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声音不知从那里传来,像是从天上而来,让整片意识都感触地震动。谢雪砚依然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
“一定要快!”有人的声音响起,她只觉得熟悉却认不出来人。好像换了个地方继续躺下,接着有东西从血管里进来。
微凉稀疏的液体与滚烫浓稠的血液混合,海浪般一下又一下冲刷去痛苦。短促而又强烈的过敏反应被平复下去。
这下彻底静了,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感觉真好。
她又累了,短暂清醒的意识再次沉下去。
平静是雪砚一个人的平静,但她留给谢霄辞的是无以伦比的复杂和忐忑。
刚才还会冷着脸说人蠢的小谢总,好像把此生最为激烈的一次情绪变化留在那间会客厅,在如今全然又是一幅样子。
救护车上的医生问话时,他如实回答,此次之外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时不时瞥一眼车到了哪儿,后瞧瞧谢雪砚的状况。
对比于之前还在自行驱车就为了赶上救护车行为来说,此时的沉默有这一种诡异的氛围。
……………
………
再次醒来,谢雪砚没有睁眼,率先闻到的是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她有些僵硬地动了动鼻子,适应了这种味道。
现在这里很安静,似乎没人。大概是晚上,透过眼皮也是未能感到一丝丝亮光。
谢雪砚这才睁开眼睛,上下转一了一遭,看着天花板在上。
没有一醒来就面对谢霄辞的质问,这一点儿让雪砚松了口气。
呼吸间的水雾又打回来,脸上有东西勒着,低头只见透明隔层上的白色雾气,又迅速消失。
是呼吸机。她的过敏最大的致命就是呼吸道问题,现在似乎是好了些,就是一切都要慢些缓些。
谢雪砚想下床,干脆把所有设备都给扯了。挺坐起来,接着门口小窗外的光亮打量起来。
说是单人的病房,可也没那么简陋。沙发电视一应俱全。
等等,那是什么?雪砚注意到一点不同,浅色沙发的靠背上搭着一件深色的外套。
是谁的不必说,那人也许只是走开了一会儿。
雪砚放弃了刚才的想法,又直挺挺躺了回去,带上呼吸罩。
还是等了好一会儿,差不多又要睡着。
突然听见开关“啪”的一声,里里外外的灯都亮起,尤其是雪砚头顶上的夜灯亮得最为刺眼。
她有些烦,不太舒服地睁开眼,皱着眉,侧过身依旧躺着,完全不为所动。
只听频率协调的脚步声走了过来,接着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擦而过的声音——应该是靠墙放着的椅子。
对方坐下时,椅子挤出声难听的呻吟,压过耳朵。雪砚转而把被子蒙上头,还是不动。
她铁了心如此,如果犟过去。今晚就没那么多废话要要说,要讨论了。
谢霄辞还不至于崩不住,雪砚只听到哥哥似乎倒了杯水。水杯底磕在床头柜上的声音很响。
两个人都没说话,谢雪砚这边就连动静也没了,继续耳聋眼花。
长长的一段时间,好像又剩自己,却再难平静,心里发毛。
谢霄辞没有走,但好像也没有来。直到一声压抑的低笑,悠悠回荡起来。
“真是不够体面呀...谢雪砚。”
这样一句话还是习以为常的语气,毫无起伏毫无波澜。
可就在这冷然一片中,再不是往日的不屑一顾。
谢雪砚睁大眼睛,侧着瞧见阳台玻璃上的一道模糊身影,浅淡的新月也映照在其间。
心也跟着阴晴圆缺。
她还在等着下一句话,再让哥哥多说些,气全都撒出来,反正她也不会介意。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朝着失控的方向奔去。有东西从她背后绕到身前,捞起她的肩膀,就要往上提,想把她整个人都给掰正过来。
谢雪砚没有反应过来,还试图挣扎时,对方的的目的也已经达成。最后还有个呼吸罩碍眼,谢霄辞再伸手要把它也摘下来。
哪知雪砚在这时却死死护住形同虚设的东西,两只手去掰一只手。或许是知道这一动作结束,又要有一场交锋。
男女间天生的体型差距是一条鸿沟,难以跨越。谢雪砚后退挣扎着又被那只手摁回去,杯抵着床板,无路可逃。
下一秒已经得逞,谢霄辞把东西丢在一边。反过来想再去拍拍妹妹的脸,不像安抚,倒是挑衅。
雪砚这时也是真疯魔起来,不知从哪儿来得一股力气,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稍前过了水的皮肤对温度敏感起来,一处比妹妹握住自己手腕的双手还要高热的一处热源越来越近,主动过来的行动直接让人脑子死机。
下一秒到来的是疼痛,尖锐的东西刺进手指,先过皮肉再寻着同样滚烫的血去,毫不留情。
痛觉快过一切最先达到,谢霄辞的脑海里瞬间什么都不剩。思考?对不起,已经自动撇开了所有经由大脑加工过的预断。
他小声地“嘶”了一声,手规避危险条件反射般甩开。不太舒服地皱眉,抬手看去,果真出血了,从半空中甩下几道血迹,斑驳在瓷白的地面。
“输不起。”谢霄辞咬着牙,嚼碎了最后一点疼痛“所以直接上嘴?”
比力气没比过,所以要以更为原始的方式再来?
谢雪砚下嘴的时候没想到谢霄辞会有这么大反应。本来只想要他痛一下,哪知自己牙齿居然这么给力,居然直接就是出血的程度。
口里沁入对方的血液,有些不喜欢的甜腥还粘连在齿间。她微微张嘴抿了下唇,为了把那股味道尽快淡去。
“自卫而已。”她摆摆头,脸皱了下,对于血的味道,还是无法适应。
谢霄辞看了她一眼,却下意识很快地撇开。再回过头来察看被咬伤的手。
一片血色涔染手掌的纹路,他不解地眨眨眼,最后看到一抹鲜血造就的唇印。十分要命,不可避免,鲜血相得益彰。
雪砚也看到了,这下脑袋空了的人轮到了她。心里有细碎的声响,开始时悉悉索索,最后一下却如石头落水,咕咚咕咚,大得吓人。
谢霄辞也觉得东西刺眼得快要扎伤眼睛,他马上握拳放至身后,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意外的事故,像是打开了什么危险的开关。本来剑拔弩张的两人又默契缩了回去。
道歉是不会道歉的,雪砚咬咬唇起身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与此同时一道视线幽幽地跟着她,从单人房的这头追到那头。
“找到了。”谢雪砚翻出个医药箱,某品牌和医院合作推出的家庭型。为了刷脸,医生遍地走的病房里也备着。
“算你运气好。”雪砚嘴上依旧不客气。
抱着走回来,正要上手处理,谢霄辞却把手往后面放。
“不用你,我自己来。”他极力避免与雪砚的接触,就连目光都不曾相交。谢雪砚倒不在意,随了他的便。
可这一下却闲了,无所适从起来。呆站在一边,看着哥哥单手把医药箱打开,动作上少了素日的从容,有些粗暴。还在气头上,谢雪砚知道原因。
箱子的盖子被翻开,因谢霄辞的动作跳着挪了下位置。下一秒,谢霄辞心累得叹了口气。
雪砚总算反应过来,掉头就跑。谢霄辞也不回看,低头就要把手上的血迹擦掉。沾了酒精的棉球直怼过去,一样的痛感,却抵不上之前的难熬。
常年冰冷的手,似乎在某一刻借下了少许温暖,手心里藏着的暖四溢,好像还有些...发烫?
男人毫无预兆地楞了楞神,然后像是没发生一样,如常继续。
那头的雪砚躲进厕所猫了起来,自己也紧张起来。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心里默念十遍。
干脆洗把脸再出去。
四四方方的梳妆镜前,人过来,暖色的顶光打下,想要弥补夜晚对灯光的需求。雪砚两手撑在台上,正要捧起水洗脸。却瞧见镜子中自己的那张脸。
毫不意外地傻掉了....
妆是早卸了,皮肤素净透亮,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再往下半张脸看看,唇上还留着妖艳。她可算知道为什么谢霄辞不敢看她了。
只是现在知道真相一点都不好。赶紧沾点水,在镜子前仔细擦干净。
过头了....她这时才意识到。这样的意识又一点点把尴尬消磨殆尽。眼里突然转入陌生的情绪,警惕与些许恐惧交杂。
极力避免的事端有一次发生,谢雪砚心里有些怒气上来。她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柔光下朦胧的眼睛,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黑的最好只有黑,白的最好也只有白。眨眨眼,拼命把眼底的水雾去掉,为的就是清澈分明。
谁也不知道,今天还在为哥哥而为难时,那碟花生出现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第一直觉跳出的东西是那样出人意料,也将自己被吓一跳。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可怕,让她感到恐慌。
从而促使她拥抱了极端,染上了癫狂。最可悲最可恨的往往是下意识的顺从。
这是不被允许的,这是他所不被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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