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亚……”

妲罗小心地出声，打破了他们的忘乎所以。

西莉亚这时才注意到她，不禁立刻紧张起来，“亚尔曼，我们得把妲罗一起带回去。”

亚尔曼转身看向她，妲罗发觉他眼神中有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无情，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德高望重的骑士长。

只听他说：“西莉亚，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她看到了一切，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亚尔曼，你的职责是守护我们……”

“我的职责是守护这座城堡，还有你——”

他看了一眼妲罗，妲罗为他眼中的杀意感到心惊，她明白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舍弃她了！

“西莉亚姐姐，什么也别说了，让亚尔曼带你回城去吧，否则你就快死了！”

妲罗为自己此时能这般冷静也感到心惊，原本在这时候她不是应该痛哭，哀求他们，发誓自己绝对会守口如瓶吗？

被留在这里的唯一下场就是死！

谁知道还有多少像“喜婴”那样可怕的怪物？

不要说她不会魔法，就算她会，也无法像亚尔曼那样身手利落地除掉那么一只可怕的庞然大物。

但在生死存亡之际，她却并没有感到害怕，仿佛守护神的魔法已经冻结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只知道——在亚尔曼眼中她并未看到丝毫救赎。

她明白他们不会信赖她，也许西莉亚对她尚存有一丝亲情和怜悯，但是此刻的亚尔曼只会救西莉亚一人。

把她留下……

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此。

联想起亚尔曼刚出现时说的那句话，搞不好他还会把她当成被雾妖侵蚀过的人给杀掉。

所以，现在只求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妲罗心想：只要亚尔曼不对她出手，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许可以找到另一条回城堡的路。

西莉亚迟疑了一刻，说：“妲罗，你不能自己呆在这里，我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但是你要设法躲起来！”

亚尔曼握在手中的武器依然盘踞着黑光，妲罗知道他只要动动手指头，自己就会死得很惨。

于是她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亚尔曼，你是一名巴洛斯的骑士，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亚尔曼听到她的话，似乎神情一震。

“对不起，妲罗小姐，我无法把我的后背面向一个被雾妖袭击过的人……请原谅我的懦弱吧！我会再回来救你的，希望你留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抱着西莉亚转身消失在了浓雾中。

妲罗喘了一口气，终于走掉了！

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可是她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境况呢？

她知道亚尔曼说的只是托辞，他不会回来救她的，而四周都是冰冻的房舍，毫无掩身之所……

她必须设法离开这里。

妲罗亦步亦趋地走着，一路上见到不少被冻成冰雕的人，还有死状恐怖的尸体——尽皆被封在冰中。

不知道为何她却还未被冻成冰棍。

她有感觉，现在的温度已经超过了零下五十度，而且气温依旧在加速下降。

很快的，她感到自己的血管又进入到了冻结状态，意识开始逐渐涣散……

我真的……会死在外面吗？

妲罗不由感到好笑，原来西莉亚并不需要她拯救，亚尔曼自会拯救她。

可是如今谁会来救她呢？

难道……她真的是一个诅咒吗？

一个应该消亡在冰冻绝境中的——巴洛斯的诅咒？

终于，她倒在了地上。

她残余的意识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接近她了！

难道又是另一只“喜婴”那样的怪物吗？

那她真还不如刚才被亚尔曼一剑给解决掉呢。

果然正如他所说——那样的死法才不辱没贵族的尊严。

一只喷着温热气息的鼻孔凑了过来，湿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面颊。

妲罗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深幽的绿色眼眸在她眼前放大，像狼一般盯着她。

她晃了晃脑袋，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果然看到一只黑色的动物在她跟前蹲着。

而它的身后还屹立着两个冻成冰柱的人。

天啊！她不记得自己昏倒前这里有人被冻死啊？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两个冰柱却意外地开口说话了——

“真是活见鬼！没想到这里还有活人，而且是个小孩子。”

“的确非同寻常，这孩子怎么活下来的？真令人称奇！这城里的惨状实在让人无法置信……”

“雾这么大，散发着腐臭味，再找不到通往主城的路，我们也得冻死在这里。”

“我——”妲罗连忙开口说道：“我知道去主城的路！”

一个冰柱人将她扶了起来，似乎大喜过望。

“你真的知道？孩子，你没有冻傻吧？这片雾十分危险，如果再不小心走错了，我们可能就凶多吉少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却如此淡漠生死，妲罗不禁莫名生出了一股希望。

“我很清醒，我知道怎么去主城，只要你们……带上我……”

“我们当然不能见死不救，但是这雾里的不知名怪物太多，着实难对付，如果我们不能走捷径抵达，不如找个掩护所躲一下。”

“不行！”妲罗连忙制止他们的想法。

看来他们是异乡人，并不知道冰海守护神的强大。

“我们必须尽快前往内城，否则寒冰魔法会让我们都死去的！”

“那好吧，我们就立刻前往主城。”

男人将她抱了起来，这时她看清楚他们身形高大，腰缠武器，厚重的衣料下传出锁甲的摩擦声。

他们竟然是骑士？

“你们……究竟是谁？”她不禁开口问道。

抱着他的男人咧嘴一笑——

“我们是暴风城骑士。”

尤金妮亚蹑手蹑脚地下到地窖中。

受到守护神魔法的影响，就连内城里也冷得刺骨，特别是地窖里，已经结了厚厚的几层冰。

她满意地看到那只囚禁在铁笼中的狼犬已经奄奄一息，厚厚的毛发上结了一层冰渣。

她踹了一脚笼子，惊醒了那只动物。

狼犬立即露出愤恨的视线，并不顾一切地疯狂咆哮起来。

“哈哈，你叫也没用！你的主人回不来了。”尤金妮亚得意地笑起来。

她刚才听到了修士和格莱德在小议事厅里的谈话，妲罗这蠢丫头居然冒死去救西莉亚那个贱人，姐妹俩一准儿都会死在黑雾里，而领主和进入黑暗森林的骑士八成也是有去无回了。

她将成为巴洛斯的唯一继承人！

这实在是太称心如意的事了，尤金妮亚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凭借母系薄弱的血统继承冰海的领土。

她不但会成为一方领主，且还可以与暴风城的领主联姻，成为一位显赫的伯爵夫人。

想到自己竟然马上将平步青云，尊贵无比，就令她双膝发软。

巨大的狂喜使她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

她开始想入非非。

她一直没有告诉妲罗，她早就听说银地的布兰登家族美男子众多，暴风城的艾德温·布兰登又是全王国首屈一指的黄金单身汉。

这样天生贵胄的伯爵领主即将来迎娶她这个小小的骑士之女，简直让她承受不住！

就在她陷入妄想时，狼犬抓狂的声音扰乱了她的思维。

尤金妮亚抿唇一笑，拿着一根狼牙棒轻飘飘走了过去。

察觉到她优雅从容中泄露的残虐，狼犬立即流露出恐惧的姿态，蜷身向后退去。

“现在知道害怕了？你这头畜生，看你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没错，我尤金妮亚虽然不姓沃温，但从今以后，我要主宰这里！”

“巴洛斯将属于我，我会成为暴风城的伯爵夫人，我的后代会在人类王国中举！足！轻！重——”

狼犬在尖锐的戳刺殴打下惨叫连连，鲜血淋漓地倒卧在屎尿横流的地面上。

看到它浑身狼藉、下场凄惨的样子，尤金妮亚露出了满足快意的笑，那笑容在她修饰明艳的脸上愈发显得狰狞。

在这样一番残酷的管教之后，尤金妮亚依然略嫌乏味。

她蹲下身，在狼犬低垂的双目前掏出那颗黑色小石头，抛了几下——

“看，你这么焦急是在找这样东西吗？它在我这里呢，很安全！”

一看到那颗石头，狼犬目眦欲裂，弹地而起，再度声嘶力竭地狂啸起来，声音听起来极其悲愤不甘。

尤金妮亚站起身，怜悯地瞥着它，“真是可怜，你大概不甘心只是这样狂叫一通吧？谁叫你现在只是只畜生呢？”

“不过……我还真是怀念你以前的样子，就让你再在这世上做一回人吧，毕竟以后没机会了呢，你说是不是——亲爱的维吉尔？”

手中那颗黑色小石头放出了旋涡状光芒，忽地一下，狼犬的身形涨大，一阵痛苦的呻喑之后，它竟然膨胀成了人类的躯体。

蓬乱的头发下，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孔赫然属于——维吉尔·沃温！

“维吉尔，沃温爵爷？巴洛斯男爵？哈哈哈……你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尤金妮亚嘲讽地望着他遍体鳞伤、瘦骨嶙峋的裸躯。

此刻，那副混合着污泥、食物残渣和粪便的佝偻形态与往日精神抖擞、壮硕魁梧的年轻人大相径庭。

要是被任何其他人看到，恐怕会触目惊心——

昔日趾高气昂、衣冠鲜亮的维吉尔竟然变成了一只狗，以畜生的姿态生活在城堡众目睽睽之下！

从昔日的领主继承人堕落至任人欺凌的境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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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背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