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下单的云南白药膏时隔十五天，终于到货，许暮芸带着娜西妮雅去村里挨家挨户发放，顺便感谢生病这段时期，村民们对她的照顾和关心。

扎克达勒在自家门前晒羊肚菌，蹲在地上抽烟发愁。

“达勒叔，胳膊还酸疼吗？给你送点膏药贴。”许暮芸挽着谢辰泽手臂前来，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盯着他红润的眼角，“你瞅啥呢？”

“这么好的羊肚菌，卖不出去，哪能不愁啊！” 扎克达勒抬起大褂袖子抹眼角的泪痕，掏出阿诗玛香烟，递给谢辰泽，

“小谢，感谢你为村里带来的帮助，抽支烟。”

扎克达勒是明白人，许暮芸来村里这么久，要有能耐送这么多贵重物资，早送了，都是沾小谢的光。瞧他走路笔挺，说话简练，一看就是个大老板，指不定有好几千万身价。

她尝过这里的羊肚菌，是山里特产，鲜嫩味美。这么好的东西卖不出去，着实可惜。

“省道修路小半年，交通不畅，同样是羊肚菌，隔壁村的销路比咱好得多。” 扎克达勒猛吸一口烟，为谢辰泽打火，说，“村民们都指望卖羊肚菌的收入过年呐。”

谢辰泽放在鼻下嗅，菌盖表面呈网状，褶皱粗糙，菌柄圆筒状，散发浓郁的菌香味儿，长度四到六厘米间，论品相、长度、品种，均属优等品，价值不菲。具体能卖多少，他说不上来。

“我们帮帮他们吧？”许暮芸甩着他的袖子，撅起粉嘟嘟的小嘴，“我们的谢大善人。”

“达勒叔，能不能给我们点样品，帮你找销路。”谢辰泽拗不过她，说道，“我有个朋友，在城里开酒店，我给他们看看。”

“真的？那感情好，我代表全村感谢你！” 扎克达勒跪下给二人磕头。

“起来，别这样。”谢家老宅都不时兴下跪，许暮芸受不起，赶紧将他扶起来，思虑片刻，问道，“你们怎么不直播卖货，现在很流行。”

“年轻人在外打工，有些返乡创业青年，可直播带货需要流量，没人看也卖不出去，吆喝一天，能卖出个三五斤，就算烧高香。”村里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条路坚持大半年，证明行不通。

“我做你们代言人，可好？你们直播，镜头里把我捎上就好。”本想帮他们带货，自己不会介绍产品，从小到大没卖过东西，想想露个脸，应该能带来些人气。

“代言费多少，我们可请不起你这样的大明星。” 扎克达勒跟村主任打听过，许暮芸有1000多万粉丝，还得过奖，价格肯定不便宜，估摸至少10万块，把他卖了也拿不出这笔巨款。

“剧组在这里拍戏，受大家照顾，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不要钱，免费的，就当一点小小的心意。”此处还有最后一场投河戏，即将转场，许暮芸希望临走之前尽量帮到他们。

“恩人呐！”扎克达勒又跪下向她磕头，“我代表全体村民感谢你，许大明星！”

山里人靠山吃山，收入结构单一。此处盛产羊肚菌，村民们以采摘贩卖羊肚菌为生，修路导致运输成本增加，菌贩子跑去隔壁村收购，村民断了生计。许暮芸和小谢能为村里出力，是全村人的希望。扎克达勒憨厚老实，不会说漂亮话，一个劲地给她磕头。

“什么？你要直播带货？”庄雪迎吃惊地张大嘴巴，瞪着她，“小芸，你是艺人，不是网红，这样自降身价，会被贴上捞快钱的标签，产品出问题，还会影响你个人形象。你要帮助人的心情，我理解，明明有很多方法，为什么要选直播带货这种最low的做法？”

“因为直播带货见效最快，我刚说了，我不带货，就是出个镜、露个脸，往旁边一坐，该干什么干什么。”许暮芸拽着她的靛蓝色亚麻衬衫，央求道，“庄姐，村民们对剧组不错，我这不是想感谢人家嘛。”

“行，不过说好了，只能露脸，不许介绍产品，亲自下场直播带货。”庄雪迎无奈地摇头，打电话给青铜时代商务部，拟羊肚菌代言合同。

“我们有现成的拍摄团队，拍个村里的宣传片，是不是效果会更好？”庄雪迎嘴硬心软，许暮芸趁机再进一步。

“Stop，我是《深瞳》的总制片，没有办法要求剧组拍摄电影以外的任何东西。”

“我自己去求厉导。”

“你……许暮芸，回来！”

许暮芸朝她扮个鬼脸，一溜烟跑出去。

“哎，真像梁若彤，想到什么做什么，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谁也拦不住。”庄雪迎不去管她，继续品茗。

“许老师，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厉峰连连摆手，拒绝许暮芸拍摄宣传片的请求，“我是影视导演，不是商业导演，你请回吧。”

“可以加钱，拍摄制作费用我出。”既已答应达勒叔帮村里卖羊肚菌，就要做到最好，许暮芸决定自掏腰包。

“许老师，这不是钱的事。”许暮芸的异想天开，刺激导演的自尊，好比五星级酒店主厨，去夜市摆摊卖烤肠，这不是一回事，甩开许暮芸在袖子上的拉扯，背身看向阴沉的天空。

最近天公不作美，连日阴天，没有天光，最后一场迪娜投河戏，迟迟无法开拍。

“老厉，许老师帮过我们不少，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一回，行吗？”潘洁滢身子骨一直不好，为拍摄《深瞳》，拖着

病躯一头扎进大山，全靠Haylie替她去西城医院配药，这几天景云医疗救助站建立，在医护人员的悉心照顾下，气色有所好转，“她又不是为自己，你就当是积善缘。”

为妻子，厉峰做什么都愿意，潘洁滢开口，只好勉强答应：“事先说好，最近天光不好，效果可能会打折扣。”

“行，没问题，谢谢厉导。”许暮芸深深一鞠，欢快地跑出去，找村主任商量带货直播事宜。

在村主任的号召下，村里忙活起来。厉峰带领拍摄团队采风拍摄素材，嘴上说天气原因拍不出效果，通宵剪辑后期制作，把一部简单的宣传片，做出极具厚重感的艺术效果。

返乡创业青年在剧组的帮助下，在许暮芸白色小屋前张罗，为此剧组特地把价值数千万的日本原装进口摄影机，临时借给主播，摄影师调试设备，摄影助理架好遮光板，俨然成为一个豪华配置的户外直播团队。按统筹老孙的话说，直播效果杠杠滴，新闻联播也就这效果。

为吸引流量，许暮芸发微博，宣布成为XX山村助农形象代言人，附上自己和村民们一同采摘羊肚菌的照片。

微博顿时炸开锅，留言不断，褒贬不一。

【二姐又不务正业啦？佩服！/抱拳】

【花边女王太恐怖，频繁占用公共资源/呕吐】

【明星助农献爱心，zqsg，你们不懂农村人看着辛苦种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烂在地里的心情。】

【二姐，千万不能搞直播，别自毁前程，你是明星，不是网红！】

【网红来钱快，很多明星顶不住诱惑，别忘了，她是许铜臭，眼里只有钱！/金钱】

一部分网友支持许暮芸善举，另一部分网友觉得她博眼球引流，双方各执一词。争议性的举措，让庄雪迎很为难，水军下场清洗广场，也堵不住悠悠众口，还会坐实许暮芸利用直播带货牟利。

短视频网站里，一个标题为“许暮芸的剧组日常”的视频快速进入流量池，关赞藏评节节攀升，刷到的人越来越多。

沧澜江畔，徐风轻拍岸边的水曲柳，悠扬的柳叶在水中摇摆，江面倒映出对面群山的黑色轮廓，延绵而幽长。

村民们手持短柄锄头，身背竹筐，在山中采摘各类菌菇。许暮芸和雅西妮雅蹲在水曲柳下，甄选村民们从山里采摘的羊肚菌。小女孩身穿民族服饰，黝黑的脸上流露出天真的笑容。

姑娘们唱着山歌，在一旁洗衣。青年男子划着竹筏，往返于村落和大山。老人们在自家门前晒羊肚菌。

一张张淳朴本真的脸，在水中拼凑成虚影，大山原本的面貌在航拍下显露，焦距逐渐拉远，巍峨俊挺的山峰延绵不断，山村越来越小，最终化成一个黄褐色的小点。

电影艺术效果的拍摄，有别于商业宣传。凸显的不是产品本身，是养育这片村子的山川大河，与其说是羊肚菌的宣传片，不如说是描绘秀丽山川的旅游宣传片。

点进直播主页，进入直播页。两位身穿当地民族服饰的主播，熟练地介绍产品，镜头正对白色小屋的客堂，许暮芸一身湖蓝色花边领衬衣，青绿色九分裤，坐在老旧的暗红色方木桌上研读剧本，桌上摆着一杯咖啡和一罐可乐，娜西妮雅坐在她对面描字。谢苗苗在镜头里不时出现，扫地、拖地、抹桌子、削水果，做她平时该做的事。

直播期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谢苗苗做家务，许暮芸研读剧本。

许暮芸是专业演员，不惧镜头，自顾自地拉着小女孩，在白石地上把石头堆成一个个方格子，带着她玩跳房子的游戏。拍摄之余，她经常陪娜西妮雅一起玩，绝非在镜头前做秀。

直播镜头像是监控，许暮芸一会陪娜西妮雅玩，一会听谢苗苗给她讲笑话，像在自己家里，无拘无束。

与世面上养殖的羊肚菌不同，村里销售的是纯野生羊肚菌，村里航拍图内无半亩土地。因此价格与普通羊肚菌不同，定价999元/斤，这是给到菌商的价格，以批发价直播，足以证明村民们的诚意。

对大多数普通网友来说，花1000元买菌菇，太奢侈。直播间观众10万 ，订单寥寥无几，可谓是销售惨淡。观众的兴趣不在羊肚菌，在镜头背景里许暮芸身上，把直播当成一部综艺节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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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昌，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小芸。”老爷子退休在家，学起年轻人的新鲜玩意儿，在书房里无意间刷到“许暮芸的剧组日程”的视频，问道，“她不是在拍电影吗？”

“好像是夫人，你看，这是苗苗。”昌伯指着视频里的两人说，“夫人好像在帮村里人卖羊肚菌，微博里说的。”

远在千里之外，昌伯时常关注许暮芸的微博和朋友圈，掌握其动向，及时向老爷子报备。

“要不咱支持一下？”老爷子抬头笑着问道。

“助农献爱心，理当支持夫人。”平时许暮芸拍戏，家里帮不上忙，难得她直播带货，自是要鼎力支持，昌伯用手机打开短视频网站，很快刷到这场直播，下单一斤羊肚菌。

老爷子在昌伯的指导下，学习下单，买了三斤，把短视频链接，转发在谢氏集团高管群内。

谢辰泽担任谢氏集团董事长，老爷子基本在群里隐退，上次许暮芸托他代管集团期间，现身过一周，安排集团事务，之

后又销声匿迹。今日突然发个短视频链接，高管们点开，在视频里发现许暮芸身影，明白老爷子的用意，纷纷下单。

董事长夫人带货，老爷子发链接，果断下单，1000元/斤，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好吃就留着，不好吃丢了便是。

相比于谢氏集团的消极态度，景云资本各位老总相当积极。得知许暮芸身份，每个人都关注她的微博，尤其是方中元，苦许暮芸久矣。得知她在山区助农，不光自己购买，还转发给朋友和客户。这些高管之所以能成为职业经理人，除出色的专业能力和行业资历外，高情商是必不可少的工作技能。

随着谢氏集团和景云资本高管的加入，直播间订单如雪花般飘来，直播两小时，订单定格在8217单，其中一半订单来自港城与海外。村里的存货几乎被扫扫荡一空。

筛选，称重，装袋，封口、打包、打单、贴面单，村里男女老少一齐上阵，就连娜西妮雅，也在姥姥的指导下，用肉嘟嘟的小手，把一摊摊称重好的羊肚菌，放入食品袋内。

主播离开，谢辰泽端一碗羊肚菌鸡汤，步入客堂，坐在方桌前，掏出白色绣有栀子花图案的手帕，替她擦汗：“帮忙归帮忙，别太操劳，你还病着，Stevens说过，你要多休息。”

“今天销售数据不错，听村主任说，平均每家卖出20斤，2万元呢！对他们来说，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这不，谢苗苗都被借去打包啦！”许暮芸喝一口谢辰泽喂到嘴边的鸡汤，砸砸嘴巴，“挺好喝，肯定不是你做的。”

“你喜欢，我下次学着给你做。”谢辰泽勾起食指，在她俊挺的鼻尖轻轻一刮，“东西我带去西城的景云丽景酒店，给经理看过，他们说品质和原来的一样，也向港城总部问过，原先通过批发商采购，1300元/斤，已和村主任商量过，让他们成立个销售小组，今后方便订货。”

“还是你考虑周到，我带货只能帮他们一时，你这是细水长流。”许暮芸放下谢辰泽手中的汤勺，凑到他身前环臂勾起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柔声道，“谢谢你，有你真好，爱你。”

“这谁啊？下播怎么不关设备，居然还播着。”老孙带摄影师来收拾设备，发现摄影机仍在拍摄，桌上的手机直播屏幕里出现对面两人，评论急速滚动，不停地刷屏。

“啊！完蛋！”许暮芸双手拖住谢辰泽双颊，低声说道，“这下闯祸，千万别转头，会被看到。”

主播小伙子回来发现直播间的人数和评论异常，向客堂瞄一眼，立即下播，向许暮芸鞠躬道歉，“对不起，许大明星，我不是故意的，摄影机我不会关，刚去找剧组摄影师来帮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请放心，你帮我们村这么大的忙，我会和

全村人说，让他们严格保密，不向外界透露一个字。”

谁也没想到，一场好心的助农直播，最终以许暮芸恋爱曝光的重大事故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