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谷静修台,风敲竹整个人躺在上边都不带动弹,活像是没了气儿。
路过的师弟大声道,“大师兄,能起来吗?这都晌午了。”
“羡慕了?”风敲竹睁开条缝,懒洋洋地道,“你要想睡,旁边还有几块台子。”
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都有特权呢。
“我不睡!我还要去晒桑叶!”师弟看旁边路过的长老,义正言辞地拒绝,一溜烟地跑远。
大师兄虽是初次炼心,但对于其中的奥妙也是极懂。
那块丑石头沟天地灵性,依照各自曾经的经历,考验也是不一。
他以为自己最留恋的会是金都,没成想是云中谷。
青蘅过来时,一路嬉笑的师妹们,摘了朵小花放在了她发间,笑闹间又跑向远方。
“得空在这偷懒,倒叫我一身累,”跳上静修台,她也舒服地躺下。
本是一人一半的差事,九成都落在了师妹身上。
迎风扑面时,风敲竹眯眼享受,“只要猜拳赢了,你也能躺在这里。”
谁叫他运气好呢,划拳都没输过,要不是此次渡城之事她回来的稍晚,那一成都不会到他头上。
青蘅严肃地道,“身为大师兄,就算没有猜拳这事,你也应当尽职尽责地教导。”
风敲竹咬着狗口尾巴草,拨着划圈,“他们不笨,有你指点就够了,我若在去,便是画蛇添足。”
云中谷里就他们两人最有天分做这事,师弟师妹们都是聪明之人,大多不会就同一个疑惑问两遍。
青蘅瞥他一眼,“那还有不敢露面的师弟们呢。”
“那就不必了,”风敲竹闭上双眼,放空自己,“我要是去了,他们会害怕地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等哪日他们想通,就都会来了。”
云中谷里这样的弟子为数不多,师弟师妹们里都藏着些,只有等他们走出那一步,才能有着以后。
而雪名就更是另类,她是不怕,也用不着指点,只是时常陷入沉睡,何尝又不是她的另种修行之道。
青蘅:“师妹掉进万崖窟,连封信也没往外送,也不知怎么样了。”
万崖窟原本是训练之地,人来人往间也没发觉异常,掌门出关后去过一回,就成了禁地,下了命令不许任何弟子靠近,若有违背当受罚处。
他不知缘由,师妹好好地出来,也就没有在打探其中深浅。
掌门既都未罚,想来也是自有思量。
风敲竹劝慰道,“放心吧,她长命,定会完好无损地出来。”
这事他当初只听了一耳,怎么炼心之时还出现了来,他有这般在意万崖窟?
还未细思,身下的静修台已变成了参天大树。
淅淅沥沥的雨声,垂落的雨滴顺着枝叶,砸到他脸上。
风敲竹睁开眼,偏过头去,望着崇山茂林。
金都城外,绝谷。
树林之中打斗就近在眼前,阵仗大,结束的也快。
他这人没别的,偶尔遇上点事时,只要不是特别需要帮忙的,就喜欢偷着看戏。
女子持着剑,撑伞而立,周围躺着一地死士。
明明是同门,他们的初次见面,却是在谷外。
虽偶时听过师弟们说这位师妹面冷,等他见时才知,何止是这般,她整个人都似乎都裹在风雪之中,稍一靠近,都冻身透心。
只是这道气息当时消散地太快,他来不及捕捉到。
如今重现一遭,倒是让风敲竹记了起来。
坐在树干之上,都只觉身在冰窟。
下一刻,雪名出现在树下,仰头道,“真巧,大师兄你也在这。”
“是挺巧,”风敲竹坐起身,笑道,“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回去”。
伞轴在雪名手心打着转,转起的纸伞甩动雨珠,“若真担心师妹,您老藏着的时候,就该出手了。”
年纪轻轻,被她说得老气横秋,真是嘴上不饶人。
风敲竹双眼掠过死士,“这不是觉得师妹用不着我帮忙,贸然出手又怕影响了你,左思右想间就没敢出手。”
金都不少势力都养了死士,修为虽没多高,但也有几分实力,若是外谷弟子他还真就出手了,但到雪名跟前,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你知他们为何杀我?”女子看似平常,唇却是勾着。
风敲竹手抖了下,“你杀了他们老大?”。
即便眼前的师妹是假,他也不敢开口说出实情,灵性突地两下,甚至他觉炼心石在故意整人。
这师妹,太真切了。
阵书出现手中,雪名朝树上扔去,“现在我们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记得收拾他们。”
风敲竹:......
不是,这都不能任性一回,不接这个阵书吗!
当初料理此事,害得他生平二十几年,第一次被爹骂得狗血淋头,差点当场逐出家门,就不认他这个儿了。
心中念叨,一双手却很诚实地接住阵书。
还是好好收下吧,他可不想出了什么岔子。
风敲竹翻过这本阵书,都是些简单法阵,后来问雪名为何抢它时,她只道眼熟。
作为大师兄,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更何况得了好处。
雪名甩手扔给他的储物戒中,有许多的钱。
同样再次接住时,风敲竹还是没忍住,“师妹,你家做什么的?”。
“经商的,”雪名指向东边,“玉泉山庄便是我家,爹买下时找道士算过,住那里会发大财。”
玄天宫那些人有点名声的,又不愿别人知晓其人时,都让人美称一声道士,但都不妨碍声名远播。
其中最为失败的,便是苍澜。
也许是他自己也没想瞒着,取名之时凭着背影被云中谷长老认了出来,不过半日就已传遍,甚至有不嫌事大的长老,觉得她同上仙有血缘关系。
谷内都知她同上仙有关系,详情却是不知,虽都想过来问问,却没胆子敢问。
风敲竹也是其中一位,虽也知不像长老们传得离谱,但他确实没想知其中详尽。
却没料,初遇雪名时,她就跟倒豆子说了出来,明摆着让他骑虎难下,以至于现在都还有些记忆,因着她当初说得这层缘由,又接了次阵书。
那可是上仙,他怕勒。
不敢去赌那小小的一下,成功被她吓到,又取名又送书的,以后若是在任性收为弟子,他就得吃亏。
“听青蘅说你喜欢酒,”风敲竹跳下树,“饮涛”出现手中,“我自己酿的,合你意最好,不合就赠予其它师弟师妹吧。”
酒香不浓烈,味道很像谷中的花谷里,躲在花瓣下蕨草干枯后的味道。
偶尔路过,扑鼻的一刹那,极为好闻,转瞬又会散于无痕。
雪名饮了口,“比生吞的蕨草好多了。”
“它是闻着还不错,生吃会让人发麻,你只有受罪的份,”风敲竹忍不住摇头。
花谷里有毒没毒都混在了一块,那帮师弟师妹们也是不安分,时不时就往里边撒种,摘也没见摘,也不去尝试着弄几颗药丸,就般让它们放着,连物尽其用都没做到。
雨不知何时停了,雪名还是照样撑着伞,挡住烈阳。
她道,“大师兄,别去万窟崖,离它远远的,越远越好。”
这句忠告,并未在他们的谈话之间。
风敲竹微楞,“为何?”。
雪名:“你会死。”
说得平淡,却听着有几分真意,似乎发了点变化,他突然不想将这位师妹当成假的了。
风敲竹:“你不仅去了遭,还好好地回来了,就没想告诉我些什么”。
雪名想了想,“我想说,可你听不得。”
风敲竹不信邪,“我偏要听,又当如何?”。
女子还未开口,一道雷已是降下。
浑身泛疼,他顿时只想破口大骂,这什么破烂炼心石,是不是真出了岔子,怎么还能降雷呢。
雪名:“知了?”。
风敲竹张口冒烟,“禁忌所在,我不问便是。”
入了修行就是这点不好,有些想知的事被拦了道天堑,挠得人心痒难耐。
吃了几颗药丸,且待好些,他才注意到她虚透的双手,这是消失的迹象。
风敲竹转过眼,“你好像有些特别,炼心石都在顺着你。”
雪名笑道,“大师兄,你觉我是真是假?”。
他很犯难,平常师弟们寻个要草药,若有在苍离岛的,也是闯过炼心石。
听他们说过,都是去过以往的坎,过了也就破了此番阵仗。
到自己这,确实有些不同,没有过往,没现以后。
他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因为他也不过一俗人,又很多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钻进心里,默默长刺。
风敲竹道,“还用我猜吗,你那双手便是最好的假象。”
她是在东海,可不会在这侠客岛,更不会来这炼心石,若是真的那般神通广大,连炼心石都无法左右,那她得是什么神样。
雪名:“走了,有缘再会。”
她撑伞离去,“饮涛”留在了原地。
风敲竹捡起时,发现少了半壶。
而此时,随着雪名的消失,炼心石出现在了前方。
云中谷大师兄,罕见有了几分迷茫。
这一遭炼心,是做什么的。
而雪名又是真,还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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