我点点头，简单地打个招呼，继续和学姐说话。

「昨天我确实看见了有人站在这里，我没多想，但第二天多泽特的花园就惨遭毒手，思来想去，还是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泽特？」我问。

「是给了莱德花的精灵。」安雅学姐看向我，简洁地说。

「她本来也想来，但临时有事，让我先来看看情况。」莱德思索片刻，「安雅学姐，没有问出什么吗？」

「精灵们大多态度防备，在木蚜虫一事之后更甚，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族长的态度也很暧昧，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我接过话。

三人皆是说不出话，调查陷入僵局，无奈之下，我们约定再晚些，趁着夜黑风高，去各个受害精灵的花园里看看。

晚风凄厉地呼啸，达琉西斯的风本就烈，晚上更甚，夹杂着寒冷的气息，我们一边用火魔素取暖，一边在花园里穿梭。

除了奥德的花园几乎被全部啃食外，其他精灵倒不是很严重。潜入奥德的花园时，还被他发现了，谁能想到他居然睡在了花园里，用藤蔓把我们全扔了出去。

时间差不多接近尾声，天快亮了。在回去的路上，三个人的脚步都十分沉重。

「到底是谁在针对奥德？」学姐开口。

「会不会是和他有仇的人。」莱德撸掉鼻涕，把手伸向我抱着的小火珠，没想到古斯塔乌临走前乱塞的魔法道具居然派上了用场。

「如果是，睡在花园里的奥德早就惨遭毒手了。他这几天精神恍惚，走路都不稳。」我将火珠塞给莱德，「学姐，你冷吗？」

回应我的是一口白气，安雅学姐缓缓吐出，以没有丝毫波动的声音说。

「不冷。我觉得犯人的目的是我。」

「为了拖延时间。」

「不让你拿到奥德的花。」

在场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

「难道是看不惯人类的精灵，想趁此机会报复？」莱德问。

「那为什么不早点撕开保护罩，而要趁几乎都已经敲定花归属的现在。」

「应该只是不想让我拿到奥德的花。」

学姐的思路很清晰，目前没拿到花的只有几个人，和受灾范围叠加，唯一受到这场莫名其妙的虫灾影响的学员，只有学姐。看来对方确实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这种近乎挑衅的感觉令我不太舒服，也感到有些熟悉。

「为什么？」

「讨厌奥德？」

「讨厌学姐吧。」

「哪有这么简单。」学姐还是接过监护人递来的围巾，囫囵裹在脖子上，声音发闷。

「总不能是因为喜欢吧。」莱德不爽地说反话。

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昨天去找奥德的时候，他和伊辛兰说了一件事。你们知道送花在两个精灵间，意味着告白吗？」

「干嘛突然说这个。」莱德一哆嗦，奇怪地看向我。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有精灵，不想让我收到奥德的花？」安雅学姐拧起眉头，「但是太奇怪了，这只是欣赏。而且精灵根本不可能用金属性魔法。」

这个想法仔细一想确实漏洞百出，我不知如何表达这种直觉，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想法，木楼也近在咫尺。

迎着寒风的临别之际，安雅学姐面向我和莱德表达了感谢，并让我们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她自己做。

滚烫的热水冲过全身，我靠在窗户上，在微冷的风中裹紧身上的外袍。窗帘被吹得飘飘荡荡，在地上的影子像拖曳长裙的鬼魂。哪怕是如此静谧的景色，我依旧静不下心。

明天中午就要结束了，实话说，我在奥德身上花费的精力远比太族长要多。我自认已经和他成为了朋友，现在却要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人和莫名其妙的事情莫名其妙地结束，简直不可理喻。

我掀开窗帘，本想迎着月光再理清思路，却在一片黑夜中，看见庭院里某个移动的黑色影子。定睛细看，发现是背着月色出门的安雅学姐。

窗帘被合上，我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推开了一扇门。

「莱伊，你睡了吗？」

莱伊正靠在床头看书。房间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除了她床头点的一根蜡烛，里面一片漆黑。她总喜欢这样看书。见到我来，莱伊便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招呼我进来。

「怎么了？」

我垂着头走到莱伊的床边，坐在床沿上，事到如今却有些说不出话，总觉得求助莱伊像是在作弊，愧疚纠缠着我的喉咙。但安雅学姐的背影总是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回放，于是我还是稍微放松喉咙。

「伊辛兰他是不是……会金属性魔法？」

莱伊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她合上书，听到我这么问，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他告诉你了吗？」

原本只是隐约猜到，但被莱伊肯定，我还是震惊地瞪大了眼，随后，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

得知奥德和其他精灵花园被毁，莱伊微微蹙眉，抿起嘴，不赞同地说。

「干出这种事来，他也是真的急了。」

「真是伊辛兰干的吗？」

对于这句话，莱伊却不肯给予肯定的回复，她说我应该把这个猜测告诉朋友，而不是领队的实训老师。

「这是作弊，卡沃伊。」她不赞同地看着我，「我是知道精灵族许多秘闻的人，你不能这样问我，这对历练不公平。」

上次的事情有关莱伊本人，但这次单纯是我们和对方的博弈。询问知道一切的人，这并不公平，每个学员都有自己的难处，没道理为我们网开一面。这种教育方式，是莱伊一贯的放任，她总会这样放任我陷入难题，并希望我自己解决。

这次是我着急了。

「好吧，」我已经得到了答案，乖乖听话，在临走前将她的被角捻好，顺便替她熄灭了床头的蜡烛，「晚安，莱伊。」

最后一天的早上，大多数的学员都呆在驻扎地里，因为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去执行契约的收尾。

营地比任何时候都更热闹，他们聚集在餐厅里，将餐厅变成了短暂的舞会社交场。德拉尔学长被许多贵族学员围在中间，面上挂着从容的笑，辛勒则是四处闲聊，或多或少熟悉的面孔几个几个地聚在一起，聊着他们的话题。

在所有人都在收拾行囊的时候，我谨遵师嘱，找到人群中的莱德。

简单说明来意，便带他一起找到了在边上独自一人的安雅学姐，将猜测告诉了他们，两人皆是纳闷我为什么又提起昨晚的话。

「精灵在学习之后，是有可能学会别的属性魔法的，我们学院里不也有这样的例子吗？」

「你是说毕业生里的沃耶？可是他学的是水，和木相辅相成。完全相克的金要怎么学？」

「这起码说明有学会的可能。而且我越想越觉得，对方不是想要简单的阻挠，而是不想让学姐拿到奥德的花，哪怕只是欣赏。」

「为什么？」

我沉思片刻，努力将脑子里的直觉转成语言。

「……因为在这之前，学姐和奥德接触都很顺利，顺利得过头了，现在被排斥，也显得很顺理成章。事情快速地发生，快速地结束，就好像有人在掌控。如果只是阻挠学姐拿到花，根本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这样的做法……更像是想要让奥德失去对人类的信任。」

安雅学姐张大了嘴，那个名字在她的喉咙里即将说出来，我和她都知道发音。

「可是精灵……」

我知道，精灵靠努力能学会金魔法的解释实在太勉强，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方法来解释。

「如果是卡在这里的话，我有办法能解决。」

莱德举起了手，和当初第一次见面，在课上找茬时一样，笑容是纯粹的得意，但仍是一个贵族的笑。

「我知道该怎么判断那道魔力究竟是精灵还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