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阿诺依(十二)

蝶西镇,没了欢声笑语,只剩人间地狱。

破庙里,周季脸色阴沉,盯着五花大绑的尸人,“七日,什么药都试了,我救不了他。”

银朱强撑着精神,没敢像师兄那般多看第二眼,这几日整个人都是晕的,睁眼闭眼都是尸人朝她扑来,想要将之变成同类。

高元脸色也很难看,“对不住两位,硬拉你们来镇上买药草,还遇见这样的祸事。”

他们一时只想让两位闲医多做俩香囊,先给师兄弟们用上,毕竟那香味与魔有关,往后拖去虽无性命之忧,但会变得痴傻,他们不想满门师兄妹落得那般下场。

周季心绪不宁,烦躁摆手,“没必要这般,要我所料不差,除了你们山庄,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韩均心神一震,难受地说,“这几日遇见的尸人已不下千,要都遭难,得......得有多少亡魂。”

周季冷声,“东海之事你们都在,因着‘不详’屹立千年的东海五族元气大伤,余下不过百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要修行者的命,没了我们仙器孤木难支,最后自会遂了他们意,世间皆魔。”

梁文和蒋坤没料到闲医一眼就将此事全部看穿,听着这话只沉默不语。

片刻后,梁文道,“为、为何是扬刀山庄?为什么选了我们?”。

无心之话却有着怨怼之意,话脱口而出,当即却是反悔,他是觉得不公,为何各派之中唯独他们遭了难,其他门派都无事发生。

高元几人没能给出个缘由,他们哪知为何扬刀山庄成了把子,魔剑都戳两个窟窿了。

周季冷眼一扫,“你问我,我问谁去,既已开始那谁都逃不掉,谁先谁后有何区别,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冲我们发什么火,要想知就问那些魔将去,我和师妹担不起你这责问。”

一时寂静无声,高元都发觉到了这位周闲医发怒了,也是了,这几日不光他们喘不过气,这两位也同样如此,一连七日都在寻找解药,想救下这些尸人,最后一无所获。

除了高元自己,几位师弟都负了伤,他们一时心软没下狠手,添了伤,伤口处都还腐烂着。

银朱端着捣碎的药草过来,解着梁文的绷带。

他秀气的脸上多了难色,刚才是自己没收敛好情绪,才会将矛头指向这里唯一的门派百草门,短短七日这姑娘变得憔悴不堪,也未曾睡得好觉,他一时还说了那样的话。

上药之时,梁文忍不住缩了缩手,突然觉得这般好意他受不得。

银朱以为他怕疼了,“忍着些,伤口不深,敷上几日就好,暂且不会有大碍。”

修行弟子受了‘落灵’,体质根骨没那般脆弱,还有药丸丹丸的加持,几道毒伤不会送了命。

梁文闭了闭眼,“刚才一时胡话,还望姑娘别往心里去,我从未遇过这样之事,一想到这些尸人可能是同门,我就去了半条命,如坠深渊。”

银朱给他扎了个蝴蝶扣,“无妨,好好坐着别动,等会再起身,你的师弟师妹会没事的。”

梁文:“人各有命,但愿如此吧。”

韩均和蒋坤病恹恹倒在一旁,很配合地让闲医上药包扎,他俩可没那么多心思,只担忧着这几日将要回来的大师兄,他还把几个萝卜头带了出去,说是要见见世面,这下可好,下山无事,回来这么个‘惊喜’等着,还就在山下镇子。

蝶西镇,第八日,香味愈发浓郁,周季狂吃半瓶无味丸,来了个以毒攻毒自损八千的法子。

想让他闻,偏就不遂愿,想将他们也变做尸人,就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高元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狠人呐,他就没见过跟倒糖豆一样吃药丸的。

周季把白瓷瓶塞他手里,“别这么看我,要想吃,都给你。”

“我不要,”高元赶紧还了回去,对旁边女子说,“银朱姑娘,你师兄这么个不要命的吃法,你不劝劝。”

没见过这么不顾惜自己身子的,是药三分毒这个理,他不信这位闲医比他还浑,不知前人这么句劝诫。

银朱难得笑下,“劝不回,师门都这么个劲,更何况师兄,只要未过地府门,那口气我们都会给他争回来。”

高元背靠石柱,拿过长刀,“眼下我跟师弟们都在,能护得你们安稳,周闲医不用如此博命。”

‘金露含烟’悬在半空,将几人护着,连香味都没让飘来。

“只想少些麻烦罢了,”周季扫眼仙花,又掠过韩均三人,“师妹有我护足矣,你三位师弟都已负伤,最需你的帮忙,我二人你就别操心了。”

仙花尚未好全,此刻又伤,怕不是要养上百年,还有功夫把花往死里折腾,也不知爱惜下。

梁文擦拭完一圈刀身,说,“昨夜有歌声传来,你们可有听清?”。

银朱昨晚本是困极,在听到声的刹那,天灵盖都给唤醒了。

她低下眉眼,“是童谣,这里人善歌舞,孩童都能哼上两句,那应当不是出自他们本意。”

周季眯眼,“‘牵手手,穿花衣,姑娘变做大树根’,谁家童谣这么渗人,多半背后捣乱之人出此下策,没准想吓死我们,好省点力去对付眼中钉。”

如此阵仗,倒让他有些好奇了,魔忌惮的是何许人也。

韩均嘀咕道,“‘蝶飞飞,奇香来,弹指化作毒尸人’,好生本事,把人间变做炼狱。”

那些尸人惨状在他梦里徘徊不断,他还捡到封家书,字迹刚劲有力,是封平安信,带着血迹落在地上,他捡进了怀里。

周季瞥他一眼,“你夸谁呢,那些不灭不死的东西有什么本事,惦记你根根骨头,充盈灵脉,挖心挖肝,就等着吃了你。”

韩均不自在抖抖身子,更觉冷了,“风这么凉,你就不能说点窝心的嘛。”

周季嗤笑,“想听啊,找我师妹去啊,她最善解人意了。”

听他们斗嘴,银朱拍拍‘绿红妆’,困意都少了些许。

蒋坤瞅着这东西挺好看的,忍不住问,“银朱姑娘,你抱着的是什么物件?”。

摩挲间,她更觉安心,“梳妆台,山里捡的。”

“梳妆台?”借着月光,蒋坤还想多看两眼,“对镜梳发?还挺精致的。”

“嘘!”周季突然压低声儿。

银朱不敢动了,心狂跳起来,她连连眨眼,指间亮起绿光。

有东西过来了,还踏着沉重的步伐,靠近破庙。

‘金露含烟’缓缓落下,藏进了高元衣裳里。

韩均悄无声息靠近师兄身旁,手握长刀,细碎金光闪闪烁烁。

蒋坤靠近庙门,透着缝儿,看向外边。

哪里来得鬼东西,震得地面发颤,毒尸人堆里还能出个毒尸王不成。

梁文靠着石柱,他摆摆手,无声张口,“别慌。”

银朱提着气儿,缓慢点头,“不、怕。”

空旷街道,月光投向地面,轮廓出不清晰影子,扭曲又硕大。

几人内心惊呼:怪物!

半个破庙大小的身子,穿布甲,持手斧,还跟着不少尸人。

韩均轻拍师兄肩:前路有险,不如咱跑。

高元反手推开:耳聋眼瞎,周围已堵。

韩均心惊,嗯?这大怪物还不止一个!

周季飞身而出,“速战速决。”

胆这么大,丝毫不怕。

“他是真疯了,”高元连连摇头,紧随其后,冲出庙门。

斧头一挥,砂石蹦飞,韩均连呸两声,“你个狗东西,伤人不伤眼!知不知道!”。

秀水一技,惊涛。

风浪卷动,长刀斩下,布甲未出裂痕。

斧头袭来,却是缓慢,亦是未能伤到这个蹦跶的敌人。

尸人倒下,蒋坤大喊,“皮糙肉厚,扔符!”。

银朱五张齐扔,轰然声响间,几人齐退。

壮硕身影重现,未能伤到分毫。

韩均骂骂咧咧,“没用。”

藤蔓缠绕,阻下挥动的巨斧。

“行动缓慢,耐揍,”周季扫视大毒尸,停在它宽大额头,“魂灵薄弱,谁来首小曲给它听听。”

“我来!”蒋坤自告奋勇,掏出竹笛。

笛声一响,毒尸抱头,几人捂耳。

银朱皱起脸,好难听啊。

蒋坤不入门也不是那块料,像模像样装两下,没能放倒毒尸,反而吼叫出声。

嘶声中,几人东倒西歪。

高元:“素音坊没要你真是三生有幸。”

就这笛声,当年素音坊接引人能听下去,他也是颇为佩服。

冷冽寒光劈下,又一毒尸而来。

周季:“师妹,躲开!”。

银朱还未定神,但好在毒尸行动缓慢,她就地一滚,来到师兄身边。

一、二、三、四、五,整整五只毒尸,缓聚而来。

韩均定定神,结巴道,“师、师兄,跑路吧。”

高元扫过毒尸,“阵法之位,走不了。”

韩均傻眼看去,“禁行阵!哪个千刀万剐的,心这么坏。”

一眼就是坏心,想让他们活活累死。

“你没喘气儿?无味丸都顶不住了,”周季将银朱拉进几人包围圈。

“魔而已,又不是没遇过,”韩均戴上面巾,强装镇定,“大不了不喘气,先解决它们。”

长刀尚未出手,已有琴音传来。

银朱惊喜看去,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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