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谢雪砚收拾好一切,再出来时,谢霄辞刚好也处理完手上的伤。
雪砚不往他哪儿去,走远些靠着沙发坐下。水壶里半壶的水晃荡,给自己倒了一杯,润润嗓子。
吞咽液体还带着痛,可还算流畅,她就知道自己会没事。
那边传来箱子关扣的声音,在夜里针落地都能听见的寂静里,突兀。
雪砚还是背对着,视野受限让她有些紧张。
谢霄辞可没有那样的情绪,他今天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雪砚不知从哪里摸出房间里电视的遥控器,正要打开,有东西被人搁到了沙发靠背上。
她回头看去,是那个医药箱。抬眼看见哥哥低下的视线从箱子上转移到自己脸上。
“放回去。”谢霄辞再用视线点了点箱子。
从茶几侧边的抽屉里翻到的东西,最好还是原路放回。
谢雪砚就在跟前,离得近。就是顺手的事,帮帮忙无所谓。
雪砚笑笑,接过东西。抽屉关上的时候,她再看哥哥,人已经坐到沙发的另一侧。
两个人占据着沙发的两段。
谢雪砚没问对方的意见,已经把电视机打开了。喧哗的声音一下子充盈整个房间。
瞳孔倒映里是屏幕上的变换的光亮,可两人的心思都不在上面。
这一点嘈杂只是缓冲,不让事态升级到刚才的程度。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谢霄辞开启了今晚的谈话。
“一只急眼的兔子。”他说话向来点到为止,像今早那样的反应,其实已经超出了许多人对谢霄辞的印象。
雪砚可以脑补出哥哥言尽于此的后面藏着的话:红着眼睛,自以为自己有多吓人。
“兔子急了会咬人,你就说它有没有咬到人?”雪砚回话。
“不止,算上刚才足足两次。”谢霄辞又把手举起来,要雪砚看看自己的悲惨遭遇。
随口抛出的话,还带着些怨天尤人。又是对于些霄辞来说十分难得的情绪。
这话却让雪砚觉得有些好笑,没有掩饰,真就乐呵呵笑了起来,可没笑两声就换来几道咳嗽。
见此稍加平复。
“嗯,不错。”雪砚差点就鼓起掌来,她才不管别的,只要方法有用就行,其他话对她来说一点分量都没有。
“看来,还很满意?”谢霄辞没有多大反应,今天所有的气都在白天里泄得干净,现在再去提起只有疲惫。
“蠢得没边了。”
“..........”
这一句话让一切急转而下。关键是雪砚也不知这“下”又会下到哪里。
是落到地面,还是走向地狱?
恰巧电视上根本没人关心的电影播到结尾,黑下了的屏上开始滚动起白色的字幕。
也许电影所探讨的过于严肃,所以最后都没有音乐响起,仅凭黑白发人省醒。
谢霄辞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前面几次对他来说都是小打小闹,而这一次却叫谢雪砚一拳击中心脏。
想要说的话很多,临到了头却没一句能正确表达的。
“别一个劲折腾自己,你不是在折磨我,而是在折磨你自己。”
谢霄辞的话越说越冷,像是一阵秋夜里的凄风冷雨,雨丝斜成刃片,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连灵魂都要削冷。
“我的纵容从来不是没有边际的。”
谢霄辞认为这已经是自己对雪砚说过的最重的话了。
可他到底还是吓到人,把雪砚弄得更加应激。
下一瞬话语直接升温回暖。
“听着...雪砚。”
“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你这世上最应该相信,最应该亲近的人。”
“而我,只要你听话。”
谢霄辞觉得这真的是世界上最赚的交易了,而这样的条件他只给一人。
他说完微微偏头,看向另一侧的雪砚。
谢雪砚单手撑着脑袋,仅留一个乖巧精致的侧脸。
她没有注意到谢霄辞的目光,或者说注意到了却选择视而不见。
电视屏幕上的黑幕滚完,谢霄辞的这段话也说完。而这时谢雪砚却没有回到哥哥想要听到的话题上。
她突然像是直接与谢霄辞隔出了一个世界,望着屏幕有些不满。
撇撇嘴说道:“播完了呢...该换台了。”于是摸出遥控,接连跳转切换。画面跳跃间隔断了传音,磕磕绊绊卡壳。
最后落到科教频,目前的栏目叫《真相大揭秘》。
谢霄辞留足了时间给雪砚,并没有对此表达不满。
雪砚笑着叹了口气:“行了,就看这个。”说完转过头来看向自家兄长。
好像自知今晚逃不过,她也干脆无所谓地说些实话。
“哥,我的目的是念合。”
谢霄辞固持己见将雪砚的一切关注点揽到自己身上,这是他所希望的。但并不代表,谢雪砚也是这样想的。
或许是有些受到谢霄辞的影响,但主体上雪砚却实在只向着念合考虑。
管他林洛宁早做了什么准备,当她想到拖下去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时,她就已经想好了办法。
而那个人只是恰好跟雪砚有着同一条思路而已。至于为何要选择这种方式。
纯粹是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筹码,为了最好最完美的效果,她不介意到哥哥那儿去骗些回来。
“我可对任何方法都没有偏见。”
“蠢就蠢点吧,蠢方法也能行。”
谢雪砚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毕竟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已然是无耻,忘恩负义的代名词了,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在美国呆着的四年里,虽说风平浪静,但不愉快的小插曲却一直时有发生。
因为四年前的事,念合以及牵连在内的人多少有些损失,多少怨恨因此而起。
谢海陵把罪名全都抛给了她,那些人在国内不解气,不知从哪儿搞到了她在美国的电话号码。
有一段时间各种短信轰炸,骚扰电话时有,骂得很难听的人大有人在。甚至有因为念合出事,炒股失败的人跑到美国来打探她的消息。
要不是及时报警,她可能连在美国的书都念不完。
所以,于这些相比。她觉得自己还不算不择手段,体面是留给体面人的。
谢雪砚在谢家精心设计的包装下,曾经以为自己是。但后来才发现,这些并不是留给她的。
再多的话雪砚没说,她知道以谢霄辞对她的控制欲,这些东西他大概也不是不知道。
或许自己的几次幸运是对方的帮助,但还是源源不断,因为一切的根源.......
唉!她这个哥哥总是妄图用外界的凶恶来体现他身边的温暖,可惜他自己却体会不到。
“还记得花园里的喷泉吗?”谢霄辞换了一种方式却表达,刚才还很强硬,却没想到把雪砚激得更加固执起来。
于是现在他就温和下来。
“嗯...南边那片灌木丛里的?”雪砚微微皱起眉头,对此却有些抵触。
男人点点头。
“小时候我们常呆在那里,就那时便是最好。”
雪砚想起那是在记忆里有过许多片段的地方,多年间都是如此。但她知道哥哥说得一定不是其中随便的一次。
那么只能是最开始的那次,半年的时间稍微熟一点,雪砚那时才有些家的感觉。
默默跟在哥哥身后,想要表达善意却不知道怎样才好,就一直跟着。
喷泉旁是两人呆着最久的地方,只是因为有一次谢霄辞发现那里的太阳正好,索性利用妹妹的跟屁虫属性,在哪儿不走,赖着让雪砚晒晒太阳补补钙。
而这后来就成了习惯。谢霄辞也习惯了雪砚的陪伴。
现实里的月亮依旧照着,洒下清冷的光辉。说晚不晚,外面的走廊上还有人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克制压抑着,怕打扰到他人。两个人间的情感在这一刻纯粹到了顶。想要骗人真的很难。
“我也希望如此。”雪砚的声音一贯如透澈山泉一样清亮,在夜色里低低回唱。
就像一夜冰融,细流悄然滋润土地,接下来是万物的复苏。
谢霄辞不由得眼眸闪动一瞬,那处无波寒潭被别处的生机惊扰。一只小雀,在池水中央,点了一点,荡漾出波纹。
“人总要对自己诚实一点。”谢雪砚接下来的话,让谢霄辞都不得不投注下无与伦比的关切。
“所有,哥哥你告诉我,这就是你要的全部了吗?”
这句话始料未及,谢雪砚就是不会顺着他的意思来,早该知道一切的。
那一刻的陪伴是永恒的,所以他只要那一刻彼此眼里都是彼此,其他的多不了,各自的少不得。
有错吗?
“如果仅此而已,我发誓我现在就做得到。”
“我回来了,以妹妹的身份回来了。而且只需要当年的真相,以及离开谢家。”
“那只是一层身份,压根算不了什么。我们依旧可是是彼此的家人。可你却为何要视这一切为背叛?”
谢霄辞在辩论中习惯了沉默,但在这时却免不了为自己解释起来。
“人都走了,还算得了当年吗?”谢霄辞冷冷笑一句,表示对此的不解。
雪砚在他眼底下都能偷换概念,铮铮有词。让他想起上学的时候,教别人做题。各自有一套思维,就是不按照他的来。
即使歪打正着对了,那也是错的。
“哥哥,你错了。”雪砚最好长叹一口气“你要的不是陪伴,你要的是全部,你要的是占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