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红雪渐弱,天地之间格外的明亮。平日里隐匿在黑暗中的房屋,此刻轮廓被雪勾勒得格外清晰。
苏时和秦淮景深一脚、浅一脚迈进及膝的雪地里。不知怎么回事,苏时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忍不住发问道:“淮景,你也踢到什么没有?”
“诶?”秦淮景停下脚步,满脸疑惑。
苏时低头看着长筒靴旁边的消防栓上那一抹挑衅的红,右下肢末端的刺痛经脊髓神经元直达大脑,他痛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淮景关切道:“怎么了,苏前辈?”
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倒霉了。
苏时绝望地闭眼,平静地说道:“没事,老了,只是走久了有点眼冒金星。哦对,你新眼镜不错。”
他快走几步,试图以此掩盖自己的狼狈与疼痛。
“……前辈25岁算老吗?”秦淮景自言自语。
他摘下新的银框眼镜,看了半晌欢欣道:“不过眼镜的确是好看。”
蝶都剧院门口,程金旭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他就坐在那张老破的藤椅上,身旁的小圆木桌上摆放着烟袋,他时不时捏从里面两根烟丝放烟锅里,闷闷地抽着旱烟。
他的脸部好像被大火烧过,暗沉狰狞的脸上满是岁月沉淀的戾气。
见到有人来,程金旭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将烟枪放了下去。
程金旭打量了下一瘸一拐的苏时,不禁冷冷一笑,他面色不善地说:“你们基地怎么还派出伤员啊,就拿这个考验我呗?”
苏时:呵呵。
“不,不是的,意外而已。我们来就是为了向您解释之前的事情的。”秦淮景及时救场。
他意识到原来苏时是负伤前行后,内心更是敬佩几分。
苏时看着秦淮景那震撼的眼神,他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苏时不屑道:“程大哥应该不是为了那架钢琴来的吧,怎么像是要找我掐架似的?”
秦淮景接话道:“现在怪物就在剧院里,当前事情紧急,倘若怪物真的从剧院跑出来,不是你我能担待的了的。”
“你真的这么确定么。再好好看看呢?”程金旭眯起眼,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秦淮景疑惑地拿出危讯仪,许久终于出现了调试成功的三条黑白直线的画面,精神污染值却明晃晃显示着“0”这个数字。
“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怎么回事。”秦淮景彻底慌了神,他无论怎样调试,精神污染值都不会有任何一丝变化。
程金旭手指不断地敲打着烟枪,等的着实不耐烦时,说:
“当时你们队长对我也是这一套说辞,我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倘若真有怪物,我可以不影响你们工作,但你们队长拿不出证据,你也拿不出证据。对吧。”
“怎么会……”秦淮景不言,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说话声音都发颤。
“行了,我把话摆明面儿了,剧院你今天别想进去。斯坦伯格钢琴现价八十万恒币,一分也不能少。一手交了钱一手放你进去。选吧。”
程金旭展开产权证和凭证,上面的数字令人咋舌,所属人那栏确实是程金旭的大名。
苏时怀疑他成心的。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秦淮景尴尬地笑笑,几句闲话就把苏时推到了墙角旁。
秦淮景从墙边偷偷望过去,看到程金旭还在气定神闲地抽旱烟,赶忙转过头急切道:
“苏前辈,要不想想别的办法吧。我看他并不想让我们进去,硬来肯定也不行。”
“当然知道了。”苏时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笑意很是从容。
“可……”秦淮景刚想说些什么,便见苏时拿起证件朝着程金旭走去。
苏时仰着头看他,说道:“我们有强制执行权,如果你拒绝配合,我就只能把你带回监察局了。你可考虑清楚了。”
程金旭嗤笑一声,不屑道:“都什么时候了?被怪物感染也是死,抢不到物资也是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天王老子我都不怕,难道还怕你个小兔崽子?”
苏时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向大门。
说完他将手里的烟枪重重扔掉,用力拍了下茶几“嚯”地起身,悻悻道:
“都出来!给我拦下他!!今天不给钱,谁也别想走。”
他话音刚落,四周忽然窜出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高佻健硕男子,一拥而上将他和秦淮景围在墙边。
秦淮景心中暗叫不好,他和苏时背靠着背,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反观那苏时那边倒是轻松恣意,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枪,指尖在长长的枪身上游走。
秦淮景低声问道:“苏前辈,这下怎么办啊?”
“急什么。枪还没擦干净。”
当指尖触碰到枪身末端时,苏时双眸瞬间眯起,眼底冷意乍现,周身气场陡然改变。
刹那间,他单腿猛然横扫,伴随着几声快速的闷响,猝不及防把面前几位毫无防备的男子撂倒在地。
几乎同时,苏时借转身的力量,将纤细腰身一拧,丝毫不给偷袭者还击的余地,枪背狠狠怼中另一人的小腹,对方瞬间腰腹下弯,发出一声痛嚎。
“一群废物。”程金旭怒骂道,旋即朝着苏时冲了过去。
苏时迅速调转手枪对准自己,两人激烈对峙中,扳机被意外扣动,只听 “砰” 的一声闷响,子弹裹挟着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贯入苏时的腰侧。
“苏——”
看到苏时小腹旁渗透出的殷红,秦淮景惊讶道。
程金旭也后撤几步,他像是没有想到一样,脸色瞬间煞白,他喃喃道:“不是……不是我干的。我,我真没想着杀人。”
苏时捂着涓涓流血的地方,单膝跪地。
比起疼,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剧院中的幻蝶蚀像是嗅到了什么香甜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着他涌了过去。
“终于出来了。”苏时眼底微冷,忍着腰部剧烈痛楚对准密密麻麻的幻蝶蚀开了一枪。
紫色鳞粉登时漫天炸开。
万千蝶翼的尖锐嗡鸣几乎要刺痛苏时的耳膜,浓重的紫雾覆盖了他全部视野。
他咬牙挺住身体,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置身于蝶都歌剧院内部,但四周的紫雾却更浓了,叫人分不清真实和虚拟。
“苏时哥哥,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时登时抬起头,恰逢提着灯的少年展开笑颜。
“诺兰?你是怎么进来的?”苏时有些意外。
但诺兰不置可否,只是笑意更深了一些,他温柔道:“哥哥有需要,我就会来的。”
他朝着苏时腰部看去,笑容稍稍有点收敛,他的薄唇微微抿起,说道:
“哥哥受伤了是么?看来是我来得晚了。”
说罢,他便俯身伸出手准备触及那片染血的布料。
就在两人仅差咫尺之遥时,苏时忽然用力抓住诺兰纤细的手腕,露营灯也随之落在地面。
苏时把对方拉得更近,目光仿佛要看透诺兰的眼底最深处,他认真问道: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也有异能对不对?”
“请你回答我。”
诺兰眼帘微垂,藏蓝色眼眸忽然从错愕到明亮,他看向苏时,如实回答道:
“嗯。虚空共鸣,能在任一时空与有缘之人心魂共颤,在这个时空的任何部分都会与我共鸣。所以,哥哥是有缘人吗?”
苏时松开手,没再追问。
诺兰也默契地没有追究那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将那只手轻轻触及苏时的小腹左侧的位置,提示道:
“可能稍微有点疼,哥哥忍一下。”
苏时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相信诺兰,回答说:“我不怕疼。”
“好。那我开始了。”
话音刚落,苏时的身体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刺过,疼痛顺着神经一直蔓延至灵魂深处,他只能看见有两根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血肉中谨慎地翻找着。
诺兰脸上写满了专注,双眸紧紧盯着下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经过深思熟虑,绝无一丝多余。
不多时,一枚染血的子弹便落到了地上。
苏时耳边已是密密的汗。
“不是很深,正好不在要害处。”
诺兰从口袋取出绷带、纱布等物,手悬置于伤口的正上方,瞬间一股暖意在苏时的身上席卷而来,疼痛感随之骤减。
苏时恢复了些气力,问:“你还随身带伤药?”
诺兰反倒从容许多,“我上山找物资时,也经常被野禽猛兽所伤,自然就随身携带。 ”
每一个问题,他都能回答的无懈可击。
他捡起之前掉落在地的露营灯,特意朝着苏时伸出了另一只洁净的手。
“走么?”他问。
“嗯。”苏时搭了他的手掌,挪动脚步。
歌剧院舞台后方的广阔场景被露营灯一点点照亮,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黑暗角落,死寂沉沉。
巨型荧幕背后,放映室堆积着80年代歌星光碟CD与各类舞台道具,而在舞台右侧的角落中摆着一张桌子。
一张泛黄的照片吸引了苏时的注意。那是一位年轻女性与十五个孩子的合照,他走上前去,顺势拿了起来。
照片上所有人都带着笑容,不知为何,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坐在角落的那个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时眼花,那个孩子的嘴角向下以诡异的弧度渐垂,脸也越来越模糊,逐渐趋近于黑色。
他盯着久了,那相片上最靠边的孩子的脸竟然像是被火烧一样,从眼睛、鼻子、嘴巴……一点点消融!
他猛地松手,相片轻轻飘落。
“苏时哥哥?”诺兰不解地走上前,等看清时笑容瞬间凝滞在脸上。
便见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相片上连同那个年轻女老师,还有十四个孩童的头竟然都完全空掉了!
照片的背面赫然写着“洪晓幼稚园合唱团”,日期正是蝶都歌剧院变故那一日。
祝宝宝们除夕快乐,心想事成![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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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苏时运筹帷幄,实际上早已被诺兰钓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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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蝶都剧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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