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烧烤大排档。
安声饿得厉害,大口吃着凉菜,想看看人怎么还没回来。
一抬头便远远地看见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纳闷:“他们在干什么?”
萧子重将视线从菜单上移开,往那边看了眼,眯眼看了片刻:“别理,一看就是饿得还不够,赶紧吃,吃饱了睡,睡完了去训练。”
-
奚亭云像是忘记呼吸和眨眼,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宫欢。
宫欢觉得自己扳回一局,笑着抬手拍拍奚亭云的肩膀:“回去坐好,我去那边的药店买药。”
......
奚亭云看着宫欢的身影进了24小时药店。
身体不受他的控制,转身,迈步,一步步地走了回去,扶好半翻的塑料板凳,坐了回去。
手指一点点掐紧了受伤的手臂,本来被风干的血痕又被新的血液覆盖,丝丝麻麻的痛感却始终无法让奚亭云确认这刻是真是幻。
“老奚?老奚!”萧子重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
奚亭云才僵硬地转头,却还是学不会眨眼,眼眶酸涩得发红。
萧子重看着他直摇头:“啧啧啧。”
安声特别配合:“大师,怎么了,您快说啊!”
“没救了,没救了啊,”萧子重用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此乃不治之症!”
“啊——那可怎么办啊!”安声假声哀嚎起来。
旁边吵闹的玩笑话接连不断,奚亭云却始终无法从宫欢给予的感觉中走出来,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什么时候呢,直到她回来。
她拎着一大袋药,回来时菜都上齐了。
宫欢拉来一把塑料椅放在奚亭云对面,坐好后把药物一瓶瓶一罐罐摆在桌上,而后朝奚亭云伸出手,轻晃了下示意道:“手。”
让他把手放上去。
奚亭云却将手臂往后挪了挪,藏在身侧,他语无伦次地劝她:“要,要不然先吃完饭再处理,我不着急......”
宫欢把手抬高,丝毫不退让:“我着急,赶紧的,擦药很快,几下就好了。”
“你还没吃饭,刚才就饿了——”
奚亭云话没说完,宫欢嫌他太磨叽,直接身体前倾,伸手扯过他藏在身侧的手臂,强行拽到身前,距离一下近得不可思议。
塑料椅很大,两张椅子面对面,中间的间隙少得可怜。
宫欢的腿几乎是贴着他的腿,奚亭云一下屏住了呼吸。
大排档里的灯光比刚才马路边的光亮了很多,他能看清宫欢的发顶翘起的几根乱发,她认真观察伤口,然后挑选药水,找棉签,棉布将那些血痕都擦拭干净。
宫欢正耐心上药,结果猝不及防地,伤口忽然绷紧又往外冒血。
她愣了下,视线往下一看,是搭在腿上的奚亭云的手掌合紧了,攥成拳握得很紧,导致手臂上的肌肉牵扯很广。
她有些无语,抬头看人:“不要给我增加工作量。”
奚亭云一下松开了掌心:“抱歉。”
上完药又缠了两三圈纱布,宫欢系了个死结,拍拍手完工:“好了,这下你晚上怎么睡都不会把纱布睡开。”
忙活半天,她头上都是汗,抽几张纸巾擦了擦,桌上的菜被吃了一些,又上了几份。
萧子重和安声已经半饱,见两人完事,看了眼奚亭云的状态:“宫欢你可以啊,这都被你救回来了。”
宫欢挑了挑散落在耳侧的发丝:“一般一般,也就顺手的事。”
将药瓶收回药袋里,宫欢挪开塑料袋,风卷残云般地吃起饭来,她确实饿,饿得不轻。
本来饿过劲了,给奚亭云上药又费了不少力气,要不是为了维持她经纪人的体面,早就饿得就差啃桌子了。
吃到一半,宫欢含糊不清地叮嘱奚亭云:“明天记得换药,别碰水,节目开播前一定要好。”
奚亭云食髓不知味,小口吃着饭,眼睛却一直看着宫欢那边,听见她这么说,闷闷地应了声。
她真的知道了吗?
还是在试探他?
她一直都很聪明,也许早就知道是他,只是没有戳破那层薄纸。
她允许他冒昧的靠近吗?
尽管来之前奚亭云做足了准备——如何一步步靠近,总是出现在她的视野,直到她无法适应没有他的那天。
可真正地面对宫欢时,他瞬间溃不成军,连呼吸都会忘记。
只有一次次因为缺氧而引发的胸口刺痛,在提醒他,清醒,清醒。
来之前他想的很好,勾引她,用皮囊、用声音、用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却忘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他所拥有的一切,在宫欢眼中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存在。
那么,他身上还有什么能吸引她的东西?
要怎么能让宫欢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地再久一点?
他是卑微的,没有任何优势的,要怎么才能站在她面前。
......
酒足饭饱,一行人回了酒店。
萧子重和安声迫不及待地回房间休息了。
宫欢手里提着药,把奚亭云送到房间门口,等人刷开房门后将那一大袋药塞进他怀里。
“明天早上换一次药,”宫欢说,“我早上起不来,你自己弄。”
奚亭云抱住塑料袋,看着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交代完她静静地盯了奚亭云几秒,奚亭云也一动不动地任她看。
僵持片刻。
“愣着干嘛?关门啊。”宫欢说。
奚亭云被噎了下。
往常他都是看着宫欢回了房间,才会关门去休息,但是......今天的宫欢貌似不太一样,扰得他很心虚。
他应了声,侧着身子往房间里挪,用手肘推着房门准备关上。
“等等。”
宫欢忽然说,没等奚亭云反应过来,一只手擦着门边探进来,撑开合了一半的门,又轻又重地搭在他肩上。
他再次屏住呼吸,怀里的塑料袋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宫欢朝昏暗的房间里迈了一步,她踮起脚尖,面容有些模糊,眼眸却很亮,她的手撑着奚亭云的肩膀,一下凑近到他耳边,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语调:
“晚安,奚亭云。”
说完,她拉开距离,退步时顺势拉住门把手,将门带上了。
壁灯亮着微弱而不甚明亮的光,奚亭云久久地站在门后,耳根的温度不断上升,烫到惊人。
他抬手轻轻摁住了胸口,这里,一直在跳。
某一瞬间,他怀疑自己会因过快过乱的心跳而死。
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吵闹而聒噪,奚亭云吞咽了口唾液,润了润干哑的喉咙,他微微启唇,像是濒死的鱼急促的吸了口气。
大脑一时半会无法恢复理智,奚亭云慢慢靠到墙边,将脸贴在墙壁上,用冰冷刺激自己清醒一点。
为什么……
欢欢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她知道醉酒那天是他未经允许,有意无意地去撩拨她,她没有生气吗?
不但没有生气,甚至给他上药,关心他,还主动地……和他道了晚安。
——用他以前故意示好的那种方式。
为什么,为什么呢?
奚亭云脸上的温度不但没有在墙壁的刺激下恢复正常,反而愈来愈烫,面部、耳朵、额头、手指,身体的许多部位都在发烫。
烫得他意识模糊,浑身发热。
他将额头抵在墙壁上,用力蹭了蹭,想逼自己想出原因,想出欢欢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大脑始终无法理智的去判断,奚亭云有些挫败,更多的却是沉迷。
喜欢。
他喜欢欢欢这样对他。
如果,能再多一点,就更好了。
奚亭云反复回想今晚的接触,他想,示弱卖惨是有用的,欢欢会心疼他,可怜他,于是理所当然地能更进一步的安抚他。
她知道他的故意撩拨,不但没有凶他,反而主动地……对他好。
那么,是不是可以确定——
欢欢,默许他的撩拨了。
他可以继续做那些明目张胆地引诱,手段笨拙的接触……欢欢不会生气的。
想通这些,奚亭云脚步踉跄地进了浴室。
-
宫欢回到房间。
她心情愉悦地哼着歌解开衣服去浴室洗漱。
又扳回了一局,今天战况颇佳。
她将浴缸里放满水,躺了进去泡澡。
先是利用路透反手将了郑羽一军,又把先前在奚亭云那受到的别扭还了回去。
宫欢将头靠在浴缸边缘,回忆着晚上那会的状况。
其实之前就对奚亭云的态度有点猜测,只是她没当回事。
而去买药的时候,他紧追上来叫的那声“欢欢”,一下让宫欢想到了醉酒那天,在脑中耳边来回飘的那些低哑笑声,还有一声声暧昧的亲昵称呼。
她之前就怀疑是他,可找不到证据。
而刚刚,奚亭云慌乱之中为她的记忆做了证明,他怔愣的神情更是佐证。
宫欢总算逮到罪魁祸首了。
她将手从浴缸中伸出,拍了拍水面漂浮的泡沫。
联想到他总是跟她说晚安,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宫欢就觉得不爽,她可是足足被他控住了两次!两次啊!
刚才奚亭云忘记日常道晚安,宫欢抓住机会,给了他一个狠狠地回击,她才不是只会被逼的节节败退的人。
“年纪轻轻不学好,居然想上位,”宫欢这么想,“明明是个素人,平时看着也挺矜持的,怎么就是个想剑走偏锋的人呢?”
宫欢想,奚亭云被她培养的期间见识到花花绿绿的世界,一下认识到钱的美妙,就开始打着想勾搭她这个经纪人的主意!
好直接少走50年弯路!
奚亭云啊奚亭云,你怎么这么堕落呢!
宫欢一只手拢起水面的泡沫,另一只手扇过去打了几下,恨铁不成钢地模拟教训着:“我那么看好你啊,你这种青竹般的气质,那可是圈里的一股清流,怎么就——怎么就看中我的钱了!”
“啊?说!”宫欢玩得起劲,“你,你真是,让我伤透了心......唉,没办法,可能是我实在是太有个人魅力了,你走个歪路也正常。”
“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她自问自答,“......嗯~知道就好。”
洗漱完毕,宫欢爬上床,趴在床上胡思乱想。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让奚亭云走上正道,不能总是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奚亭云想勾搭她,但她可是一心为20亿大计,必不可能栽在他这棵树上。
可是吧......
宫欢又怕他不成功,半道去找别的金主勾搭,那也会影响她这段时间的投入和后续的计划。
真是麻烦。
宫欢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终于有了个办法。
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身入局。
宫欢要做那根他咬不到的胡萝卜,吊着他一路向前,直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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