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魄玉心(一)

烟花爆竹,敲锣打鼓,绫罗绸缎,拜堂成亲,喜宴开席,村民围桌而坐,大快朵颐。

热闹人声,欢喜笑声,原来嫁娶好热闹的。

庭兰拿出两颗糖果,偷偷放到轮椅上沉睡女子手中,主子,您也沾沾喜气儿。

眼前这桩喜是林媒婆牵的红线,大红的花朵戴头上,胖胖的身体圆润,有力,天生便是吃这碗饭,眼尖盯了她们好一阵,村东阿力娘早起遇她时,就落下话要讨一门亲事,这不来得正是时候让她遇见。

两姑娘织锦布身穿金戴银,外地来的有钱人啊,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平时嗓门大惯了,她咳两声清清嗓子,捏着调子开口先夸准没错,“哟,姑娘,瞧你这樱桃小嘴柳絮腰,跟紫花一样俏,她嫁的铁子正是我说的媒呢,才有今日这好事一桩。”

有那么好看吗?庭兰拿出铜镜,捋捋额前碎发,露出眉毛。

林媒婆捂嘴一笑,“这眉不浓不稀,天生富贵气运相,村里小伙子们最想娶的便是姑娘你这种美人。”

长得跟之前一样白嫩,也没有变化嘛。

庭兰揣回布包,放好镜子,媒婆的嘴竟同见过的那些臭男人一样,说蜜语似的话诓她,还好听得多了不然又要当真了去。

林媒婆见人不上当,又瞄眼轮椅,神情随之一变,“唉,年头糟难,这日子也难熬,看姑娘也是可怜人,不如就由我给你说门亲,从此热饭暖汤有人疼。”

两眼一瞅,虽压根看不出另个姑娘得没得病,但这不妨碍媒婆说事,万一说准了这就成了。

庭兰掰指头数数,第十个了,她颔首拒绝,“媒婆,我过得挺好,没想找个搭伙过日子的。”

林媒婆嘴上功夫已有数年,对付她绰绰有余,“我也不瞎,你妹妹就躺那儿呢,这情况我见得多了,有难处闷着不说,悄悄去镇上做工刺绣养家糊口,结果劳累病倒,钱也没捞着,爹娘还要跟着帮衬,最后还不都是笑着上花轿,享福去了。”

庭兰心想这么能说得媒婆,渡城都找不出几个。

林媒婆以为她听进去了,顺杆往上爬,“你没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难处,那几个铜子儿家用补贴都不够,更别说首饰胭脂口红,找一个老实夫家,钱攥在手里比什么都实在。”

三两下把她后半生都安排好了,头头是道就和真得一样,这么为她着想,就是主子说得无利不起早,陌人善言别当真。

庭兰故技重施,拿出之前应对法子,她装作为难样,“媒婆,我和妹妹被赶出家门,银子全花在了这两身衣裳上,她的病都是拖着没治,要拿得出百两钱儿,这亲事就有得成。”

林媒婆内心盘算,带得拖油瓶,药罐子无底洞啊,阿力可娶不得。

她机灵打圆场,“活着都有难处,你妹妹尚在,且是好事一桩,慢慢寻药,找良方,总会有法子能治上,就是阿力跟姑娘无缘了。”

庭兰转眼喜笑颜开,“媒婆,打听个事,结亲队伍过来时避开的村南那间屋子,是发生过何事?”。

林媒婆一听这话,脖都长了两寸,见村民没顾这边,这才小声地道,“那是先前在镇上开武场的杨老爹,前几日回村就发生怪事,媳妇死了,儿子没了,现在疯疯癫癫,可能得罪了哪路邪神,遭报应咯!”。

果真也知道些,庭兰低声问她,“具体详情,你可知?”。

林媒婆看看喜庆场面,反手给自己一嘴巴子,“这喜不提丧,知情的就这些,别得也编不出来,姑娘要想细细说道,村南稻草堆杨老爹就歇在那。”

庭兰一缩脖子,“我胆小又怕血,还是不去得好。”

这时,远处传来女人叫喊,“林大娘,你家虎子又点爆竹,吓得新娘子都哭了,还不去管管!”。

“诶,来了来了,喜宴也敢捣乱,兔崽子,皮又松了,”林媒婆捡地上树杈,撂起裙子,气冲冲迈过院槛,跑了出去。

脚下生风,步子不慢,配上媒婆这背影,看着还挺喜庆。

庭兰推着轮椅,顺着院门坡道小心下去,还算平缓,就算不会有何事,她也希望主子少受颠簸。

月上梢头,村南杨老头屋子外,庭兰坐在树上啃饼,“全是菜,还说是肉饼,又骗我钱。”

忍着没味儿吃完,也没填饱肚子,早知就拿盘烧鸡走,想着美味,她咕噜咽口水,主子没醒不能走,得看着。

“姑娘,你是这村的人吗?”树下男子冲她招手,笑得和善,看起来是个有礼的。

头绑铜钱,腰缚药瓶,庭兰跳下树,“绥梦山,百草门。”

穿着这么正经的弟子衣裳晃荡,是他们刚下山的弟子吧。

秦敛手里包子还热乎,吃一口都在冒热气儿,刚到镇上就赶过来,也幸有铺子还开着。

他道,“姑娘知道我们师门啊,看来你不住这,也过来这看一眼,想赚几个钱?”。

这边村民都认不得他这身衣裳,只当他是个云游四海之人。

太香了,肚子咕噜两声,庭兰仰头望月,“是啊,我早些就看过了,你去吧,我就站在这,不扰你。”

秦敛眼珠一转,包子分她一半,“我不是那些山上道士,没那么多规矩,饿了吧,给你吃。”

真是香啊,庭兰没忍住,接了包子就一大口,“多谢,你真是个好人。”

闻着肉香就已忍不住,这时也不嫌烫,香喷喷吃着,可比刚刚的菜饼香多了。

吃饱喝足后,想着那下肚的几个包子,她便也多话了,“看你坐这有会儿了,既接了镇上告示,不过去看看?”。

秦敛添根柴火,扔进火堆,“你看过,我便不去了,守卫眼睛也没长我身上,回去编个缘由糊弄糊弄,这钱也是手到擒来。”

火光下称得上是一张俊秀的脸蛋上,有几分洞察世事的明了。

庭兰搓着手,明白他话里蕴机,“其实你来时就已知细枝末节,不用那双眼,也知发生过何事。”

秦敛竖指,“嘘,看破,不说破,隔墙有耳,姑娘身在外处,肚里放点心眼,实话跟亲近人说说就好。”

还挺有趣,庭兰对他感觉还不赖,她羡慕地道,“通灵天赋,术法融合,尽情大展雄图展翅遨游,一方天地都约束不住。”

秦敛看清她眼里向往,笑笑说,“入门即同修,你不必妄自菲薄。”

庭兰很清楚自身实力,但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挺高兴,顺道问起他的来历,“百草门弟子上千,长老过百,不知你所属何人门下?”。

说起师父,秦敛只觉生活不易,弟子叹气,“师门里选了个便宜师父,下山就遇到债主让我还钱,全是他的祸根,身上全给了都还差不少,就接了告示来这转转。”

庭兰着实乐了,“俗道便宜没好货?”。

“也可以这般说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鱼进泥田寸步难行,”秦敛垂头丧气,蹦到头上的灵草也跟着垂下两片叶子,看起来也伤心的很。

庭兰好奇看了眼,又低头看自己影子,“白日里它也这般亮?”。

秦敛盯着书上秘技,“晚间我看书时,它出来待半个时辰左右,青天白日不出来,钻瓶里睡觉。”

原是只是个点灯火的,她加根柴火,快要熄灭的火堆又燃起火焰。

庭兰摸摸手臂,夜里越发凉了。

秦敛解下披肩,递给她,“若不嫌弃,披上吧。”

他的热气还没退,庭兰披上后暖和不少,本想陪他多待会,但实在太冷了,她便还了披肩,进了锦帐。

帐上暗色花纹,一棵云木,名为扶桑,根似玉,轻而不脆,落水不沉,绝佳武器材料,云中谷先祖并未取用,反而以叶养蚕,以丝为料,用作它途,谷中弟子所炼制出的灵器也居全派首位,天蚕带,月影衣,琉璃冠,质量一等一出挑。

再瞧瞧自家师门,全身家当只为养育花花草草,师父为了培育毕生信念玄冰碧草,到处欠债,还不上了就躲在师门,巴结长老避风头。

难怪走时给了他十个铜板还有些碎银,以为师父终于想起他这个徒弟,如今也算明了,有拿有还,从不吃亏,他多次想回山门,奈何没狠下心。

秦敛叹口气,继续看书,提升实力才是正道,这债慢慢还吧。

庭兰睡到夜半,心惊肉跳地醒来,一骨碌爬出锦张,慌得厉害,“发生何事?”。

秦敛拿下刚才惊慌挡在脸上的书,瞄着轮椅上沉睡的女子,“她是你师姐?”。

看书时睡去,心上压迫中难受醒来,慌得他以为来了浊物,下意识就挡住了脸。

“主子么,”庭兰来到轮椅旁,看着女子,“不算,外谷师兄师姐抚养我长大,主子属内谷,我们偶然相识,她待我很好,这次出谷是寻小棠儿,他离谷三月未归,主子担心。”

本来也沾得上雪名弟子一说,但她自认不可,外谷弟子她可喊师兄师姐,但内谷不可,内谷弟子连长老都对其毕恭毕敬,她就更能喊那声师姐。

思来想去就唤一声主子,也就外出这么唤,谷内基本不再人前唤她,外门师兄师姐都以为她是雪名弟子,庭兰也乐得高兴。

秦敛听着,若有所思,“云中谷内外弟子泾渭分明,倒跟百草门不一样,门里任性又随便,上交点花草就能收徒。”

确认无恙后,庭兰铺了块兽皮坐下,也不打算再睡,就这般守着。

她说,“内谷之事我知晓不多,各派收徒大都一样,师父只收三位徒弟,像主子这样只收一个的几乎没有。”

秦敛收起书,摸摸头上被吓到缩卷叶子的灵草,“你言语间对这些事很了解,我师父就没从未与我说起过这些。”

庭兰想起过去,“我人笨,扶桑心法也只学会一层,主子看我难过,拿了几本杂记让我舒缓,我虽对心法一知半解,但记这些很快,想着以后或许能帮上忙,便读完了谷中所有书柜。”

一瞬,秦敛双眼闪闪发亮,“不笨,你聪明着呢,我叫秦敛,希望同姑娘有个相识的缘分。”

杂记,人文,地理,满章的篇幅,看着就脑瓜疼,除了秘技术法,其它书籍也都看不下去,他就希望有这么个认识的在身旁,多好的百晓生。

初次有人对她这般说,姑娘有些害羞,“庭....庭兰,云中外谷弟子。”

女子娇俏的模样,好似一道美景。

秦敛从瓶中倒出一株小草,又摸出个瓶子放进去,“既相识,这个送你,以后每天给它浇水,它长大也会发光。”

略带残温的瓶身,庭兰心里添了暖意,“桑叶呢,它吃吗?”。

秦敛眯着眼,“这话就只可说,行不通。”

庭兰盯着瓶上繁复的门派标志,绥梦山上屹立一株小草,“杂记上有同类相食的记载,你们的灵草看来不食同类。”

秦敛活像个学堂老师,娓娓道来,“书上未必全对,看看就罢,不过躺在桑叶上确实会舒服些,你可以放几片进去。”

庭兰当即从绣包里拿出桑叶,塞进放进瓶子里。

小家伙,好好长大发光吧。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谢谢大家。(*^▽^*)

祝大家事事遂心,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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