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华丽的囚笼

裴雪舟早已离去多时,屋内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洛初急促的心跳声。他僵直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才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刚从溺水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寝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右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种陌生而细腻的触感,提醒着他方才经历的事情。

他……他怎么敢!

洛初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窒息。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没了睡意。他彻夜未眠,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哭直到天明,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夜那令人惊骇欲绝的画面。

每一帧回忆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裴雪舟,当朝宰相,权势滔天,风采卓绝,什么样的人间绝色没有见过?为何偏偏会对他这样一个有婚约在身、还是对方好友未婚妻、并且大字不识的哑巴,产生如此如此不堪的**?

是因为从未接触过哑巴,觉得新鲜?还是像玩弄一只稀奇的雀鸟一样,只是一时兴起的戏弄?

无论原因是什么,洛初都知道,这是不对的,是畸形的,是违背伦常的!他是白牧之的未婚夫,即便白牧之待他不好,这门婚约也是真实存在的。裴雪舟此举,置白牧之于何地?又置他于何地?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玷污的恶心感紧紧攫住了他。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仆役洒扫的细微声响。洛初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坐起,侧耳倾听,确认裴雪舟应该已经上朝去了,他才敢轻手轻脚地起身。

他甚至连梳洗都顾不上,急匆匆地推开房门,想要去找管家。他要搬回西厢房去!那里虽然偏僻冷清,但至少安全,至少不会有一个夜半闯入、行止骇人的伪君子!

然而,当他找到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并能大致看懂他手语的管家时,情况却变得诡异起来。

洛初急切地比划着,指向西厢房的方向,又做出搬东西的动作,脸上写满了恳求。

管家脸上挂着惯常的恭敬笑容,却像是突然失去了理解能力一般,疑惑地问道:“洛公子是饿了吗?早膳已经备好了,这就让人给您送来?”

洛初一愣,连忙摇头,更加用力地比划,甚至拿出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下“西厢”二字。

管家凑近看了看,恍然大悟般:“哦!您是要鱼食是吧?想去喂鱼?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取。”

“不是!”洛初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急得额头冒汗,他又比划着走路、离开的动作。

“是想去园子里散步消食?我这就让人给您带路?”管家依旧笑容可掬,态度恭敬,却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关键信息。

一次,两次,三次……无论洛初如何努力表达想要搬走的意愿,管家总能将其曲解成各种毫不相干的日常琐事。

洛初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窖。他明白了,不是管家看不懂,是有人不想让他看懂,他收到了绝对不能让自己离开的命令。

裴雪舟……早已料到他可能会有的反应,提前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这座华美的院落,瞬间化作一个无处可逃的精致牢笼。

巨大的绝望感袭来,洛初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停止了比划。他看着管家那张训练有素、无懈可击的笑脸,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转身一步步挪回那间令他恐惧的屋子。

外人指望不上了,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竟然只剩下那个昨日还想动手打他的未婚夫白牧之。

尽管白牧之恶劣,但他们之间尚有婚约牵绊,白牧之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至少,看在白母的面子上,或许会帮他离开宰相府?

庆幸的是,裴雪舟似乎只是限制他搬走,并未限制他在府内的行动。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洛初再次出门,朝着东厢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希望再次落空。

东厢房的下人告知,白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归期未定。

洛初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心凉了半截。他下意识地朝屋内瞥了一眼,似乎看到桌角有一抹刺眼的红色一闪而过,像是什么女子用的胭脂盒或是绣件?但他心乱如麻,也无心深究,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返回。

黄昏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的地毯上投下温暖却渐逝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锭与书卷特有的沉香,往日里这气息总能令洛初安心,可今日,却只让他感到一种窒息的压抑。

裴雪舟踏入书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洛初并未像往常那般,乖巧地坐在临窗的书案前研磨等候,而是蜷缩在离书案最远的一张梨花木靠背椅里,小小的身子几乎要陷进去,手里无意识地攥着一本倒拿了的《千字文》,眼神发直地望着窗外最后一抹晚霞,连他进来都未曾察觉。

“初儿。”裴雪舟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仿佛昨夜那个趁夜潜入、行径卑劣之人与他毫无干系,“今日怎么独自在此发呆?可是想偷懒了?”

这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猛地将洛初从惶惑不安的思绪中炸醒。他浑身剧烈地一颤,像是被冰冷的毒蛇舔过后颈,手中的书册“啪”地一声滑落在地。

他仓皇地转过头,脸色在夕阳最后的微光下显得苍白无比,眼眸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惧与慌乱,如同受惊的林间小鹿,骤然看到了潜伏的猎食者。

他几乎是弹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痉挛,笨拙又急切地比划着:没、没有偷懒……我,我只是今日有些……有些累了,不想练字了。

每一个手势都透着心虚和害怕,他甚至不敢抬眼直视裴雪舟。

裴雪舟将他所有的恐惧与抗拒尽收眼底,心底那股阴暗的掌控欲得到了无声的餍足。他的小夫人,连害怕的样子都如此惹人怜爱,让他更想将其紧紧攥在手心,揉入骨血。

他面上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略带严肃的关切,缓步上前,拾起地上的书册,轻轻放回案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累了?习字之道,贵在坚持,最忌一曝十寒。一日不练,手便会生疏。即是累了,我今日少教些便是。”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去牵洛初的手,将他引向书案。

洛初却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将手缩回背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险些撞到身后的椅子。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眶微微泛红,几乎要哭出来,却只能拼命摇头,无声地表达着拒绝。

裴雪舟的手悬在半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但很快被更浓的“担忧”所覆盖。他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软,带着一种诱哄的意味:“听话,初儿。就练一会儿,嗯?我知你近日进步神速,但识字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莫非是想让为师失望?”

“为师”二字,他咬得轻柔,却像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洛初的脖子上。过去觉得亲切的称呼,此刻听来却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掌控意味。

洛初看着他那张俊雅温和、却深不可测的脸庞,想起昨夜那炽热而侵略的触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知道自己无法强硬拒绝,最终,在那双看似温柔实则隐含逼迫的目光注视下,他像一只被逼到角落、无路可逃的幼兽,只能屈服地、一点点挪向那张仿佛散发着寒气的书案。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他僵硬地拿起那支熟悉的毛笔,感觉它此刻重得几乎握不住。

然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还在后面。

他刚摆出握笔的姿势,身后一具温热的、强壮的身躯便自然而然地贴了上来。如同过去十几天里每一次教学那样,裴雪舟的左手习惯性地撑在案边,将他半圈在怀中,右手则准备覆上他的手背,引导他运笔。

往日里,洛初全心沉浸在识字的喜悦中,只觉得这姿势是先生对学生最耐心的教导,虽有些亲近,却并无杂念。

可经过昨夜那骇人的窥破,此刻这般的贴近,于他而言不啻于酷刑!

裴雪舟温热的呼吸就拂在他的耳廓和颈侧,带着那股熟悉的、如今却令他作呕的檀香。宽阔的胸膛几乎紧贴着他的背脊,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衫,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沉稳的心跳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那只即将落在他手背上的手,昨夜曾如何执着他的手,做出那般**不堪的事情……

“嗡”的一声,洛初只觉得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额际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原本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几乎滴血。

他死死咬着下唇,努力想集中注意力在笔尖,眼前却阵阵发黑,毛笔在宣纸上戳出一个个难看的墨点。

他脸上那副欲哭无泪、惊惧交加却又强自隐忍的表情,脆弱得如同即将碎裂的白瓷。

裴雪舟低头,看着怀中人这副可怜至极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近乎变态的满足与怜爱。他当然知道洛初为何如此,这反应取悦了他。

他适时地停下动作,并未真的覆上那只颤抖的手,反而微微退开半步,语气充满了“担忧”和“心疼”:“初儿?你怎么抖得这样厉害?脸色也如此难看?可是真的身体不适?”

他伸出手,似乎想探探洛初的额头。

洛初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一缩脖子,避开了他的触碰。

裴雪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受伤和无奈,语气更加温柔:“若是实在不舒服,今日便不练了。身体要紧,改日再练也无妨,嗯?”

听到这话,洛初如同听到了特赦令,几乎要虚脱过去。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急切,忙不迭地用力点头,比划着:是!很不舒服!想休息!

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书房,逃离这个可怕的男人身边!

裴雪舟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从善如流地道:“既如此,那我便送你回房好好休息。”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直接揽住了洛初纤细的腰肢,将人半扶半抱地圈进自己怀里,嘴里还温柔地念叨着:“若是明日还不舒服,我便告假一日,在府中照顾你……”

“告假”、“照顾”四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洛初的耳廓,带来一阵冰寒的战栗。

洛初浑身冰冷,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他被半推半就地带着走向那间如同魔窟般的房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能感觉到裴雪舟贴在他身后的、温热的胸膛,能闻到那令他作呕的檀香,甚至能想象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更可怕的事情……

昨夜那恐怖的经历,加上今日这看似关怀实则步步紧逼的举动,让洛初心中的警铃疯狂大作!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一刻也不能!

恐惧达到了顶点,就在即将被带入房门的那一刻,洛初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气,再次猛地挣脱了裴雪舟的钳制,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不顾一切地朝着院外狂奔而去!

他跑得那样快,那样慌不择路,甚至连鞋子跑掉了一只都浑然不觉。

裴雪舟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去追。他看着洛初惊慌失措逃跑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方才被弄皱的衣袖,眼底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极其兴奋和愉悦的光芒。

猎物的挣扎,总是能让狩猎的过程变得更加有趣,不是吗?

他的小夫人,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他不紧不慢地抬步,如同戏耍猎物的猫,悠然自得地跟了上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狩猎游戏,正式开始了。而惊慌失措的猎物,还茫然不知自己早已深陷猎场,无路可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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