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后来觉醒了暗魔法就不干了。」这位身着礼裙的贵族小姐毫不介意地回答。
「暗魔法是要觉醒的吗？」
对于暗魔法的资料太少，书上只写了最简单的介绍，大多具体内容都在图书馆的那面论文墙上，我没有特地去了解过。
「说是觉醒，其实只是需要一些契机，和掌握暗魔素的孢灵联系上，一旦和暗魔素的孢灵联系后，就可以和其他孢灵一样，自由地借用它们的力量。我们把这种事情简称为觉醒，听起来易懂一些吧？」
「那觉醒就不干了又是为什么？」
她扬了扬眉毛，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什么为什么，就是想学魔法了呗。当骑士那会儿学的是骑马弓道剑术这种东西，但我更感兴趣的其实是镰刀，当时又刚好觉醒了暗魔素，简直是命中注定。你不觉得很帅吗？我可是用暗魔法的镰刀使。」
「确实很帅……」
不得不说，学姐当时挥舞镰刀的姿态过于强大。就算是现在想起，在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向往。
「小姐，皇宫到了。」
晃晃悠悠的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面前已经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我先一步下了马车，摆出迎接贵族女士的姿态，但荷尔琳娜学姐并不像奥莉维娜小姐说的贵族小姐们那样，会将手放在我的掌心。
她挥开了我的手，走下马车。看来她就算换上礼服，也只打算在他们面前做点表面功夫。
「学姐，我要装作你的男伴吗？」我不敢凑太近，压低声音问。
「我不需要，但你最好做一下。」学姐微微侧过头，她头侧的蔷薇编发对准了我，「我可以不遵守礼仪，但这次的你不行。」
我点点头，打起精神，走进气势恢宏的敌营。
皇太子的宫殿虽不比皇帝，但其奢华程度也令人惊叹。但令我意外的是，这个宫殿里最多的图案是雪花，和莱伊的象征有相近之处，达琉西斯那会儿，我在德拉尔学长的信封上见到过。有些奇怪，这里分明是皇太子的宫殿，比起皇帝的金红色，主色调居然是二皇妃的蓝白。
一位外形华丽的女性迎面而来，比起某人的妃子、母亲，她更像是一片冷冽的雪花。神情漠然，举手投足都是可怕的标准，微微笑起时，不像是在笑，而是只是提起了嘴角。她说着热烈的欢迎，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感情。
二皇妃的第一印象，是个无比冷漠的女人。
「荷尔琳娜小姐，欢迎……小姐，他是谁？」
在这样的眼神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荷尔琳娜学姐却毫不在意，同样以微笑的姿态走上前。
「他是我的学弟，是我邀请他一起来这次晚餐的，人越多越热闹，不是吗？」
「小姐，这可不好笑。」
站在一旁的德拉尔学长正要开口，学姐抢先一步。
「他还是莱伊雅斯大人的弟子，之后会在国礼上公布，想必皇妃您也早已收到消息了。」
「但我听说他还在学礼仪，怎么带来了？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会礼仪，可没空在这里乱晃。」
她将眼珠子转向我，冰冷得像要冻伤我。这下可以用到我学来的礼仪了，在她的注视下，我的手脚也被冻得有些僵硬，将右手放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弯腰的角度也谨遵奥莉维娜小姐教诲。
「初次见面，二皇妃殿下，此番冒昧前来，打扰皇族聚会实属不该，还请您恕罪。」
「你既知如此，又何必前来？」
「我有急事，想找皇太子殿下。二皇妃所言极是，国礼在即，二皇子又是忙于准备，顾不上我，学姐好心，才带我来见学长。」
若是二皇子能拉拢我，对二皇子妃也有好处，我抓住这点，想缓解二皇子妃的不满，何况，我找德拉尔学长是真的有事。
「既然有事要找我，那便来吧，近些日子我确实有些忙，也顾不上去找你了，难为你找这么个时间，」德拉尔学长虽然替我打了圆场，却用并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他转过头去，换上惯常的笑容，对他的母亲说，「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学弟入座吧。他也是一时着急，更何况这次聚会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是吗，母妃？」
她沉默了几秒，象征性地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但看起来并不是真心的。
「你们这话说得，好像我才是那个急着利用政治联姻的坏人，我只是想让你们未婚夫妻好好相处，不要步了奥莉维娜的后尘罢了。既然未婚夫都没说什么不是，我也自然没什么不满。好了，这么晚了，你们远道而来，想必也饿了，大家入座吧。」
说罢，她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听到这段充斥着大量的「婚约」、「未婚夫」与联姻字眼的话，我紧张地先瞥了眼荷尔琳娜学姐，又看了眼德拉尔学长。果不其然，学姐藏在身侧的手默默攥拳，学长在某个瞬间的眉毛扬起了一个细微的角度。两人都伪装得很好，只是恰好被我捕捉到了。
「卡沃伊，你先请吧。」学姐笑眯眯地对我说。
「学弟，你先请。」学长温和地对我说。
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应该表现出婚约者的亲昵，因为不爽对方所以一点也不想干，但也没必要这样默契地借用我吧！
不愿掺和进成年人的幼稚斗争中，在我的拒绝下，两人满不情愿地并肩走在前面。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之后的晚餐时间不会太平。
跟随二皇妃走入就餐厅，桌上已然摆放好三人份的晚餐。皇太子坐在上位，二皇子妃和未婚妻坐在两边，接下来便是我，作为未婚妻带来的客人，理应坐在她旁边。
没想到真的有在皇宫里用餐的经历。我感叹世事无常，幸运地按照奥莉维娜小姐每天教导的那样入座。
在我刚在椅子上坐稳的时候，餐厅门又被推开，一份和他们别无二致的餐点被端到我的身前。我甚至没有看见他们下任何一道指令，晚餐就被端上我的餐桌。
皇族的餐点也极尽奢华。山珍海味铺满整个餐桌，琳琅满目宛若充当装饰的宝石，当季鲜果被清水洗过又擦干，在暖黄光亮中十分润泽。金餐盘银餐盘铝餐盘随处可见，陶瓷水杯上绘制孢灵舞蹈的图纹，哐当当哗啦啦美食酒水在餐叉、餐刀和嘴巴里来回滚动，这场晚餐我花尽了心思，故而没能吃下多少饭。
魔法的荧光闪烁，清水盈满茶壶，琥珀色的茶水从壶嘴跃到杯子里，泡茶的侍女低头弯腰便退下。
「尝尝吧。」二皇妃说。
这杯茶很冷，从胸口直到腹部，好似有一条亮起的道路，将这口雪花似的茶水运进体内，在消化之后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从端起茶杯到放下茶杯的半分钟里，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人会喜欢这样冰冷的茶水。
似是洞察到我的心事，二皇妃的视线扫过我的脸，端起冰冷的茶水啜饮品味。
「难道是不太喜欢吗？皇太子这里的茶可是深得喜爱，许多来客都会问呢。」
荷尔琳娜学姐微微动了动眉头，将茶杯放下，将一块还在冒着热气的小饼干塞进嘴里。
「确实是好茶，入口回甘，久品不涩，这么好的茶叶，到底是哪里买来的呢？」我象征性地问。
「真是谬赞。如此会品茶，想必是莱伊雅斯大人平常的教导不错，听闻莱伊雅斯大人前几日买了新的茶叶，那些茶叶又如何？」
「只是些水果茶，果香味甚浓。」
「何必紧张？不妨多说几句，我也对莱伊雅斯大人私下的为人很是感兴趣。」
「二皇妃，您不是说了是私下吗？又怎么好和别人说呢。」手指在帕子上一拧，荷尔琳娜学姐便擦掉了饼干屑，在吃满意了之后，对我施以援手。
「对缄默者的好奇是每个坎斯拉国人都会有的心情，荷尔琳娜小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德拉尔学长帮腔。
「想知道的话我会亲自去拜访，何必……」她的眼珠子扫过一圈，将后半句吞了回去，变成鼻腔里的一个音节，哼。
「说是私下，但也没什么的，老师她只是一位普通的百岁精灵。」
「虽然是精灵，但更深厚的人类血脉才是归宿吧，不然怎么会一直呆在这皇都。」二皇妃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便喝上一口茶。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低下头喝茶。
「看来你相当喜欢这杯茶，这是金苹果商会专门为皇族提供的茶，若是喜欢，带点回去。」德拉尔学长起身，将手朝着门的方向摊开，「我这还有些，不如先随我去看看。」
「德拉尔？」
母子两人隔着燃烧的烛火对视，摇曳的烛光从二皇妃的眼中溜走，我看向学长，他的眼睛里烛火微明。
「母妃，我带客人看看，一会儿便回。」
二皇妃微微颔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