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上飘着白烟,直至燃尽一半,朱祐璟这才起身站起,向城中缓缓而去。长明此刻正在徐桓宅中大闹,站在徐桓身前,单手举着长枪,直直对准徐桓的颈部。
徐桓妻儿皆站在其身后,徐桓坐在地上,长枪近一寸他便往后退一寸。直至后背抵在他妻子身前,两人对视,脸上皆是惊恐的面容。
“将军方才所说,可有证据?”他仰头歪脑争论,下一秒装出一副痛心模子,“世子之死,也深感心痛。”
长枪离颈部又近了一寸,徐桓叫出了声,身后妻儿皆被钳制着,那是想帮忙都帮不上。长明不知从哪憋出来的两行泪,银亮亮挂在两边。
“今日,世子随你进了这风月楼便出了事儿,此事不找你找谁?”
徐桓听完大喊冤枉,“将军,今日家中突有急事,贱内身子不佳,便先行归家了。再赶去酒楼时,已然起了大火。”
前瞬还在与长明对峙之时,后瞬双眼便看向了别处。原是他的心爱之物被人抬了出来,看的他眼睛直直发愣,仿佛下一秒玉石坠地,他便要跟着去了。
“不……”徐桓话音刚落,已然碎了一地,恐怕如他的心一般,也碎了一地。
反而身后的妻子,脸上竟被长明察觉到了一丝喜悦之情。看来这徐桓爱玉一事,就连自己的夫人也是嫌弃着呢。
“你可知道,这蓄意谋害皇亲可是要掉脑袋的?”长明骤然提了些音量。
徐桓两只眼睛直直盯着他的宝贝玉石,长明长枪已然抵在他颈肉之上。徐桓颈前一凉,两眼向下望去,已见了些血,顺着他脖颈往下流动着。
“同我一同出来之人,皆能为我佐证。将军,这是莫不是准备空手无据,便想将我踢出来当这个替死鬼吧?”
见他还在争论,长枪更进了一寸,徐桓脸上丝毫没有半分慌张,像是料定面前之人,拿他没有任何法子。
“徐桓,你可知,前些日子杨谟如何消失的?”
长明眼神狠厉,话中满是溢出的威胁之意。在徐桓看来,面前这位将军就差使点儿劲,就能将他项上人头取下。
“将军,这事恐不合常理吧?虽说您是世子,身边之人,也不可有此行径吧?”手指指向已在颈间的长枪。
何行径?长明被他此话逗笑了,谋害世子,就地斩杀也算立功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见他这副样子,长明觉着这徐桓许是要多放放血,才知道自己惹的是谁!
身后多了身影,两个将士。不知将谁从房中拖了出来。长明抬眸望去,夜色暗淡,将士将人带近了些。长明这才看清,被拖之人是谁。
若是他人长明也就闭眼放走了,打眼一瞧竟是前些日,放走的杨谟。这人倒是奇怪,有家不回,竟到徐桓家中来了,两人皆是热锅上的蚂蚁,如此便妥了,正好一网打尽。
“哟,这不是杨知县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长明收回长枪,伸手让人松了手,杨谟双膝跪地,向着长明移来。
“将军,您言重了。”
杨谟甚至连眼神都不敢看向长明,他本在徐桓家中密道好好待上片刻,等人走了再悄悄出来便是了。但是听见长明的声音,他便坐不住了,弄出了动静叫人听见了。
“杨知县,前些日子的大礼,可还喜欢?您觉得徐巡抚需要这份礼吗?”
长明移步到杨谟身前,他进一步,杨谟身子便缩一些。连话都说不出了,甚至同那日在地牢中一样,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失禁了。
“来人,将他拉走。”
小嘴一张,小手一挥,杨谟便被人带走了。徐桓也是被杨谟的样子,有些吓到了,眼神中多了些怯懦。
“徐巡抚,可要试试那份大礼?”
他侧身体,向徐桓问道。
只见徐桓头摆不止,身子向后,口中念着,“你这是擅用死刑,简直是无法无天。”
“天?你连世子都不放在眼里,称为天的‘皇上’,你会放在眼里?”
长明语气一变,脸色一暗,顺势扣顶帽子在徐桓头上。
“难不成,徐巡抚是有意谋反?”
从宅外传来一声马鸣,宅中之人皆向宅口望去。徐桓越过长明身子,向身后望去,只见一人身披盔甲,一手放在腰间佩剑处,一手则是随着脚步摆动。
路过之人,皆蹲下身子,口中喊着“世子”二字。
两人目光皆跟随着朱祐璟,徐桓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长明转身将故意长枪放置在徐桓身边,月光照在长枪之上,一闪而过的银光,钻进徐桓眼中。
“殿下。”
长明微微躬身,身边的徐桓,眼中早已将那丝害怕之意,藏于心间。脸上立马露出高兴的神情,双膝跪地向着朱祐璟移动。
只见他手袖沾眼角,做出拭泪的动作。长枪跟着徐桓动向走着,朱祐璟走来之时,脸上并无表情。只不过瞧见徐桓表情,心中笑意被牵拉出来。
对于徐桓来说,朱祐璟此刻的笑,像是救命稻草。面上看来是带着善意,但这笑意背后总让他觉得藏着什么。
“怎会如此对待巡抚大人?”
他与长明对视,长明看着朱祐璟的眼神便知道,他心中定是憋着什么坏呢。
朱祐璟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徐桓,扶了起来。
“殿下,臣赶过去之时,酒楼已然漫天大火。现殿下好生生站在臣面前,臣便心安了。”
站在朱祐璟左侧的长明,小声“切”了一句,接着便将头转向别处了,当真听不来徐桓这副恶心的嘴脸。
“劳费心了。”
“那还真是…”他勾了勾手,让徐桓上前一步,“如此费心将本王引去,还真是劳烦大人亲为了。”
徐桓双眼上下转溜着,瞬间便慌了。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
摔倒在即之时,长明已向身后将士,下了手头指令,让其将他绑了起来。
朱祐璟转身便欲出了徐宅,长明跟在身后,问着徐桓家中之人,如何处置?
“莫要过分,点到为止。”
长明点了点头,很快便意会到朱祐璟之意。毕竟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他话中所谓之意吗?
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他忽然转身,嘴中欲说些什么。长明迈着碎步走到了朱祐璟面前,二人附耳说这小话,而后长明便先行出了徐宅。
他抬眼望了头顶半月,双手握拳,也就出了徐宅。一跃上马,不知去向了何处。
张姝璘在帐中坐立不安,她猜想的没错,今夜朱祐璟定是要去寻仇的。
只不过今日他在火中,不知身体可有抱恙,掐着时间朱祐璟此刻也该回来了。帐外传来整齐的踏脚声,张姝璘喜出向外望去。
只瞧见了,跟将士们一同回来的长明,转身她便又进了帐中。福儿见她的样子,转身出了帐中,去找了长明。而后慌慌张张进了帐中,张姝璘手中攥着茶杯,瞧着福儿的样子,她也莫名紧张了起来。
“可是关乎殿下?”福儿还未开口,张姝璘便开口道。
见福儿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张姝璘脚下差点一软。倒不是因为别的,只不过,这样都难以与天命违抗?
他还是要亡吗?
她撑着桌边,放在桌上之手,握拳。她冷静了下来,抬眸向福儿问道:
“可有说是什么事?”
张姝璘眉间皱起,牙关咬紧,心中有些不踏实。
“长明就说,不知殿下去了何处,说是,若半个时辰内未归,便全城搜寻。”
她心中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是掉在地上,脚下一软,顺势坐在了凳上。
“姑娘,没事吧?再说了,殿下定是吉人自有天照。定能平安归来。”
张姝璘虽是脚下有些酸软,但心中还是一心想要找回朱祐璟的。她伸手掐住虎口,站起身来,朝着帐外走去。
正巧碰上了往她帐中走来的长明。长明躬身行礼,询问着她,这是要去哪儿?
“寻殿下。”
张姝璘并未想着遮掩此事,便直接了当同长明说了。长明则是非要轴的不行回她,此刻还不到世子口中的半个时辰。
“世子妃若是要寻那便同臣一起,您若是有了什么差错,恐世子追责。”
张姝璘对长明并不是很了解,若他是个轴到不行的人,她与他争辩多久,他定是要等到时辰满了,才去寻他家主子。
“你先退下吧,半个时辰后过来便是了。”
她难得同别人迂回,想着待上一会儿,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营中。
长明领了指令,便消失在张姝璘视线当中。福儿脚步都往帐中踏了,被一股力量硬生生地牵出了帐中。
张姝璘下意识捂住了福儿的嘴,两眼睛警戒看向四周。福儿见是她们家姑娘,也就嘘了声响。
说来也巧,上次张姝璘注意到那处,还是因为有人在军中行拐人之事。此处戒备欠缺,想必也是因为朱祐璟,想要借此机会,好好查查这背后之人。
她与福儿借了那处,出了营中,虽说是爬了次狗洞,但好歹也是出来了。
毕竟她与福儿可不会轻功,也是吃了少时不勤练的亏,倘若那时父亲有意加练之时,认真练习的话,现在也不至于爬狗洞了。
不过这幸得此刻,这狗已被人拉去巡逻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她便走便拍去手上的泥沙,福儿将手帕递与她,她并未接过,只忙着赶路去寻人。她像只迷失在竹林的老妇,只觉得眼前白雾蒙蒙,看不清去处,向前向后都成了问题,毫无气力去选择。
毕竟每一步都难以抉择,往南往北都成了问题,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
“姑娘,何处去寻世子?”
今夜虽说是个残月、半月,但也够亮了。福儿见张姝璘将手伸了出来,叉着腰忽然看向了头顶的月亮,此时正是上弦月,亮面朝西。
她方才脑中闪过,朱祐璟曾提到过的那个山洞。如果不是因为山洞之中的人,有了动静,朱祐璟定然不会独自一人前往。
此时也只能赌上一把了,张姝璘拉过福儿的手,她胸胁之中放了把短刀,用来防身的。
两人往西南方向走去,福儿紧贴着张姝璘,两人在走道途中,连话都不敢言,生怕引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人。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她与朱祐璟腿力还是有所相差的,憋着口气,能走多远便是多远了。
她心中戒备,低着头看向四周,遽然发现某处闪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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