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底乌托邦5

中央屏幕上,陈律的名字像坐过山车似的又蹿到了首位。

看来这个奖励他是非收不可了。

然而奇怪的是,周围的那些玩家竟然对这么戏剧性的一幕毫无反应,他们看上去十分赞同克莱门特的做法,认为陈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甚至给他鼓了个掌。

克莱门特所谓的奖励是一枚脑袋那么大的蛋,蛋壳是猩红色,看着古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卵。

夏花像个游魂似的晃过来,感慨说:“你真幸运啊,不知道这里面能孵出什么?”

幸运?

陈律看着夏花的脸,冷不丁说了一句:“夏花,你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夏花摇头:“没有啊,我觉得身体很好啊。”

陈律看着她脸上僵硬的表情,还有乱飞的眼珠子,沉默住了。

行吧,没有就没有。

晚餐时间,饭桌上又少了一个人,是佟建国。

同样的,没有人发现他的失踪,大部分人自顾吃着面前的食物,动作频率几乎如出一辙。

但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这样,还有一小部分人兴致缺缺,在赌场时没怎么玩过,现在也是食欲低下。

低头看到面前的清一色蔬菜,陈律也有点食欲不振了。

下意识的将手摸向口袋,想抽支烟,却发现烟和打火机都没带。

他看向白寒时,对方咬了一口酥皮鸡,淡定自若地说:“没猜错,被我丢了,病人休养期间需要注意戒烟戒酒。”

陈律烦躁地嚼着青菜叶子,闷闷道:“庸医!烟酒都不沾,那还能沾什么?沾色吗?”

说到色,陈律抬起薄薄的眼皮扫了旁边的白寒时一眼。

对方的脸上依旧是寡淡的神色,他唇色过于苍白,耳朵尖却在陈律的注视下泛起一点晚霞似的红,薄唇微启,只留下一句:“重欲伤身。”

得,这是色也不让他沾了。

陈律烦闷地抓了抓头发,余光扫到旁边克莱门特送他的蛋。

蒸还是炒好?要不干脆用煎的吧。

白寒时似乎看穿了他的打量,扯了个别的话题过来,说:“你要是很在意失踪老头的话,一会儿吃完饭了去他的房间看看。”

知病人者莫若主治医师。

饭后两人溜回住宿区,来到了佟建国的房间,敲门后里面并没有人应答,于是陈律按下门外的舱门按钮,直接打开了房间门。

海螺床上躺着一个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的肢体扭曲到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脸上眼眶突出,面颊尖瘦,皮肤像被抽干水分的干涸土地一样萎缩,只剩下一张苍老的皮紧巴巴地贴着骨头。

更加诡异的是,他肚子上有一个大洞。然而他全身血液仿佛都被抽干,现场干净没有留下一点血迹。

白寒时检查一番后,说:“这个洞口边缘崎岖不平,不是人为,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接穿透了他的腹部。但……”他顿了顿,指着洞口边缘往外突出的肉给陈律看,“肉是往外翻出的,所以较大的可能性是他肚子里有东西钻了出来。”

陈律没眼看,那次被单往佟建国身上一盖:“我记得他下午在赌场的时候还是一个年轻人,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就已经经历了一生。”顿了顿,他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白寒时点了下头:“像是海水的湿咸味。”

屋子里湿咸的海水味十分浓重,陈律蹲下身,看到地上一滩透明的粘液,痕迹一路绵延到了墙上的油画。

“这副画……”陈律指尖碰了碰画布,摸到了粘稠的染料,像是刚画上去还没干透。

“这画跟我房间里的不太一样。”陈律说。

佟建国房间里的油画没有人鱼和海螺,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平静,一派祥和。

他们紧接着又来到郭伟的房间,里面没有人,房间内依旧是那股齁人的湿咸味。

陈律先是看了墙上的油画,说:“果然,这里的画也不一样。”

画中海浪平静,人鱼斜坐着露出背影。

白寒时沉默片刻,忽然摘下手上的戒指,将手朝画伸去。

“怎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画应该是活的。”

陈律还没来得及阻止,眼看着那只纤长白皙的手穿过画布,径直没入了画框里。

他的手指朝画中的人鱼伸去,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头时,忽然,那头猛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人鱼露出满口污秽的尖牙,直接朝白寒时咬来。

白寒时迅速抽回手,那人鱼咬了个空,收起了龇牙咧嘴的表情,将头慢慢转回去,又恢复了原样。

白寒时和面带责备的陈律对视一眼:“我就说是活的。”

陈律拿出干净的纸巾替他擦了擦手指,说:“以后这种事我来,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怎么?”

“没怎么,这不符合你的人设。”陈律说。

白寒时倒有些好奇起来,似笑非笑地问他:“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人设?”

陈律摸了摸鼻尖,迟缓着说:“脆皮的……医生。”

至于脆到什么程度,就像是风稍微猛烈一些,就能把他给吹碎了。

白寒时勾了勾唇,重新戴回戒指。

“行吧,那我以后不动了,体力活都交给你,不过……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不动的话,你一个人能行吗?”

“小看谁呢?”陈律扫他一眼,抱着怀里的蛋打开舱门,“回屋!今晚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男子汉!”

*

中央监控区的水池内鼓起了一连串的水泡,克莱门特慈爱地站在水池旁,轻轻呼唤了一声:“出来吧孩子。”

水泡下的生物听到声音,缓缓探出头来。金黄的长发湿漉漉地散落在肩头,他一双澄澈的蓝色眼睛空洞而迷茫地将克莱门特望着,直到克莱门特拿起权杖轻轻点了下他的头。

他的上半身毫无变化,腰部以下的鱼鳞却在渐渐褪去,逐渐转化为一双人类的腿,修长而有力,带着一串水珠从池子中踏出。

“真是一桩喜事,我们的族人又增加了一位!而这都得归功于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克莱门特对此很是满意,他伸手抚上男人湿漉的胸膛,感受着族人强健而有力的心跳。周围的海茵蒂人虔诚而静默地低着头,闭上双眼。

片刻后,克莱门特扭头问监控屏附近的海茵蒂人:“那位客人怎么样了?”

“回执行官大人,那位客人已经回到螺内休息了。”

克莱门特咧嘴笑了起来:“很好,看来很快我们又可以迎接新的族人了。”

他就不信世界上真有这种无欲无求的人,就算有,只要过了今晚,都得变成他的玩物!

回到房间后,陈律直接把蛋随手靠墙摆着,就放在油画的下方。海螺床十分柔软,里面的海浪声也有催人入眠的效果,他很快就沉沉睡去,这次又坠入了一个新的梦境。

梦里月光晦涩,周围景物朦胧成一片,陈律在树丛间的泥道上回头,朝着不远处明亮的光缓慢走去。

他伸手拨开垂落在面前的枝叶,一幢正在熊熊燃烧的楼房迎面展开。火光冲天,将这半边黑夜照得宛如白日。

没有哭喊声,也看不见有人在火海中挣扎,整栋楼燃烧得寂静诡异,像是所有人都早已睡熟,在不知不觉中化为灰烬。

陈律走近了些,才看见楼房前一道封闭的铁门上横挂着几个字——太阳孤儿院。

门前立着一道瘦小的人影,是个孩子,约莫不到十岁。察觉到有人靠近,男孩慢慢转过头来,他的脸隐没在火光之外的阴影里,看不清样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又轻又冷。

“你来啦……他们都已经死了,你开心吗?”

陈律抿着唇,沉默地听。只见男孩低垂着脑袋,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可是这样不行,还不行……我也得死,我也得……”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把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往自己脖颈上一划。大片的鲜血从那道伤痕里溢出,连同身后的橘色火光也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陈律眉头一紧,忽然感到脖子上一凉,下意识伸手,摸到了一片温热的粘稠。

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像是溺水一般呼吸不上来,气管里都是血,又痒,又呛得他想咳,想拼命地抓。

火光将男孩的影子拉得斜长,连同他的一起,连成了一片……

陈律猛地睁开眼,脖子上的凉意在慢慢褪去,但那股难受劲还是没能一下子缓过来。他咳嗽两声后从床上坐起,室内主灯关闭后会保留一盏夜灯,微暗的光线中,他看到自己的床尾处站着一个人。

“哪位?”陈律问。

对方看着是个女人,披散着一头浓墨似的发,站在阴影中像道雾似的。

“你想活下去吗?”对方没有回答陈律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句,陈律看到她的嘴唇是闭合的,却还是能听到字字清晰的语句。

陈律扫向摆在地上的蛋壳,那上面破了一个豁口,像是里面的东西已经孵化出来了。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世界里大多数都是男性玩家了,因为这些孵化出来的鬼东西只会变成女性引诱他们。

于是陈律道:“你的领导没有告诉你我喜欢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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