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半血月灾变5

不对。

破碎声不是幻觉,是保留在他身体里的,对结界的直觉。

切换到灵体状态,跨越墓园和神庙之间的距离只需要几秒。

惨烈的景象猝不及防映入眼帘,他刚恢复的实体定格在神庙外,呼吸同时被按下暂停键。

鲜血顺着洁白的石阶一路淌下,祭司们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神庙内外,半空中的幽灵们像冰块一样凝结,定格在惊恐的瞬间。

他甚至看到了倒在大门的外多林大祭司,嘴角挂血,双目不甘地瞪着暗沉的夜幕。

最后三道结界成了满地残渣,碎在他脚边。

脑海空白,窒息感让人眩晕,为什么又是这样,又……

没办法呼吸,理智在离他远去。

心中一个自暴自弃、浑浑噩噩的声音反复回荡:我要……把这些藏起来……不能让他看到……我要把这些藏起来……

怎么藏,在地上挖个坑吗,在这个荒诞念头的驱使下,他终于吸进一点空气。

一丝微弱的香气。

偏巧他对这个味道神经过敏。

米耀如蒙大赦,恢复呼吸的同时,从空间指环里取出手串,啪嚓一声捏碎一颗珠子。

贝柠存储的法力以手串为中心扩散,像撕开一层薄膜,破除了此地的幻术。

三道结界碎了,这个是真的,他的直觉是有道理的。

除此之外,其他的并没有发生,神庙内外干干净净,一个人、一个幽灵也没有。

一个幻术?

明明是个把他困在这里的机会,然而施法者没出现。

施法者在哪里,在干什么。

米耀握着手串的胳膊都在抖,没有半点轻松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自己关心则乱,太不冷静,不小心就上当了。

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内心渐渐变得无波无澜、冰冷沉寂,才再次睁开眼。

用幻术隐藏起身形后,他在神庙内外检查一圈。

没遇到人,幽灵也没有。

他推测,如果幽灵进入幻境,本体被月光直射,大概用不了多久便会陷入休眠,但愿如此。

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曼达拉的香味,米耀走进神庙的地下空间。经过错综复杂的密道,路过各种有用或弃置的房间,他来到了地下深处一扇不起眼的破木门前。

气味都集中在这里。

原来是这里,竟然是这里。

木门虚掩着,底部破碎的晶格像一地发光的玻璃渣,莹莹辉光映出走廊粗糙的轮廓。晶格碰不到他,只是扎在了心上而已。

米耀从实体的隐身转为灵体状态,无声穿过门扉。

灵体的速度极快,缺点是无防护,且不能使用法力,所以穿过门后他切换回了实体状态。为了避免脚步声打草惊蛇,他飞离了地面几厘米,像幽灵那样向前慢慢飘动。

心如止水。

仓库光线很暗,对他来说足够看清楚了。

十来排木头架子往后延伸,上面放着的都是毫不起眼的东西——虫蛀的书籍手稿,破损的生活器皿和手工艺品等等,靠墙立着许多木十字架,披着破旧朴素的衣服、生锈的盔甲,残缺的武器靠在墙边或者挂在墙上。

里侧墙角,说话声:“知道哪个说哪个。”

低低的呜咽声:“不,不知道……”

“受了这么多罪都不说,真不知道?”停顿片刻,“有谁知道,悄悄把那人带过来,现在就去。”

停了几秒,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祭司麻木地朝着过道走了过来,脸色极差,眼中带着紫色漩涡。

紫色漩涡,米耀额角猛地刺痛,他对这个更加神经过敏。

斜靠墙上的一柄生锈重剑发出铮鸣,在狭小的走道滑过漂亮的弧度,只一击,藏在角落的审问者被捅个对穿,布袋一样软绵绵倒在地上。

祭司的控制没有随之解除,依然机械地往外走。幻术没有解除,意味着虫子没有被他杀死,还会再站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只释放幻术的虫子弱得超乎想象,就这么死了,连挣扎都没有。

按照惯例打包好尸体,米耀将祭司拦下,用藤蔓固定在靠墙的箱子上让他坐好,对着他捏碎了一颗琥珀珠子,没效果。

他想了想,给贝柠写了一封信,询问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实在不行,还是麻烦她亲自来一趟吧。

信件顺利发送,看来精灵大陆的传送通道还没有彻底关闭。

送完信,米耀目的明确地检查了几样东西,一个碗,一件披风,一枚勋章,一把剑……确认仅存的九件圣遗物完好无损,他轻轻出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圣遗物就放在这么朴实无华的地方,和一些平平无奇的东西混在一起。

前辈说这样安排有两个用意,一个是提醒他们,圣者也是普通人,他们的生活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第二是为后人搜集圣遗物提供思路,不要错过不起眼的细节。

至于这地方和这里的东西为什么这么破,是因为骑士团有一条守则:安贫。这条守则被埃兰重新定义过,不过圣遗物室维持了原样。

如果圣遗物没有被激活,除了结界系守护之人,没人能将其和普通的物品加以区分。不然,这里只怕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敌人真正想要的,是骑士团的圣遗物?

身上的结界亮了亮,米耀低头看去,暗红的颜色蔓延到了他身边,血漫过古旧地砖,填补所有凹凸不平,如同在地面铺开一面透亮的镜子。

回到角落,笼子已经被污染腐蚀殆尽。

审问者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虚弱,倚靠着背后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杜鲁门脸上肌肉抽搐:“果然……是你……”

米耀也把他认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很平静,心中也是一样。

对比之下,杜鲁门的怒气急速暴涨,仿佛受了天大的不公和冤屈,而仇人近在眼前。他冷笑一声:“法比昂消失了,格莱门特再也没有出现,是你!”

杜鲁门脚边的镜子荡开一圈圈波纹,米耀预感,有什么要从里面出来。

他随意问了问:“爱德华,还有辛普利休斯,在哪里。”

听到这两个名字,杜鲁门费力挺直脊背,双臂用力贴紧墙面,咬牙切齿道:“大人的名字也是你这种异端配叫的。”

镜子表面咕噜咕噜冒起泡,米耀缓缓抬起生锈重剑,抵在杜鲁门脖子边上。

杜鲁门扯着新生的肌肉,往剑锋位置主动挪了一寸:“来啊!你杀不死我。”

他眼中闪出紫光:“你逃不掉的,属于你的审判,你最终逃不掉的!”

米耀不动声色地捏碎了两颗珠子,确认自己没被幻术影响,也再次确认内心状态,情绪平稳。

他转而想到,眼下要怎么处理?距离适中的光明神庙全都被他塞了人,一时无法承载更多,距离太远的太耗费法力,他决定给光明之人一点消化时间。

他把锈剑往前一推,插进墙里,自己抱起手臂:“你们审判官,到底哪来的资格,能给别人定罪。”

杜鲁门的周围,血肉蠕动着长出来,屏障一样隔开他们。他的声音更有底气,也更加义愤填膺。

“不需要特殊的资格,异端人人皆可除之。”

“证据都是伪造的,你很清楚。”米耀对自己说耐心点,这样的废话不是他的风格,不过他可以学学团长,顺便问一些团长可能关心的问题。

杜鲁门傲慢而坦荡:“伪造的东西,大众喜欢而且看得见。太多人只是睁眼的瞎子,真正的证据放在眼前也看不见。”

“证据,看看你自己,看看你们团长,再看看你们的金子!”

“你们和魔女串通一气,私自放走了多少异端免受惩罚,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用异端法术动摇人心,动摇光明教会的正统地位,简直不可饶恕。”

杜鲁门恨恨说着,双手滑向背后,从袖子里拉开一张传送卷轴。

只要找准机会,控制对方七秒就好办了,卷轴从开始到结束传送只需要七秒。

面对杀不死的敌人,还有别的办法,给巫妖准备的牢笼给眼前的人也很合适。

血肉凝结的屏障蠕动着凸显出人形,只等杜鲁门发出信号,准备一拥而上。

用尽所有人的全部力量,他们甚至可以用特殊的符文困住任何幽灵和意识,这是他们的秘密武器,机会只有一次。

杜鲁门拖延着最后的时间。

“我还以为会对上你和你们团长两个。听说他在北方忙着收服亡灵军队,看来是不回来了。你居然还问异端的证据,简直可笑!”

够了。

勉强挤出来的耐心消磨殆尽,法力也不多了,正好一次打包带走。

敌人先动了。

浓郁的污染突然爆发,黑气飞快填满整个仓库。

身后十来米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喊,米耀回头,敏锐的视力穿透黑气的遮挡。

木箱上坐着的祭司被污染影响,仰着头疯狂扯自己的头发,在头皮上扯开血红的口子,鲜血顺着脸颊脖子落进衣服里。

洁白的衣袍,浸泡在了几乎覆盖整个仓库的血镜之中。

米耀痴痴回头,正对上显出本来面目的一个又一个人形。

厨子,暗金魔法师,就算脸记不住,一道道宛如实质的刻骨仇恨的目光,也在不断提示着这些人的身份。

原来,光明也没能净化这些血泥塑造的虫子。

不过,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重要的是。

他是不是说过,蝼蚁而已,怎么能沾染祭司们纯洁的衣袍?

他说过的吧。

他说过的吧?

他说过的吧!!!

米耀所有的冷静四分五裂。

恢复样貌的虫子团团将他围住,暗红的符文轻轻浮动在空中,极细的彩线从符文中延伸出来,像触手一样彼此串联。

杜鲁门声音中透出难掩的兴奋,就要成功了,可惜只抓到一个,太可惜!

“该死的巫妖,漏网之鱼!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审问他的时候,他说——”

杜鲁门的声音被突兀打断,喉咙被无形的东西锁紧,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米耀。

米耀也在看他,平淡地好像在看他身后的墙壁。

杜鲁门突然意识到,自始至终,他说了这么多话,这是对方第一次看向他。

杜鲁门捏住自己的脖子,整张脸扭曲着涨紫,嘴唇接近黑色,本就微微凸起的眼球瞪了半个出来,深紫的纹路穿过眼球,从眼角一路延伸向脑后。

有什么锋利的勾子嗤地一声钩中了心脏,不,是比心脏更深刻,更本质的东西,就像是,就像是——

不!怎么可能……

凝结空中的符文溃散,连接符文的细线根根崩断,禁锢也要失效了。

其他被复活的人统统定格在惊恐之中,连浓郁的恨意都被吓得烟消云散。

有什么绝对不该发生的事情正在发生。

坐在木箱上的祭司动作停了,毫无征兆地精神完全崩溃,头一歪晕了过去。

一道声音突兀地直接出现在米耀脑海中。

“严正警告,你的行为已超出界限,立即停止!”和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阿珂妮的投影。

长长的虚幻卷轴横着铺开,两头都延伸到了仓库之外,像一道警戒线拉在米耀身前。

米耀的视线越过阿珂妮和卷轴,浓郁的污染点亮了他全身的结界,他整个人熠熠发光,驱散黑气,给仓库带来一片光明。

这些光亮也照进了他心中某个灰暗的角落,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从没注意过的事。

他好像,是头一次看清这些虫子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他以前总是关注那些强大的敌人,从未将蝼蚁放在心上,他的视野有了盲区,成了他失误的全部原因。

他承认他有缺点,而且,大概是改不了了。

“严正警告,……”

声音循环三次之后,阿珂妮的身影消失了,卷轴还在。

米耀反省完毕,收回视线看向卷轴,一条条法则写得很详细。

指尖滑过,卷轴跟着左右移动,他来回仔细翻看,最后将目光凝在选中的几个段落,照着操作。

一瞬间,陈旧的仓库被撕心裂肺的惨叫塞得满满当当。

被定格的人抽搐着倒下,淡青色的透明物质一寸寸与躯体分离。米耀无从得知灵魂抽离的痛苦,只看到无法停止的抖动。

第一个被抽开的灵魂化作暗红的半透明光团,自动飘过来,他伸手轻轻一碰就消失了,他感到凉凉的无形之物落在了掌心里。

米耀数着光团的数量,渐渐地,地面的镜子不再有波澜,无尽的重生被彻底终止。

杜鲁门小半个灵魂与身体分离,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失控,什么也来不及。

身体四分五裂,同时向着各个方向蠕动,似乎想要逃走。然而灵魂自成一体,强韧地将血肉拖拽回来,再一点点往外抽离。

米耀心中肆虐的风暴也随之一点点平静下来。

仓库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陷入死寂。

就是这些人,用幻术带走了他的同伴。

而他带走了他们的灵魂。

*

几个小时前,破烂帐篷里的椅子上。

埃兰看到了暗红色的巨门,顶端和两侧都看不到边际,这是他身体的疆界之内。

耳边是轰隆隆的撞击声,门后似乎有着数不清的庞然大物,正猛烈冲撞,试图破门而出。

门外散落着米耀结界的碎片,他自己是碎片之上渺小的黑色身影,如同贮藏腐肉的仓库外,一颗尚且干净的米粒。

他用手臂抵在门缝两侧,因为持续用力,双脚深深嵌进地面,全身的骨骼互相挤压,逐渐不能动弹,被牢牢焊死在原地。

一些低低起伏的呓语来了又去,他和门内的力量对抗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平衡被一阵雨点打破。

雨点如箭矢斜刺而来,绝大部分被拦在他身体外面,只有零星几个成功了,呼啸着在门上扎出小洞。

**的气息源源不断从小孔里漏出来,里面的庞然大物受了刺激,开始更猛烈地拍打门扉。

他更加用力,呓语从孔洞里喷涌而出,让他瞬间置身于人山人海的集市。

他甚至能听懂其中一部分,引诱他离开这里,带他去一个没有痛苦只有愉悦的地方。

能信才怪。

手掌的皮肤尽数崩裂,血肉模糊地贴着,留下鲜红的掌印。

法力在体内流窜,在精神力和意志力的鞭笞下,隐隐要突破某种封锁。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这粒米就要碎了,碎成渣,碎成粉末,他想要大声吼,可发不出声音。

不过是封堵一扇门,不是已经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练习过了吗!

法力的束缚终于有所松动,哪怕只有不到一秒钟,也足以让他改变整个空间。

空间沸腾了,震荡着变换形态,在他身前形成坚固的壁垒。

轰然巨响中,门后巨大的推力消失了,耳边的呓语也同时戛然而止。

巨响的回音越来越小,最后陷入死寂。

没有了结界,他居然用空间的方式封锁了这扇门。

后知后觉,他意识到他成功了。

眼前一花,浑身脱力,然而骨骼还定死着,连倒在地上都做不到。

他太累,太需要休息,停靠在自己固定的身体里放空了精神。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几秒,无从分辨。

一团看不见的柔软东西挤在了他和门中间,整个抱住了他。

不管是不是在做梦,不管这是什么,他单方面认定了,这就是他需要的那个人,他闻到花瓣的味道了,他倔强地相信,这是证据。

你又来到我身边了吗?还是一直没走?

之前哭过了吗?到底为什么,明明好好的。

埃兰刚开始胡思乱想,脖子下面就被咬了一口。

咬得还挺用力。

用力?

和他之前推门时面对的千钧万均之力比起来,和挠痒痒有什么区别。

结果就是……真的好痒啊!

哈哈哈……

感觉到痒,人总是本能得要扭、要躲、要推开让他痒的事物,偏偏骨头都锈死了,他动也动不了。

不是,哈哈,停下,停止,别……

这小东西不但听不到他的心声,还一点一点往下,又咬又啃的好像要把他吃掉。

哈哈……嗯……

虽然痒得要受不了了,但这个怀抱也很柔软、很温暖,就算他是一块冰冻的石块,也要一点一点融化了。

……

从酣畅的梦中自然睡醒,埃兰掀开遮在眼前的东西,发现是自己的黑袍。

他活动骨头,感到关节灵活,精神饱满。身体里面也很平静,向内感知,隐约能看到深红大门的轮廓,四平八稳,无需他再压制什么。

他把衣服穿好,看了一圈破烂帐篷,自己正陷在帐篷中央的椅子里。这个画面他有印象,和梦里的很像啊。

手心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摊开手指,惊讶地看到他心心念念的星星就躺在那里,亮晶晶的,光芒流转。

手边落着一张精致的信笺,上面只有简短一行:“来神庙找我。”

他记得自己在荒野,那应该是米耀找到了他,还把他放这里了。然后呢?星星为什么跑他手心里了?

忐忑,还有点惆怅。

所以是不是真的哭了啊……

埃兰在黑暗的地下全速前进,大约一个小时后,他返回地面,出现在神庙前小广场的西南角。

绯红月色褪去,灰蒙蒙的晨光笼罩着小广场,长长的队伍绕着圈儿往神庙台阶方向移动,无人大声喧哗。

大部分人看不出异常,只是精神萎靡,眼神黯淡,小部分人的皮肤出现问题,红肿溃烂。偶尔有伤得严重的,在实习祭司的引导下,行色匆匆插队到最前面。

也有一些四散离去的,精神明显恢复,看不到伤口,应该是刚被治好了。

这么多人来治疗?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在人群间隙发现了他要找的人,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小广场另一侧,米耀还是和谈判时一样的装束,坐在一个开满鲜花的秋千架上,一只脚点着地面小幅度晃荡。

米耀这样出现在广场,却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他应该是隐身了。隐身的话,自己也该看不到才是,可惜埃兰没顾得上想到这一点。

米耀显然早就看到他了,没说话,也没动,只用眼神追随着他。直到埃兰靠得很近,就在对方身前停下,米耀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埃兰攥了攥手心里的星星,想说的有很多。

为什么叫他到这儿来?

“随行”里面封印的是什么?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哭了?

神色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米耀先一步从秋千上跳下来,转过半个身子,仰头看向半空,点了点头。

接着,埃兰感觉到明显的空间波动,来自斜上方,正是米耀看过去的位置,但他看不见任何人。

在那里,阿珂妮开启了传送阵,她和七八个随从同时看着地面上另一个位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埃兰望着灰蒙蒙的半空,隐隐感到不对劲。

不止不对劲,还有茫然,不安,失措,甚至莫名的无助。他冷不丁地想,这个二月的清晨,为什么这么冷?

米耀转回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前倾斜,埃兰下意识去扶住他,甚至想就这样把人抱怀里算了。

意外发生了,埃兰什么也没碰到,两个人互相交错,彼此穿过空气。

米耀刚稳住自己,就往前走了起来,前一两步甚至连动作都不协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

不是像,埃兰看到了。

米耀手腕脚腕上挂着锁链,锁链绷直了,牵着他往前。

熟悉的空间波动出现在前方一两米的位置,周围变暗了,身边的景象模糊成背景,空间裂缝则清晰地立在那里,四条锁链被不断吸进去。

埃兰隐约看到了镰刀的影子,一个没见过的死神投影一闪而逝。

他定在原地愣了足足三秒,才回过神冲了过去。

米耀停在空间裂缝前,转回头看他,对他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米耀很平静,说的话也很简单,像只是告诉他外出时别忘了锁门。

他说:“圣遗物。”说完便从容地迈进了空间裂缝之中。

米耀更早的时候就要被带走,他坚持要看埃兰一眼,给心里悬着的问题一个答案。

在他的一再要求下,阿珂妮同意了,给他了一个最后时限。

他等到了。

他的心上人穿过人群,踏着黎明而来,结束他的提心吊胆。

空间波动停止,周围的景象也恢复了,没恢复的只有埃兰的凌乱。

不。

不要。

不要走。

不要走啊!

埃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乱之下,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法力不听指挥的乱窜,试图留住那一个近在咫尺的空间缺口。法力有限制,他不能动这里的空间,可就算他可以打开空间裂缝,他也不知道要开到哪里!

米耀,米耀……

埃兰站在裂缝消失的地方,茫然四顾。

啪!

一团东西打在他头顶上,埃兰抬手接住,是个纸团。

他抬头朝半空看去,贝柠小小的红色身影,正焦急地做着打开看纸的姿势,在传送阵关闭前的最后一秒,她一头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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