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猛然站起,站得板直。这已经是十分考验老人的事了。刚要说什么,又被雪砚最后抬起的目光摁回去,最后所以只给额头上再添三道皱纹。
没有耽搁,这次不会在有人阻止,林洛宁先走了进来。他第一眼不是望向父亲,而是在寻找起某种东西,而后他看到了沙发上的谢雪砚。
果然,聪明人与聪明人间根本不需要交流。他的举动触动了自家姐姐的神经,林洛浅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挪动位置把雪砚挡得严严实实。
林家老爷子对此并不解释,从雪砚开始陈述后,他没有插嘴一次。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认真把话听进去,只是在思考以及震惊。
思考突如其来的事情能否达到目的,惊叹于谢雪砚这个一向寡言却比他哥哥柔和百倍的女孩,会在今天显现出全然不顾一切的刚烈态度。
谢雪砚无论做了什么,她现在的情况明显撑不了多久。
林洛宁进来后,迟迟不见另一人。门扉触到墙壁,被作用力反弹,由快渐慢要给自己又锁上。
但那一声门把扣起的声音却并没有传来。一只修长的手挡住并推开,正是谢霄辞。
“条件你们随意,我都会接受。”声音里除了往常的淡漠,多出些倦意。
他走在林洛宁的后面迟了半步,就这半步让舞台上的一切准备就绪。除谢霄辞以外的另几人保持着排外的默契,掩盖下将要反转一切的计划。
“霄辞,你林叔叔我已经决定好了。”林德说话都快了几分,最后怕露出破绽,生生断了一句:“很抱歉....”
谢霄辞进门先找妹妹,习惯成了本能,自己也没发现。那句来自老人的歉意听见了也并没当回事。抱歉?抱歉要谢霄辞做出让步吗?
那还是算了。
雪砚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林洛浅给人全挡住,只露出一缕发丝垂下,让人知道她正低着头。谢霄辞有点奇怪,雪砚好像太过平静,在这时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想再前走一步,一心二用地察看清楚,但老人的话并没有停下。一句想象不到的话留住了他的脚步。
“我不接受。”不接受什么?谢霄辞还按着正常人的逻辑来推断,老人自己给的机会再谈。不可能无缘无故当场反悔,这超出了理智的范畴。
“什么?”下意识的疑问,谢霄辞确定自己听清楚了那句话。
“抱歉,任何条件我都不要,我只想保持我的念合。”
谢霄辞没有说话,扶额楞了几秒。在抬起头的时候,看向了林洛宁。
林洛宁没有出言阻止他的父亲,只在小谢总看向他时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
见鬼!!!
他记起之前与林洛宁的承诺,不能收手,这是双方利益得到保障的基础。林洛宁的做法已然触及底线,作为难得的朋友,谢霄辞需要一个解释。
“林洛宁,给我个解释。”
“没有解释。”
每一面都是一堵高墙,而谢霄辞选择与林洛宁合作的那一刻就已经为自己的后路关上了门。现在不只是越来越高的墙面,就连他落脚之地的一方空间,也被挤压着变小。
似乎要让他始料未及,让他自己逃向未知危险的邻域。
凡事都要逻辑,只有疯子是没有逻辑的。而林家的基因里并不包含癫狂。
他恍然意识到这是个圈套,虽然表面上还留有镇定,太阳穴的急跳却暴露了第六感的不安。
谢霄辞一双冷眼扫过去,试图从这些人中找到端倪。没有?很好,你们能忍。他突然很佩服起这一家子,明明之前还都各持己见,现在却团结地像是一体。
可忽然间思绪戛然而止,后知后觉有一片无边的恐惧在逼近.........
"不对,不对...."谢霄辞表情木然地皱起眉,上前几步,一把将林洛浅推开。随着林洛浅的离开,那只支撑雪砚身体的手也从她肩膀上抽离。
换来一声虚弱的低喘。谢雪砚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向后倒去,紧闭的双眼,因此变化而张开,堆满了难受而产生的泪光,她是疼着忍着才会如此。
她是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谢霄辞就是知道,很明显.....
四年前她会因哥哥而内疚心软,可现在她却以伤痛步步紧逼,双眼不屑,自毁成了她的利器,写满了对自己的反抗,试图让他也疯狂。
谢雪砚!!!他简直恨得牙痒痒,可这样也无法忽视心脏发狂般得急速跳动。激烈的情绪在内里肆意妄为,只化作他愈加纠结的眉头。
雪砚一直在等着这一时候,谢霄辞过来,填满了她的整个视野。看着哥哥从未对她产生过的一种感情因自己而疯涨,什么都好过从前淹没自我的所谓“爱护”。雪砚痛快极了!
她提起力气,讽刺地勾起嘴角,却没有半分余力再去冷笑一声。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起初像要把肺咳出来,却慢慢地化为急切的喘息,哮喘病人般拼命汲取空气。
眼看着谢雪砚说不出话来,林洛宁堵住自己的担忧,眼皮直跳。为了尽早结束,决定直接一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选择还是逼迫?林洛宁,你说得算吗?!”谢霄辞没有多余的愤怒表现出来,他的平静显得愈发可怕。
"我们不想为难你,要继续还是带走雪砚。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就差一点,谢雪砚是否能成为她哥哥的锁,就看这场抉择。
可谢霄辞却并没有理会林洛宁刚才的话。
“别装了,林洛宁。”
谢霄辞当场就看出来,林洛宁是主谋,而他的好妹妹是对方的帮凶。林洛宁还是最精的,他为自己老爹的企业找人接手,却既要有要,还想捞笔大的,直接包揽其未来的蒸蒸日上,还想保留自主与他老爹的期望。
这个条件不好找,而谢霄辞知道云安必然是最优选。
谢雪砚作为可以有许多种理由逼迫他,但她却选择了最让自己心寒的那一种。可偏偏这样的方法最有效,措不及防毫无退路,就连再多些时间周旋都不给。
自己这个妹妹,要的就是一击绝杀,以最荒诞的方式。
“蠢!蠢!蠢!!”心里反复就是这几个字,多不出别的念想。深吸口气,想要冷静也冷静不下来,索性就这样得了。
谢霄辞的语气间高高在上的淡然消失不见,让人颤栗的狠被激发出来:“脑子扔海里去了吗?”他对着雪砚说。
“你...会输的...”
她说不出太多话,于是只说关键,忍着痛还要笑出来。
雪砚在已经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哥哥的瞳孔放大,神情立马僵住。
他不当真他不认真,但自己却要认真过头,甚至不要命。
双臂上的力道卸下,她又回到了沙发的怀抱。
“你们聪明...知道用她的蠢法子...”谢霄辞喃喃自语。
林洛宁的手里一定保留了一份能让所有人高兴,只损伤他谢霄辞自己利益的合同。所以快点结束一切,趁早消失。
“还想怎样,随你们便。”
林洛宁保持着他的理智,作为完美达成自己计划的人。
他还真就拿出了这么一份合同,递过一只笔。谢霄辞没看内容,彻底放弃辩说,签上自己的签名。
同样的合同,他把它放在了外面办公室的抽屉里。急于寻找办法的谢雪砚不免会翻到,而谢霄辞可不会有这样的动作。
他早想好了,今后入了云安的念合必须交给谢雪砚。这个比较真诚的女孩为了稳住自己,一定会牢牢抱紧念合,把念合发展成老爹心中当中的念合。
座上的林老爷子谈口气,看似被迫实行计划,但他是既得利益者,实际上是最大的赢家。
“你赢了,该知道满足...”谢霄辞凑到雪砚耳边宣布,他知道他不说这话,自己这个妹妹不会就此妥协。
果然,这一句后雪砚卸了力。谢霄辞抄手一把将无力支撑自己,快要跌倒在地的谢雪砚抱在怀里。谁都不理,就要出去。
林洛浅站在门口,男人不知她要有何动作,给出一记不太友善的目光,换来对方一愣。
抿抿嘴,林洛浅替双手无空的谢霄辞打开门。再望一眼怀里的雪砚。
谢雪砚不知何时松下了对自己极限地拷打,顺从身体的本能昏死过去。
路过外边的办公室,念合的主管王叔这时才赶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就已经慌张起来。
谢霄辞抱着雪砚,朝办公桌边走去。看起来像在耽误时间,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记得之前进来前,办公桌上摆了些瓜果,或许还有点别的。
没错,一碟炒花生米紧挨被果盘给挡住。过敏反应,雪砚对花生过敏。
就是不知道谢雪砚在看到这碟花生米的时候,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可能几乎是第一直觉,她知道怎样能伤自己最深。
老天作孽,让他们遇到彼此,后悔也来不及。
谢雪砚有千万种方法,能让自己哥哥就范。但她却第一时间选择了最为极端的那种,就连老天都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她死不了,只是会难受一会儿。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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