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我看着对面的女性，再次发出恳求的声音，「请您帮帮我。」

「姐姐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说实在的，你的礼仪学得如何了？」

我正在利露家族的后门，特地挑了人迹罕至的侧门，偶尔有侍从路过，但最多的声音是旁边树上的鸟叫。眼前靠着铁门站，手里捏着玫瑰摸的不规矩少女，便是利露家族的二小姐，荷尔琳娜学姐。

「上次奥莉维娜小姐说，再学个两三天，就能完全应付得了国礼了。」

我本来有些着急，调查这件是临时起意，十天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礼仪还需要两三天，我也不想辜负奥莉维娜小姐的努力。不料，听过这句话后，荷尔琳娜学姐反而一脸轻松，她挥开手中的玫瑰，摆了摆手。

「那就没事了，姐姐这个人是完美主义，她说的还差两三天，在别人眼里那就完全没关系。你跟她说不干了，然后爱干嘛干嘛去。」

学姐的口吻太娴熟，仿佛亲身实践过。我虽然不知道奥莉维娜小姐的完美主义，但我知道她对妹妹和对我，一定不是一种态度。

「学姐，我不想让奥莉维娜小姐失望。」

荷尔琳娜学姐转头，飞速挑了一下眉，笑道。

「看你这么为难的样子，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不行。」奥莉维娜小姐的回答干脆利落。

「姐姐，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嘛。他只不过是在这次国礼上出现个十几分钟，甚至是在他老师身边，最多也就是引起那些贵族的关注，这有什么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一点礼仪也不会，那也没关系呀，他又不是正经贵族，这次国礼之后就再也不需要坎斯拉的礼节了，整片大陆都是他可能去的地方。这些贵族礼节的无意义，你不是最明白了吗？」

荷尔琳娜学姐苦口婆心地说，不时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一口。我第一次见学姐这样柔软的模样，对奥莉维娜小姐是十足的依赖。这里是奥莉维娜小姐的房间，房间的主人屏退了所有侍从，除了我们三个人以外，没有其他人。

「你从来不在乎这些，总是随心所欲，所以才觉得他的礼仪无关紧要。但这是莱伊雅斯大人要求的事，我既与莱伊雅斯大人进行了交易，就要做到自己应尽的事。」

「所以说，现在这种程度的就已经够了呀。姐姐你是太严格了，现在他在一般贵族面前不会露怯，那就没问题呗。」

奥莉维娜小姐放下茶杯，拧紧眉头，不赞同地说。

「莉娜，他要面对的不是普通贵族，而是皇族。」

荷尔琳娜学姐安静下来，表情浮现出明显的不爽，嘟囔着「又是该死的皇族」。

但另一个想法正在我脑子里成型。

「那只要证明我的礼仪在皇室面前也不会露怯，那就没问题了吧？」

「是的，但七皇子不行，不要耍小聪明。」奥莉维娜小姐面不改色。

「呃，」被戳穿了小心思，我略有些尴尬，「那二皇子呢？」

「也不行，莱伊雅斯大人说你们结成了同盟，说不定你会说动他，让他协助你，」她将严肃的目光投向我，「不要想着投机取巧，卡沃伊大人，这世上所有事都是需要坚持与努力的。」

我有些沮丧。我也并非是想着耍手段，而是除了这两个人选之外，没有别的皇族是我能搭得上边的，贸然送去邀请函给陌生皇族，对方也会觉得奇怪。

见我陷入沉默，奥莉维娜小姐举起茶杯，手指以标准的贵族礼仪扣住茶杯手柄。

「既然已经无计可施，就不要再想这件事，接下来的每天都定时前往舞蹈室，你的舞步——」

「二皇妃！」

荷尔琳娜学姐像终于无法忍耐那样地大叫起来，她的表情摇摆了很久，最终决定大声打断姐姐的话。

「那就选二皇妃，她不认识卡沃伊，又是非常讲究礼仪的人，同时还是个皇族，岂不是完美符合姐姐的要求？」

端在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溅出杯子，滴在了奥莉维娜小姐的裙子上。我按照她的教导，快速抽出领口的手帕递了过去。她低声说了句谢谢，表情十分复杂。

「那你要怎么接近她？难道……」

「没错，」荷尔琳娜学姐揽过我的肩膀，扬起满意的笑容，「我要让他和我一起，赴二皇妃今晚的邀约。」

茶杯被搁在桌上，奥莉维娜小姐长长地叹一口气，用手扶住额头，她这副头疼模样很是罕见。

「她今晚邀请你可是为了促进你的婚事，你带个男性去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需要这门婚事，这样正合我意。」

「那利露家族的立场怎么办？家族会向你施压，二皇妃派也一定会打击我们，还会打击你……莉娜，以前我从来没有对你的行动提出异议，只有这个决定，真的过——」

「有。」

荷尔琳娜学姐放开了我，认真地盯着姐姐的眼睛。

「在我说自己要当骑士的时候，姐姐就反对过我。」

她们两人对视，在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奥莉维娜小姐发怔的神情。

但我知道她因何发怔。

被学姐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凝视时，就像陷入深渊，我曾经历过这种凝视，所以多少能够理解此时的奥莉维娜小姐：她无法直视荷尔琳娜学姐。那张在前婚约者面前都从容不迫的面容，在妹妹的真心下裂开缝隙。

但荷尔琳娜学姐永远都是一柄过于锋利的镰刀，她步步紧逼，就像当初在水世界的小舟上向我而来。

她紧紧地盯着奥莉维娜小姐。

「姐姐你很羡慕我吧？因为我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你只能困在家里，困在这个你根本不想要的婚约——」

「住口。」怒火已经在她的眼睛中孕育，在纯粹的感情里，奥莉维娜小姐丢掉了贵族的礼节。

「姐姐，你已经选择了你想要的自由，还要被家族困住多久？只要你当上家主，我不就没有家族的施压了吗？」

我的眼皮猛地一跳，尽力把头埋在茶杯里，一点点地啜饮杯子里所剩无几的茶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现在出房间都已经来不及了。

奥莉维娜小姐恐怕就是为了做家主的准备才会来我们府邸。

「你不明白，莉娜……联姻是巩固家族重要的手段，就算没有联姻，也不能完全惹怒皇族——」

「姐姐！」

我的茶杯猛地一抖，茶水扑到脸上也不敢抬头。

「你不是为了我的幸福、我们的幸福……才想当家主的吗？」

周遭一下变得非常安静，奥莉维娜小姐沉重的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又吸进，如此反复三次，这口气在她的嗓子里酝酿了太久，当她再次开口时，我惊讶于她的嗓子变得那么沙哑。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看来，奥莉维娜小姐当上利露家族的家主，已经指日可待。

在结束争论后，荷尔琳娜学姐直接将我带回了利露府，借用利露家三公子的衣服，要将我打扮得像个贵族。今晚，我们要去二皇子那儿赴晚餐的约，至于家里，有奥莉维娜小姐和古斯塔乌替我打掩护。

但如果这次没成功，就没有下次了。彼时奥莉维娜小姐的意思是，若是这次成功，之后她也可以替我在莱伊面前打掩护。

虽然有些对不起莱伊，但我确实不满于她的论断，如果决心推翻，就不能心软。或许这是我第一次反抗莱伊，古斯塔乌也调侃过我，说这是迟来的叛逆期。

贵族的准备要花足够长的时间，在上次觐见时我已经明白。浑身用牛奶与玫瑰花瓣泡过，同时在侍从温和的手法下，我有些昏昏欲睡，昨天的事太多了，本就有些疲惫。在下次醒来，房间里已经摆好了那件借来的衣物。

和上次觐见时穿的红黑色不一样，荷尔琳娜学姐挑了一件蓝白搭配的礼服，挂在浴桶的正对面。款式和上次相差无几，大概也是近期的流行，胸前别针是璀璨的红宝石，点缀花哨的金边绸缎。

不管被人服侍多少次，我依然不适应别人触碰自己裸露的皮肤，于是让他们先退下，等到自己简单穿戴后，再让他们帮忙。

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成，距离晚餐的时间也不远了。荷尔琳娜学姐也已经穿戴整齐，正在马车上等我。

利露家族的马车装饰得十分低调，而坐在对面的荷尔琳娜学姐穿着我从见过的着装，原来就算是这种正式场合，她也会穿得浑身漆黑，点缀许多银边，看起来亮眼许多，珍珠等闪烁着润泽光芒的装饰物也添了些彩。

但其实不管是银边还是珍珠，在我眼里和镰刀的利刃没什么区别。

荷尔琳娜学姐在团体赛时给人的印象太有冲击力，或许这辈子也忘不了。

我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在看见马车旁边，骑在马背上的骑士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学姐，你一开始是骑士吗？」

一般来说，或许根本不会有人问一个穿着华贵礼裙的贵族小姐这个问题，但荷尔琳娜学姐就是如此奇妙，她当过骑士，现在又是学院的顶尖。这个人在哪都能做这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