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的星火,燎原

省城大剧院。穹顶高阔,华灯璀璨。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木地板抛光剂的冷香、女士香水的馥郁,以及无声的、令人心悸的竞争硝烟。后台候场区,来自全省的精英学子们或低声默诵,或闭目养神,空气中绷着一根无形的弦。

苏见夏坐在角落的梳妆镜前。镜中映出穿着米白色战袍的身影,利落的剪裁衬得她肩线挺拔,锁骨发微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右臂袖口下那枚荆棘玫瑰胸针,冰凉的金属触感下,是布料掩盖着的、依旧隐隐作痛的旧伤痕。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胃里翻腾的紧张。这不是废弃体操房的冰冷墙壁,这是真正的战场。

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圆圆圆乎乎的小脸挤了进来,朝她用力挥了挥拳头,用口型无声地呐喊:“见夏姐!加油!宇宙第一棒!”

紧接着是周晓薇,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干练的皮夹克,对着苏见夏做了个扛摄像机的动作,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她已是奔赴前线的战地记者。

赵小胖的大脸也挤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半袋没吃完的薯片,他努力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用口型比划:“轰!轰回来!轰死他们!” 动作夸张得差点把薯片洒出来。

最后是陈默,他推了推眼镜,隔着门缝,冷静地朝苏见夏比了个OK的手势,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实时跳动的、名为“苏馆长声波能量值”的简陋自制APP,数值显示:100% MAX。

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苏见夏的紧张。她看着门缝外那几张熟悉又充满力量的脸,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实而放松的弧度。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对着门外的伙伴,轻轻点了点头。荆棘玫瑰,准备绽放。

——

“下一位选手,来自启明高中,苏见夏!”

主持人清亮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富丽堂皇的剧场。

聚光灯“唰”地打亮。苏见夏一步步走上宽阔的舞台,高跟鞋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回响,一下下敲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和评委席上一张张严肃审视的面孔。强光刺目,空气仿佛凝固。手臂的旧伤在紧张和灯光炙烤下,传来一阵清晰的抽痛。

她走到舞台中央,站定。微微闭上眼,隔绝了刺目的光。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废弃的体操房。冰冷的墙壁,呼啸的寒风,还有……那杯滚烫的姜茶,那张傻气的火箭创可贴,那扇被笨拙修补好的窗户。

黑暗中那些支撑她的微光,在此刻汇聚成照亮舞台的星河。

她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像穿透迷雾的灯塔。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开场,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初开口的微哑,却异常清晰、平稳,像山涧溪流,瞬间抚平了场内的浮躁。

“Ladies and Gentlemen, esteemed judges,” 她微微颔首,姿态从容,“My voice may carry the faint tremor of unseen storms, but it also holds the unyielding echo of a thousand silenced whispers.” (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评委们,我的声音或许带着无形风暴留下的微颤,但它也承载着千万个被噤声的耳语的、不屈的回响。)

她讲述的故事,不再是模板化的梦想宣言。她从自己护腕下的伤痕说起,没有卖惨,只是平静地描述那些在深夜独自处理伤口的时刻,那些在冰冷墙壁前练习发声的夜晚。

她说起声音的力量——不仅是聚光灯下的演讲,更是奶茶店里周晓薇豪气干云的笑声,是林圆圆对着蛋糕模具的碎碎念,是赵小胖打游戏输了时的鬼哭狼嚎,是陈默冷静精准的数据分析……那些平凡、琐碎、甚至吵闹的声音,构成了她世界里最真实的背景音。

“We live in a world obsessed with the loudest speakers, the most polished performances,”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感,“But what about the stories etched in the silence? The courage found in a cup of shared ginger tea in the dark? The dreams whispered over greasy diner tables?” (我们生活在一个痴迷于最大声的扬声器、最完美表演的世界。但那些镌刻在沉默里的故事呢?在黑暗**享一杯姜茶里找到的勇气呢?在油腻餐桌旁低声诉说的梦想呢?)

她抬起右手,做了一个邀请倾听的手势。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了小臂上那截护腕。在聚光灯下,护腕边缘隐约可见淡粉色的疤痕和尚未完全消退的淡淡青紫。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评委席上,几位外籍评委的眉头微微蹙起。

苏见夏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坦然地迎向那些注视,声音更加坚定有力:

“These scars are not my shame; they are the maps of battles fought in the quiet corners of existence. And the library I dream of building? It won’t house just grand speeches, but the rustle of a mother’s worry at midnight, the clatter of a street sweeper’s broom before dawn, the defiant laughter of friends huddled in a tiny milk tea shop, planning their universe.” (这些伤痕不是我的耻辱;它们是在生存的寂静角落里战斗过的地图。而我梦想建造的那座图书馆?它将不仅收藏宏大的演讲,更将珍藏母亲午夜的忧虑轻叹,拂晓前清洁工扫帚的沙沙声,以及朋友们挤在小小奶茶店里、规划着他们宇宙的、不屈的笑声。)

她谈到了被窃取的荣誉,谈到了不公的阴影,但她的重点从未停留在控诉上。

“Injustice tries to silence us, to make us believe our sparks are too dim. But I stand here, a testament to this truth: **even the most fragile voice, when fueled by the stubborn fire of shared dreams and silent guardianship, can become a roaring beacon.” (不公试图让我们沉默,让我们相信自己的星火太过微弱。但我站在这里,证明着一个真理:即使是最脆弱的声音,当它被共同的梦想和无声守护的执着火焰点燃,也能化作咆哮的灯塔!)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冲破云霄的力量!她右手猛地握拳,重重顿在心口!那枚荆棘玫瑰胸针在聚光灯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手臂的疼痛在此刻仿佛化作了燃料,让她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Let the silenced speak! Let the ordinary roar! Let our shared sparks ignite a constellation of hope!” (让被噤声者发声!让平凡者咆哮!让我们共同的星火,点燃一片希望的星穹!)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余音在宽阔的剧场里回荡,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后台通道口,周晓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汹涌而出,身体激动得微微颤抖。

林圆圆已经哭花了脸,紧紧抓着赵小胖的胳膊。

赵小胖张着嘴,薯片袋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喃喃道:“卧槽…卧槽…女神…”

陈默的手机屏幕上,“苏馆长声波能量值”的数值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爆表的“∞”(无限)符号上。

评委席上,那位曾给过苏见夏鼓励的Mrs. Anderson 第一个站了起来。她眼眶微红,用力地、缓慢地鼓起了掌。

紧接着,第二个评委站了起来。

第三个…

第四个…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整个评委席全体起立!

然后是观众席的前排,后排,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燎原般蔓延开去!掌声从零星的、试探性的,迅速汇聚成一股震撼人心的、雷鸣般的洪流!

这掌声,不是为了完美的技巧,而是为了那份穿透灵魂的真实、坚韧和不屈!为了那些被看见的沉默与平凡!

苏见夏站在舞台中央,沐浴在雷鸣般的掌声和耀眼的灯光下。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臂的疼痛依旧清晰,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释然和力量感席卷了她全身。她微微仰起头,看向剧场的穹顶,仿佛要透过那华丽的装饰,看到外面浩瀚的星空。她做到了。她让那些沉默的声音,在此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回响!

——

剧场的喧嚣渐渐散去。苏见夏婉拒了其他选手和记者的围堵,独自走向相对安静的消防通道出口,想透透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推开沉重的消防门,外面是连接着后台区域的僻静小巷。初冬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巷子深处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街灯的一点微光。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腔里依旧激荡着刚才演讲时的澎湃情绪,混合着疲惫和一种巨大的、尘埃落定后的虚脱感。

就在这时,巷子更深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咔嗒”声——是打火机开合的声音。

苏见夏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她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

昏暗中,一点猩红的火光倏地亮起,又迅速被掐灭。借着那瞬间微弱的光亮,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轮廓,懒散地倚靠在对面墙壁的阴影里。黑色风衣的领子竖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在微弱光线下若隐若现。他的左脚似乎还带着护具,随意地伸在身前。

是陆野!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

苏见夏的心跳骤然加速,刚才在舞台上掌控全场的镇定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抓包的窘迫和莫名的紧张。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阴影里,陆野似乎动了一下。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没有走近,只是手臂一扬,将那东西朝着苏见夏的方向抛了过来。

一个抛物线,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

苏见夏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微沉,带着金属的冰凉触感——赫然是那枚他“收缴”了很久的、印着傻气火箭图案的旧打火机!

她愕然抬头,看向阴影里的身影。

陆野依旧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不容置疑的霸道口吻,清晰地穿透了夜晚微凉的空气,砸了过来:

“奖杯呢?”他顿了顿,语气里似乎藏着一丝极力掩饰的什么,补充道,“老子等着听响儿。”

说完,不等苏见夏反应,他猛地转身,拖着那条不太利索的腿,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迅速融入了巷子更深的黑暗里,消失不见。只留下苏见夏一个人,握着那枚冰凉又似乎带着他指尖余温的火箭打火机,站在消防门透出的微弱光线里,心跳如鼓。

晚风吹过,拂动她微卷的发梢。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打火机,傻气的火箭图案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

刚才舞台上震耳欲聋的掌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而此刻,这僻静小巷里一句别扭的“老子等着听响儿”,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更深、更难以言喻的涟漪。

她握紧了打火机,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唇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点傻气的弧度。

结果如何,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赢得了属于自己的战场,而那个在黑暗中递来姜茶、火箭创可贴和别扭鼓励的人,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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