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课已经上了一半,叶寒还是没回教室。
教学楼里老师们都找疯了。
谁也想不到,其实半小时前,人还在教学楼里。
校长这回没多想,直接就报了警。
市局那边很快来人了,查了学校里各个监控点,发现叶寒是自己从后门的洞口爬出去的。
洞口平时被草丛遮挡,位置极其隐秘,极少人知道那里还可以出去。
学校里少有几个知道那里有洞口的人,就是17、8班的几个不读书的毛头混混。
他们倒是经常利用那个洞口逃课躲门禁。
这几个平时在学校里不可一世的愣头青,在警察找上门的时候,差点没吓尿裤子。
因为他们都以为警察是来抓自己的,即便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在校外当过了混混之后,自然而然就对警察有了天然的畏惧。
当警察问到那个位置隐秘的洞口时,其中一人说:“那不是我们弄的,那个洞好早之前就有了。”
警察又问叶寒,几人面面相觑:“叶寒谁啊?”
愣了几秒,有人想起来了,脱口而出:“不就是一班那个胖头鱼嘛。”
那人说完就后悔了,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讪讪一笑改口道:“叶寒,对,是叫叶寒来着,所以闹了半天就是她从狗洞溜出去了啊?”
他们总是喜欢把那个洞叫做狗洞,觉得这样会更顺口一点,就类似叫“胖头鱼”是一样的。
警察没说话,目光冷峻地看着他们,于是谁都不敢贸然开口,全都乖巧地站在一旁,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像是要把自己的鞋给看出一个洞来。
“郑队。”另一个警察叫了一声。
两名警察走远了,学生几个才终于松了口气。
学生A十分庆幸:“还好咱们没对她出手,不然这个胖妹的失踪就该怪到咱们头上了。”
学生B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不过那个乖乖女怎么会知道那里有狗洞啊。”
学生C说:“难怪上次逃晚自习的时候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我,怕不是就是她在跟着我们。”
“最近接二连三死人,被抓的那个有钱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凶,倒是没看出来那女的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一个人偷溜出去,真是不要命了。”
“行了都别说了,免得被人听见了。”
远处,徐乐诚收回视线,无奈摇头:“我严重怀疑那个洞就是他们几个刨出来的。”
郑珣道:“说正经的。”
“哦,”徐乐诚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这段监控,这个叶寒好像在烧什么东西。”
监控视角对着走廊,然而叶寒的位置却恰好被墙壁挡住大半,看不出具体是不是在烧东西,只能看到一些被风吹开的灰烬,大致可以判断出烧的应该是纸。
徐乐诚点了暂停,往左一划,又点开下一段视频。
是学校大课间的时候,叶寒站在走廊上眺望远处的画面。
徐乐诚说:“郑队你看,她像不像在看学校后门的方向。”
第一眼,郑珣也想到了这一点。
或许正是因为叶寒看到了学校后门的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所以她才会特意到后门附近走一趟。
根据监控视频来看,叶寒到学校后门的时候神态动作都比较自然,但几分钟后再从后门离开的时候动作明显变得谨慎,甚至时不时转头看向四周,就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跟着她。
一个她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人。
只可惜学校的监控点虽然多,但后门附近的却很少,各个点的监控画面也并不连贯,无法看出叶寒到了后门附近的全部动线。
自然也无法得知她到底为什么会偷跑出学校。
“对了郑队,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你好像还在睡,难不成是嫂子在家所以昨晚太累了?”徐乐诚笑得一脸猥琐。
蒋遥又一次不告而别,郑珣本来就烦,此时听徐乐诚突然提起这茬,心里头强压下去的火便蹭蹭冒了起来,冲他肩膀直接就砸了一拳过去。
徐乐诚被打得措不及防,痛得捂上肩膀连连后退,满脸惊恐:“怎、怎么,我说错话啦?”
郑珣没理他,扭头就往教学楼走,徐乐诚委屈巴巴跟了上去,小声嘀咕道:“都一把岁数了还害羞成这样呢。”
教学楼。
高三一班的学生正在自习,负责代课的老师故作镇定地走到叶寒的课桌前,按照校长的要求,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抱在怀里,打算拿去给警察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尽快把孩子找回来。
学生们虽然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光是看着他们老师这副紧张的神情,以及不经常露面的校长冲着叶寒座位的方向唉声叹气好几回的样子,他们也大概猜到了事情多半跟叶寒有关系。
就在这时,抱着东西的老师突然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教室里所有学生齐刷刷看过去,却见老师颤抖着手指,光是指着课桌里面不说话,又听外面过道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随即看向教室门口。
郑珣和徐乐诚先后冲进教室,一进来,看到老师那副惊恐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皆是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坐在后排的学生有个胆大的蹲了下来,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叶寒课桌里的一把刀。
一把用透明密封袋装好的刀,跟前不久网上疯传的那段视频里的凶器,一模一样。
“啊——”那个学生也吓了一跳。
郑珣蹲在课桌前,看到了那把眼熟的刀,一颗心开始狂跳。
直觉告诉他,这把刀会出现在一个学生课桌里,绝不是偶然。
与此同时,叶寒走进了一条阴暗的巷子。
四周空无一人,唯有她的脚步声极其明显,啪嗒啪嗒,那是鞋底与湿润的地面相触的声音。
这是很多年前就说要拆迁的地方,到现在都还没动工,不过这里也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一直都处于废弃的状态,很多人担心这种老式建筑不稳固,可能随时都会面临坍塌问题,所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这里依旧少有人来。
叶寒走出巷子,穿过一栋老楼。
老楼外墙是黑青色的砖头砌成,一个红色的盖章格外显眼,写的是一个“危”字。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标识,大多就不会继续往里走了,但叶寒不同,她知道里面有什么。
绕过面前的破败楼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树荫遮盖的院子。
时隔多年,再次走入熟悉的环境,那些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鲜活生动起来。
叶寒的视线落在了树下的那口井上。
石青色的水井上,压着一块又一块,同样长满青苔的石板。
早已过去的那种感觉又一次复苏了,她一步步靠近那口井,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当年搬动石板走向那口井的场景。
年幼的她,枯枝一样的胳膊,搬着一块又一块比自己还重的石板,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里,闪着异动的眼睛一眨不眨。
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胸口,浸染了带碎花边的衣领,打湿了背后的蝴蝶结。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泥水沾了半张脸。
不像孩子,倒像个恶鬼。
搬到最后一块石板,她往石板上一撑,随后张开嘴,叫了一声,脆生生的。
不是累了,而是快乐到极点才会发出的叫声。
女孩眼里的光亮在叶寒眼里渐渐暗淡。
她回过神来,在堆满石板的水井边站定脚步,后背挺得笔直,像是树下的一棵小树。
她想起了信里的那句话。
张志民回来找你了。
来这里的一路上,她在心里否认了一百遍。
因为张志民不可能来找她。
因为张志民他……现在就在这水井里。
死人怎么会回来找她呢?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
可她还是来了。
印象中,当年的水井底下是有水的,她现在回想当时,那井底的会不会是活水呢。
如果是活水的话,张志民会不会早就顺着水流逃出了这口井,会不会这些年一直都还活着呢?
她随即摇了头,这不可能。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张志民是不会游泳的,一个旱鸭子又怎么可能从水里逃出生天。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如果张志民没死,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来找她?这不合理。
再说,她当时可是亲眼看到他掉下去的。
咕咚一声,是人砸在水里的动静。
不仅如此,隔着井口的石板,她还听到了张志民的哭声,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了,她才揭开石板看了一眼,看到水底的张志民都飘起来了。
她愣住了。
寻思着只不过轻轻一推,他就断然送了命。
想着杀人原来不过如此,如此乏味,如此简单,她又觉得好生无趣。
那天叶寒很晚才回家,回家之前,她找来许多石板压住井口,确定张志民不会再逃出来了,这才放心离开。
所以他肯定是死了。
叶寒心里笃定了几分。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没发现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除非……那个给她写信并在暗中观察她的人,已经发现了井底的尸体。
并且顺着尸体找到了她。
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叶寒回头,不等她看清来人是谁,脑袋里便传来了一下闷响,她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便失去了意识。
倒下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想,果真是张志民回来找她了么?
……
漫长的黑暗过后,叶寒在黑暗里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她隐约感觉黑暗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的脑袋还有点昏沉,刚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了。
不是梦。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这是……被人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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