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江临的指尖在青铜残片上顿住。

修复台顶灯投下冷白的光,将显微镜下那行阴刻的篆文照得纤毫毕现——"非攻止缘"。铜锈斑驳的镜背上,四个字犹如蛰伏千年的诅咒,正顺着他的视网膜往脑髓深处钻。

右眼毫无征兆地灼痛起来。

他猛地后仰,鎏金怀表从白大褂口袋滑落,"咔嗒"一声砸在楠木案几上。表盘玻璃裂开蛛网状细纹,时针与分针死死卡在23:17。这本是祖父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遗物,十年来走时精准如原子钟,却在接手这面战国夔纹镜后,每日此刻准时停摆。

"江老师?"实习生小林抱着档案夹探头,"所长说这批文物要赶在......"

话音戛然而止。

年轻人盯着江临苍白的脸,喉结上下滚动:"您眼睛......在流血。"

铜镜残片突然发出蜂鸣。江临抹去右眼渗出的血珠,在指腹捻开时怔住——不是猩红,而是泛着金辉的琉璃色。镜面倒影中,自己的右眼瞳孔正裂成双环,像被无形刻刀雕出同心轮印。

"出去。"他哑着嗓子抓过酒精棉,"把门锁上。"

小林跌跌撞撞逃走的脚步声里,修复室骤然降温。陈列架上的古镜们开始共振,此起彼伏的嗡鸣交织成某种古老咒语。江临扯开衬衫领口,发现锁骨下方浮现暗红纹路——正是镜背"非攻止缘"的笔划走向。

沈昭踏入古籍修复所时,正撞见一群白大褂惊慌奔逃。

"闹鬼了!江老师的镜子在说话!"

"他眼睛变成两个瞳孔......"

黑色羊皮手套抚过门框,残留的量子纠缠波纹让蛇形银戒微微发烫。沈昭嗤笑着摘下墨镜,左眼虹膜流转着与江临如出一辙的鎏金轮印。电梯镜面映出他修长身影,却在某个瞬间扭曲成持枪对峙的倒影——枪口所指,赫然是正在七楼修复室咳血的江临。

"找到你了。"他舔了舔虎牙,按下顶楼按键。

修复室内,江临正将硝酸银溶液滴入培养皿。青铜残渣在试剂中翻涌,析出的纳米级铝晶体让他呼吸凝滞——战国时期绝无可能存在的现代工业产物。忽然有冷风掀动窗帘,月光斜斜切过镜面,映出个倚门而立的颀长身影。

"古籍修复师都像你这么不要命?"沈昭屈指叩响门框,风衣下摆还沾着夜露,"对着会吃人的镜子做元素分析。"

江临的镊子"当啷"掉进托盘。他此刻右眼灼痛难忍,却清晰看见来人周身缠绕着猩红丝线——那些丝线另一端没入虚空,有些连接着天花板吊灯,有些缠绕在自己手腕。最刺目的那根,正从沈昭心口延伸过来,死死绞住他的颈动脉。

"因果线。"沈昭顺着他的目光抬手,红线在指尖燃烧成灰,"看来你的双生瞳比我的更敏锐。"

镜面突然爆出刺目强光。

两人同时转身,只见夔纹镜中浮现星图——二十八宿以违背天文学的方式排列,参宿四与北落师门重叠成双星系统。江临的怀表疯狂震颤,表盖自动弹开,露出内侧阴刻的河图洛书图。

"有意思。"沈昭的蛇戒箍住镜缘,"我上个月在苏富比炸碎的元代琉璃镜,也出现过相同星图。"

黑血顺着戒面蛇鳞纹路渗出,滴在镜面竟腐蚀出焦痕。江临突然按住他手腕:"别动!你听——"

有女人在镜中啜泣。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大脑皮层响起的悲鸣。沈昭脸色骤变,这个频率他太熟悉了——二十年前母亲握碎青花瓷瓶时,就是这样的哭声。

镜面波纹荡漾,渐渐显出一间灵堂。素缦低垂的中央,躺着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当镜头推近尸体面容时,江临的镊子直接捅穿了橡胶手套——那是他十年前火化的祖父。

"当心!"沈昭猛地拽开他。

原先站立的位置,地砖被镜中射出的青铜箭簇洞穿。更多箭矢暴雨般倾泻,沈昭旋身将人压进防弹玻璃展柜,风衣在箭雨中化作褴褛战旗。江临嗅到他颈侧传来的冷檀香,混杂着硝烟与铁锈味。

"司镜使的孙子就这点能耐?"沈昭嗤笑,左手却稳稳护住他后脑,"你们江家守了三百年的秘密,没说过镜子能当机关枪用?"

箭雨停歇时,修复室已成修罗场。

沈昭踢开插满箭矢的办公椅,从满地狼藉中拾起块镜片。诡异的是,所有箭簇在触及他皮肤的瞬间都化为齑粉,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存在。

"为什么救我?"江临撑着解剖台起身,白大褂浸透冷汗。

"当然是因为......"沈昭忽然逼近,鼻尖几乎相触,"你的眼睛比我值钱啊。"

他指尖抚过江临染血的右眼,鎏金轮印在触碰中愈发清晰。那些缠绕两人的红线突然暴涨,将他们捆成茧状。江临听到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在剧痛中看清了更多——

无数镜面在虚空中展开,映出千百万个沈昭。穿长衫的他在民国雨巷扣动扳机,戴青铜面具的他在祭坛剜出左眼,还有西装革履的他将枪口抵住太阳穴......所有镜像都在呼喊同一句话:"别相信烛阴!"

"醒醒!"现实中的沈昭在扇他耳光,"你被镜廊反噬了!"

江临咳出金色血沫,死死抓住对方手腕:"烛阴是谁?为什么每个你都让我提防他?"

修复室突然陷入死寂。

沈昭的眼神变得危险,蛇戒骤然收紧,在他虎口勒出血痕:"有些真相,要拿等价物来换。"他扯开衬衫,心口赫然是贯穿伤疤组成的星图,"比如......你祖父从镜廊偷走的东西。"

怀表突然疯狂鸣响。

23:17的裂痕开始扩张,将表盘撕成两半。江临眼睁睁看着鎏金外壳剥落,露出内侧微型罗盘——指针正指向沈昭的心口伤疤。

"原来在这里。"沈昭笑得像个找到圣诞礼物的孩子,"江老爷子真是天才,居然把镜廊密钥铸成怀表。"

他忽然握住江临执表的手,带血掌心贴住自己心口:"来,我教你真正的用法。"

量子纠缠的蓝光迸射瞬间,江临看到了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

七岁火灾那夜,有人逆着火光走来。焦黑横梁砸落前,是鎏金怀表的蓝光凝滞了时间。救他的少年左眼鎏金轮印,右手戴着蛇戒——分明是二十年前的沈昭。

"这是......时间悖论......"

"嘘。"沈昭的呼吸喷在耳畔,"重点不是过去,而是现在——"

怀表罗盘突然射出光束,在墙面投射出全息星图。原本杂乱无章的星位开始位移,最终构成汉字"申"与"酉"的甲骨文形态。江临的考古学知识自动解析:申西之交,地镜开启。

镜子爆裂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战国夔纹镜在星图下自行重组,裂纹渗出汩汩黑水,顷刻间淹没了整层楼。沈昭拽着他跃上吊灯,下方黑水中浮现无数惨白手臂。

"抓紧了!"沈昭单手扯开风衣纽扣,"接下来要见的,可是你江家守了三百年的秘密——"

藏青色外套坠入黑水的刹那,江临看清内衬绣满的符咒。那不是普通风衣,而是用雷击木纤维混着处女血织就的辟邪法袍。

黑水突然沸腾。

有青铜巨门自漩涡中升起,门环是相噬的双蛇,中央浮雕刻着"轮回镜廊"四个古篆。沈昭的蛇戒与门环产生共鸣,江临的怀表开始逆向旋转。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沈昭在他耳边低笑,声音却浸满寒意,"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松开我的手。"

鎏金轮印在双瞳深处燃烧,江临咽下血腥味点头。当青铜门轰然洞开时,他听见108面灵镜同时震鸣,宛如亡者复生的恸哭。

镜廊内的景象让江临窒息。

无数青铜镜悬浮在虚空中,每面镜子边缘刻着血红的篆文——"萍水缘"、"生死契"、"镜花劫"......它们彼此以金链相连,构成莫比乌斯环状的巨型迷宫。沈昭拽着他跃向最近的一面镜子,镜面却突然泛起涟漪,映出江临七岁时的画面:

火舌舔舐着老宅梁柱,浓烟中祖父将他推入密室。老人颤抖着将怀表塞进他手心:"记住,镜子是活的......"话音未落,镜中伸出焦黑手臂,将祖父拖入深渊。

"这是......我遗忘的记忆?"江临的指尖嵌入掌心。

沈昭冷笑:"镜廊会吞噬所有司镜使的因果,你祖父偷走密钥时,就该料到这天。"

突然有镜兽从暗处扑来,形如饕餮却生着人面。沈昭甩出蛇戒化作银鞭,鞭梢燃起幽蓝火焰:"跟紧我!要是被镜兽咬断因果线,你会变成行尸走肉!"

激战中,江临的怀表突然射出光束,照亮镜廊深处。

那里矗立着一面破碎的铜镜,边框刻着"错相逢"。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而是两个身着古装的男子——一人举锤铸镜,一人持火焚镜。

"前世残影。"沈昭的声音发涩,"看来我们纠缠的不止这一世。"

话音未落,镜中铸镜师突然转头,与江临四目相对:"快逃!烛阴在篡改缘簿——"

整座镜廊开始崩塌。沈昭拽着江临冲向出口,身后镜兽咆哮如雷。黑水从裂缝喷涌而出,将"生死契"镜冲得支离破碎。江临在颠簸中瞥见镜片里的画面——沈昭浑身是血地跪在祭坛上,亲手剜出左眼。

"抓紧!"沈昭的吼声撕开裂帛。

最后一刻,他们撞破虚空回到修复室。黑水瞬间退潮,只剩满地狼藉的箭矢证明方才并非幻觉。

沈昭靠在墙边喘息,风衣残破露出腰腹绷带。江临盯着他心口的星图疤痕,忽然开口:"你早就认识我祖父,对吗?"

"何止认识。"沈昭把玩着蛇戒,戒面闪过江家老宅的火光,"二十年前他盗走镜廊密钥时,我就该杀了他。"

"那你为什么救我?"

沈昭忽然逼近,染血的手指捏住他下巴:"因为你这双眼睛......"他的气息裹着铁锈味,"是唯一能打开'错相逢'镜的钥匙。"

窗外传来警笛声。沈昭翻身跃上窗台,回头时左眼鎏金轮印灼灼如日:"想要真相,明天凌晨三点,西郊乱葬岗见。"

他纵身消失在夜色中,只余江临对着满地镜片发呆。月光透过残镜折射在墙面,渐渐拼出八个血字——

"缘起不灭,孽债难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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