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方铭的绝情是我没想到的，阿泰的颓废也是我没想到的，我觉得他那种在恶劣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承受力应该是挺强的，可他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算得上行尸走肉了。

要说方铭彻底绝情也不尽然，他真的说到做到转头就给了阿泰无数资源，连自家的广告代言都直接丟给了他，对，就是丟，完全像是一种施舍，就像在直白的告诉他：都给你，别来烦我！

所有人都说阿泰走了好运，可阿泰的心都要死透了。

方铭这么做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至少还能骂他一句言而无信的渣男，现在可好，甚至连骂他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我买了你，养着你，平日惯着你，哄着你，我可以说在乎你喜欢你，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白亦辰不在的时候，只要他出现，哪怕是个连鬼都不算的存在，你这个替身都要立刻消失。

阿泰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接受了方铭的施舍，接受了所有恩赐来的资源，转头就成为了刺手可热的新晋时尚宠儿，他的资源多到甚至让小荷都眼红。

他有了自己的助理自己的化妆师自己的房车，他接受所有的安排，让哭就哭让笑就笑听话的木偶一样，我觉得他不正常，可他说他很好，他还有兄弟姐妹父母双亲要养，他没那么多时间沉浸在哀伤里，我胆战心惊的陪了个把月在确定他不会有任何事之后才离开。

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过方铭了，听说他一直把自己锁在房子里，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过门。

不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守着电脑也能过一辈子，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现实中也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吧？

网友还有见面的时候呢，他这种……

你们无法想象我见到方铭时被吓成什么样，短短一个月而已他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整个人几乎瘦到脱相，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就那么呆愣愣的坐在电脑前，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走了。

医生又给他打了针强迫他躺下休息，我借着这个机会翻看了他们的对话，满篇都是方铭打的字，我不停的往上翻，想知道白亦辰都对他说了什么。

可奇怪的是，自我们离开后白亦辰再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不管方铭打了多少字都没有得到一句回应，不但方铭不理解我也不理解，白亦辰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让人以为他已经不在了，我试着与他沟通：为什么不跟他说话？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许久许久的沉默以后他有了回应：带我走吧

我十分不解：为什么？

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我有点无语，这是疯完之后都开始冷静了？除了方铭

现在你离开，他只会更疯。

也许…他并不只是为了我而疯

什么意思？

那个人走后……他哭了好久

我愣了好一会儿，甚至以为是看错了，我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质疑还是该安慰？

白亦辰又说：他为我做的已经足够，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懂了！

我删除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没有留下痕迹。

方铭醒来时还想去够他的电脑，我平静的对他说：“方铭，白亦辰是被我害死的。”

这句话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唤回了他一丝神志。他好像现在才想起来之前是有这么一句对话，白亦辰说我杀了他。

可方铭好像并不相信，因为当时白亦辰是为了救他而死的，在那一瞬间白亦辰是有机会自救的，可他却选择让方铭活下来，所以方铭对白亦辰的思念除了爱还有深深的自责。

“你在安慰我吗？”

“我可以告诉你全部真相，但首先你要振作一点，至少为了白亦辰，他应该也想你为他报仇吧？”我怕他不信又强调了一句，“你就没想过白亦辰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吗？”

方铭明显被我说动了，脑子也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

“走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你恢复好了才有力气替他报仇。”

我连哄带骗的把方铭骗出了门，不过他对食物还是提不起来兴致，为了让他能吃点东西我主动告诉了他一些事，“我住院时你应该看过我的诊断，你觉得我有病吗？”

方铭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既然没病我又是怎么看到那些人或事的？甚至能看到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方铭抬头看我，我扫了眼桌子上的食物，“好好吃饭，至少在替他报仇之前你得活着吧。”

方铭虽然不愿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他可能在想白亦辰之所以不跟他说话是不是在怪他，怪他没有替他报仇呢？

为了让他多吃几顿我没有一次性把话说完，吃完饭还带他开车绕了绕，阿泰的代言广告已经贴在了街上最显眼的位置，方铭看了好久。

“他应该就在附近参加活动，要去看看他吗？”

方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可视线依旧停留在那张海报上。

不知此时他是否感同身受，就像六年前阿泰第一次看他的海报时那种心情。

难怪我写的设定不成立，原来在我设定之前阿泰就已经爱上了他，既定事实当然改不了。

我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阿泰对方铭到底有多矛盾，爱的死去活来又深感自卑，若即若离也不敢坦露半点真心，他是怕到最后连替身都做不成吧？可他又不想做别人的替身，努力的表现出自己与白亦辰截然相反的性格，他是希望方铭看到的是他，而不是另外一个白亦辰。

结果到最后还是未能如愿，不知他心里得有多痛苦？

我把一本杂志递给方铭，封面是阿泰，“摄影师说他很上镜，怎么拍都好看。”

方铭看的很认真，“不上镜，还是本人更好看些。”

唉，果然，白亦辰对他真是太了解太了解了。

我挤牙膏一样的每天对他说一点点，我告诉他之前的话半真半假，他很努力的在思考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感觉我好像把他从一个深渊拉回来又把他推向了另一个深渊。

我还真是个绝情的后妈，我的主角们都被我折磨的惨不忍睹，不管是小说里还是现实中，明明想让他们好的，结果怎么会截然相反呢？

“怎么解释才好呢？时空重叠？”

方铭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害死亦辰的？”

“别急，这事得从头说，不然你根本没法理解。”

方铭一幅心累的样子。

“说是时空重叠也不太准确，唉，其实连我自己也搞不太懂。仙姐说我爱写东西是真的，不过没什么成就，不入流。”

方铭开始不耐烦了，低头去看茶几上的杂志，阿泰那张脸多少能让他冷静些。

“白亦辰喜欢陶艺也是因为我，我的职业就是陶艺师，因为工作枯燥我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就是写小说，这样在工作的时候我就可以神游天外的去想象另一个世界了。”

方铭神色变了变，不过好像还是不太感兴趣，“你之前认识白亦辰？”

“他是我创造的。”

方铭眉头都拧紧了，“不要拿他开玩笑，我不喜欢。”

“这是真的，包括你还有阿泰，小荷，李牧，你们所有人，都是我创造出来的人物。”

方铭现在可能相信仙姐的话了，他可能在想至少那张诊断报告一定是真的，这话除了神经病一般人绝对说不出来。“你在耍我吗？”

我把杂志翻到中间页，用阿泰的另外一张照片来稳定他的情绪，有点效果。

就是那张照片衣着有点暴露，把阿泰完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直叫人想入非非。

方铭的眼神看着可不怎么善。

“写小说嘛，当然要先设定故事情节和主角人物，在那本小说里你和白亦辰就是主角。”

方铭回了神，“你说你创造了我，这话让我怎么信？”

“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说句大话，对于你们来说我就是造物主。”

我的话终于把方铭惹恼了，杂志一丢沙发上一靠，又恢复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架势。

我也不甘示弱，抱着双臂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为什么我能威胁小荷说出真相，因为他不敢不听，我只要延续剧情就能让他失去代言，就能让周铭翻案，甚至让李牧无端生病，他当然不敢不听。”

方铭可能在回想那些事，很显然他找不到反驳我的话。

我问他，“上次你们合伙做局，是他说动了你还是你说动了他？”

“他见了你之后主动来找了我。”

“你当时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为什么一定要搞我？”

“他说你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方铭越想越累，“好了，这一切和亦辰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不打算这么快说到重点，“哦，咱们还得按顺序说，你们之间的故事我是五年前开始写的，李牧的故事大概也是那时候，不过他那本已经完结。说到底你们只是我小说里的人物罢了，仙姐说我是因为精神分裂看到了才写下来，其实是我写下来之后才看到，我不知道我写的故事竟然在另外一个地方真实的发生着，直到来到泰国遇见了你。”

方铭觉得他可能又遇到江湖骗子了，表情一副（你耍我？）的样。

我继续说：“因为好奇我让阿泰去查你的各种信息，他查的很快，其实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所有的信息，所以才那么容易。现在想想还真是我做的孽，不然他也不会在酒吧遇见你。”

“你的意思是，那晚的事也是你安排的？”

我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安排了一个名字，其他的事可是你们自己做的。其实来泰国之前我遇到一些事，这让我想起了那本在U盘放置了两年的小说，我想我应该也给你一个好的结局，偏巧我又遇见了你，所以那天晚上我给了你一个从新开始的借口，我知道你忘不掉白亦辰，也不可能轻易变心，所以我想了一个叫陈亦辰的名字出来，天地良心，我只是把名字打在电脑上而已，我真的不知道阿泰的真名就是陈亦辰。打完我自己都笑了，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一个人，可他竟然真的出现了。”

“那天晚上的确是听人叫了亦辰这个名字我才注意到他。”方铭的表情严肃了，看的出来他是真的有点儿信了，“你果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我让你想什么你才会想什么。甚至你会连续七天梦见白亦辰都是我的安排。”我摊开手，“就是这么神奇，有时候我自己都不信。”

“我们的人生经历，做过的事爱上的人说过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精心安排？”方铭还是不敢信的样子。

“没有那么细节，小说你不是看了吗？很多细微的情节我不写清楚你们会自己延续。就比如说阿泰，我想让他赚钱可他家人给他找麻烦把他逼上绝路，最后只能接受你的包养。这剧情就有点不受我控制了，哦，还有一件事我要澄清一下，那个代言是我给阿泰的，他的确不知情，谁知被你搅黄了。”方铭抽了下嘴角，“而且已经真实发生的我是改变不了的，我也只能延续下去。”

“你说已经发生的事实改变不了，可你五年前才开始写，那小说开始之前的事呢？为什么也能对的上？我的家境，身世…”

这问题挺深奥，我想了想也有点不解，“某一天脑子里突然形成一个人物一个故事，然后写下来，这就是小说家，那么你猜，这个故事是怎么凭空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为什么不是张亦辰，李亦辰，偏偏是陈亦辰？这个名字到底是我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印在我脑子里的？天知道！”

方铭的脑子好像都不够转了，其实我也一样。

“也许我只负责书写你的感情剧本。”

方铭想了许久，“我还是无法相信。”

“好吧，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打开电脑顺着没写完的剧情写了一段小插曲，写完给他看，（方铭的大哥刚刚知道弟弟的事，实在是气的不行，冲上门把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一顿臭骂！）

方铭很是无语的看着我，“我哥现在在国外根本不可能回来，而且从小到大他一次也没骂过我。”

“设定不够反常你怎么会信服？等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