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10点15分,阳光斜斜地照进“老味道菜馆”的前厅,透过擦得透亮的玻璃,落在柜台前的木桌上,把摊开的旧菜单晒得暖融融的。菜单纸边缘有点卷边,是母亲用了三年的老菜单,上面用圆珠笔写着“打卤面12元”“寒食面10元”,字迹被油烟熏得略有些模糊,只有新添的几行小字还透着新鲜——是许江之昨天刚写的“凉拌黄瓜8元”“卤豆干6元”。
许江之坐在木桌前,手里握着一支蓝色的圆珠笔,笔尖悬在菜单的空白处,迟迟没落下。桌角放着一本摊开的烹饪书,是江晏上周送他的《家常卤味大全》,书页上用荧光笔勾着几行字:“卤牛肉需用牛腱子肉,焯水时加料酒去膻,卤制时间不少于两小时”“卤海带要选厚片,泡发后剪去硬根,卤前用开水焯烫三分钟”。
“在想什么?”江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杯温水,轻轻放在许江之面前,“对着菜单看了十分钟,笔都没动一下,是想不出加什么新菜吗?”
许江之抬起头,撞进江晏的眼睛里。他今天穿了件浅白色的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浅疤——上次帮他修屋顶时被钉子划的,现在淡得像一道细纹。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泛着淡淡的金,眼神里没有一点催促,只有耐心。
“不是,”许江之低下头,手指捏着笔杆,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就是在想,新卤味的名字,还有定价……怕定高了客人不买,定低了又不划算。”
江晏笑着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烹饪书,翻到被勾住的那一页:“其实不用急,我们可以先试做几次,味道好了再定价格。你看这道卤海带,成本不高,味道又清爽,夏天吃很合适,定价6元应该差不多,客人能接受。”
许江之“嗯”了一声,笔尖终于落在纸上,慢慢写下“卤海带6元”。字迹很轻,却很工整,像他平时揉面时的力道,匀得很。江晏看着他写字的样子,手指轻轻搭在桌沿,偶尔帮他把吹到面前的头发拨到耳后,动作很轻,像怕惊到他。
阳光慢慢移动,落在菜单的“卤海带”三个字上,把墨迹晒得渐渐变深。许江之又写了“卤牛肉38元”,刚想写下一道,笔尖却突然顿住了——脑海里忽然闪过高中时的画面,教室后门的角落,他藏在书包里的烹饪笔记本被几个男生翻出来,书页被撕得乱七八糟,他们笑着骂“许江之,你个废物还想当厨师?做的东西怕是给狗都不吃”。
手指忽然有点凉,许江之捏着笔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发白。江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放下烹饪书,轻轻握住他的手:“江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江之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却没掉眼泪。他看着江晏的眼睛,声音有点轻,像怕被风吹走:“江晏,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我特别想参加学校的烹饪社团。”
江晏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眼神里满是认真,等着他继续说。
“那时候,我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本烹饪笔记本,”许江之的声音慢慢变柔,带着点回忆的涩,“每天放学回家,就躲在房间里,把电视上教的菜谱抄下来,有时候还会偷偷用家里的面粉,试着做小饼干。我想,等参加了烹饪社团,就可以跟大家一起学做饭,说不定还能做给爸妈吃……”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菜单的纸边:“可是还没等我报名,那几个总欺负我的男生就发现了我的笔记本。他们把笔记本撕了,扔在地上用脚踩,还说‘你这种连大学都考不上的废物,还想当厨师?别做梦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提想做饭的事,连笔记本的碎片,都不敢捡回来。”
空气里忽然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还有阳光落在玻璃上的“沙沙”声。江晏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疼得慌。他慢慢松开许江之的手,伸手帮他擦掉眼角的湿意,指尖温温的:“他们都是混蛋,不懂你的好。江之,你做的面那么好吃,做的卤味也那么香,你很有做饭的天赋,这不是废物,这是你的本事。”
许江之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掉在菜单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赶紧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以前总觉得,喜欢做饭是件丢人的事,尤其是没考上大学,只能在菜馆帮忙,更觉得自己很没用……”
“不许这么说自己,”江晏打断他,语气很坚定,却依旧温和,“没考上大学不代表什么,能把家常菜做得让人吃了想家,能让客人因为你的面而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江之,现在没人能阻止你,你想加新卤味,我们就一起研究菜谱;你想参加烹饪社团,哪怕现在没机会,我们也可以自己学,自己做。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试菜,都陪在你身边。”
许江之抬起头,撞进江晏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很亮,像盛着阳光,没有一点嫌弃,只有满满的支持和心疼。许江之忽然觉得,那些过去的委屈,好像被这阳光晒得慢慢散了,只剩下心里的暖,像刚煮好的打卤面,冒着热气。
“真的吗?”许江之小声问,带着点不确定。
“当然是真的,”江晏笑着点头,拿起桌上的烹饪书,翻到卤牛肉那一页,“你看,这道卤牛肉需要牛腱子肉,我们明天可以去早市买,早市的牛肉新鲜,价格也划算。我还可以帮你焯水、卤制,你负责调味,我们一起试做,肯定能做好。”
许江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嘴角慢慢翘起来,眼泪也止住了。他拿起笔,笔尖落在菜单的空白处,这次没有犹豫,慢慢写下“卤牛肉38元”“卤豆干8元”,最后,在菜单的角落,偷偷写下“江记卤味”四个字。
字迹很小,却很坚定,像个小小的秘密,藏在菜单里。江晏正低头看着烹饪书,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许江之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像被灌了蜜,甜得发暖——他想,这道新卤味,不仅是他的心愿,也是他和江晏的小约定,所以,要叫“江记卤味”。
“对了,”江晏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了亮,“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介休下个月有个小吃节,我们可以把新卤味带去试试,要是受欢迎,还能给菜馆多招点客人。”
许江之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小吃节在哪里举办?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就在后土庙广场,”江晏拿出手机,翻出小吃节的通知给他看,“需要提前报名,我们今天就可以报,准备好试吃的盘子、一次性手套就行。你放心,我会帮你一起准备,肯定没问题。”
许江之看着手机上的通知,又看了看菜单上的“江记卤味”,心里满是期待。阳光慢慢移到菜单的角落,把“江记卤味”四个字晒得暖暖的,像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他心里的希望。
“好,”许江之握紧笔,眼神很坚定,“我们报名,一起准备小吃节,一起把新卤味做好。”
江晏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对嘛,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别再一个人扛着。”
许江之把菜单收起来,放进柜台的抽屉里,和母亲的老菜单放在一起。抽屉里还有他高中时剩下的半张烹饪笔记本碎片,现在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刺眼了。
阳光透过玻璃,把柜台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人坐在桌前,一起看着烹饪书,偶尔聊几句试做卤味的细节,偶尔笑一笑,空气里满是面粉的香和阳光的暖,像这个周末的上午,安静又美好,藏着无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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