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有人故意砸的？李念转过头往身后看了看，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只狸花猫一动不动地卧在墙头，尾巴翘起，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总不能是这猫成精了吧？李念皱眉盯着狸花猫看了一会儿，但猫根本没理他，只是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个方向。

李念暗恼自己多疑，这一耽误估计是追不上张威了，巷子里四通八达，不到50米就是一个小十字路口，在里面估计导航都不太好使，但李念不打算直接放弃，他想骑车再往前找找。

一只脚刚才踩上踏板，李念的后背又被砸了，这次是连续被砸了三下，砸在背上虽然不痛，但李念也有些恼火了，估计是有小孩在用弹弓之类的东西在打着他玩。

可是他一看不见人，二又不能大声呵斥，只能先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忍气吞声。

可是这小孩非但不知收敛，还越来越来劲了。

又是咚——咚——咚的三下砸在后背，这次每一下中间多停了一秒，然后又是连续的咚咚咚三下。

还有完没完了，李念的拳头都握紧了，对方却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做动作了。

李念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这个模式似乎有点熟悉，好像是三短三长三短，这不就是摩斯密码里的SOS信号吗？

SOS是国际通用的危险求救信号，李念不由得心中一凛，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别扭，这人如果真遇到危险了怎么连个面都不露？对方在暗我在明，怎么看都是我更危险吧，除非——那个人就是想提醒我危险。

李念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难道张威发现我了，所以他刚刚突然减速又加速，可是他没有回过头啊，不对，是外面小吃街店的玻璃门！

他看到我的影子了。

说不定此刻张威正在某个拐角等着他送上门。

李念此刻庆幸自己带了鸭舌帽，又一直微低着头，张威应该没有看清他的脸。

心念电转之间，李念当机立断掉转车头，单车很快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辆，迅速失去了踪迹。

张威贴在墙边等了一会儿，巷子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他的眼睛在地上扫了一圈，然后迅速弯腰捡了块板砖拿在手里，架势摆好了准备也做足了，谁知来的是个过路的大爷，颤颤巍巍地走着还拄了个拐。

大爷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拐杖的落点一歪，人也跟着晃悠起来差点没摔倒。

张威怕被他讹，赶紧撒腿就跑了。

这时，一个人影从树上敏捷地攀爬下来，轻巧地落在墙头，还顺手摸了一把瑟瑟发抖的狸花猫。

这个晚上李念失眠了，话说这个情况下谁能睡得着，所以李念失眠地十分坦然。

如果他之前的推测是对的，那就说明有人发现了他在跟踪张威，问题是这个人是敌是友，目的是什么，甚至可能是谁他都毫无头绪，难免心生恐慌。虽然现在对方的表现是善意的，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张威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敌人？这个人会不会和四中的那个女孩子有什么关联？

李念迷迷糊糊地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若真是如此，那这个人可比自己这个半吊子侦探强多了，因为李念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抽奖的时候从来没中过奖，去食堂打菜的时候阿姨也不会多给一点，除了在家里，他几乎没有感受到过自己是特殊的，这种普通也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世界不是以自己为中心的。

人类社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很像混沌的宇宙，每个人都是一颗小行星，有自己的轨迹，其中一些人的引力比较大，所以看起来像吸引了周围的行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中心，但这往往只是暂时的。

他实在有些好奇，到底是自己身上的哪一点，吸引了这个不知名的陌生人，对方想要的又是什么？

不管怎样，至少目前这个人并没有对他造成威胁，只是以后行动要更加谨慎了，为了他的心脏健康，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还是少上演为好。

尽管失眠了大半夜，李念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起床了，因为早上安排了补习课，他担心自己脑子转不过来，所以提前准备了薄荷糖。

幸好讲题的时候讲着讲着就兴奋了起来，困意慢慢就过去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今天晚上必须要早睡，否则明天就起不来了。

中午班主任到教室来宣布下一次月考的时间，就在两天之后。

下面顿时一片鬼哭狼嚎，纷纷表示不是才刚考过吗，怎么这么快就过了一个月。

“光阴似箭啊，同学们，”班主任语重心长道，“一天很长，要上八节课，但一个月，却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李念也觉得最近日子过得飞快，主要是他实在太忙了，要做的事情很多，想要达成的目标也很多，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他还是挺期待月考的，因为可以检验成果。

既可以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还可以检验补习成果。

黎悦的补习课已经上完了，另外两名同学的补习课则上了一半，所以黎悦在他这里相当于是一位已经毕业的学生，而且从习题小测的情况来看，黎悦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因此李念对她的期望最大。

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前方的黎悦，目光里既有希冀也有期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班主任。

黎悦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教室后门的方向，她感觉到背后有一种熟悉的目光，可是班主任明明站在讲台上啊，门口也确实没有人。正感到纳闷，收回目光的时候就瞥到了李念的脸，黎悦瞬间捕捉到了他垂下眼帘前脸上堪称慈祥的表情。

黎悦：“……”

明明他一句话都没说，可是这扑面而来的压力是怎么回事？

黎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似牙疼的表情，默默翻开了李念给自己订正的错题本开始复习。

李念暂且把脑子里其他的事都扫到一边，专心准备月考。数学的知识点他已经融会贯通，与之前仅限于解题的想法不同，在反复整理资料和总结经验的过程中，李念感觉自己似乎对一些基本的原理有了更深的理解，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去描述，因此也无法传授给他人，有点类似于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若用武侠里的语言来说，就是类似于“悟”，一个人在大量的练习中不断去体会，然后某一天，脑子里的小灯泡突然亮了起来，像两个神经元之间产生了新的连接，然后不由得感叹着原来如此。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有人说，听过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的原因，因为听过和明白是两回事。

在数学方面的成长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李念发现数学可以用在物理里，比如通过函数可以让问题更加容易求解，通过图像可以把抽象转化为形象，物理运动可以转化为几何图形等等，这让他在学习物理的过程中如虎添翼，因此这一次把复习的重点放在了物理上。

月考照旧要考两天，李念凑巧和赵轩宇分到了同一个考场，两个人一碰面就笑了起来。

“这么巧，”赵轩宇的桌上摆满了吃的，鸡蛋、包子、牛奶，甚至还有饼干和巧克力，像是来野餐的，“我一动脑子就特别容易饿，所以每次考试都会准备很多吃的。”

他说着顺手给李念递了个水煮蛋，“吃过早饭没，来一个。”

李念对吃的东西不太挑剔，好吃的阈值不高，难吃的阈值很低，重复吃一样东西也不会觉得腻，他甚至能熟练地运用理智说服自己去吃难吃的东西。

水煮蛋是很有营养的食物，在家里奶奶就经常煮，李念虽然觉得蛋黄很腥，但每次都会吃掉，他好像很早就没有挑食的概念了。

距离开考还有十分钟，赵轩宇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问道，“你复习的怎么样啊？”

李念剥着鸡蛋壳，“应该还算挺好的，这两天做测试题都做得挺顺的。”

“你都不谦虚一下，看来是真的挺有把握的，”赵轩宇流下了羡慕的泪水，“学霸就是好，你要是能分我点智商就好了。”他并不是不努力，而是在学习的过程中得到的正反馈越少，学起来就越艰难，加倍的努力也得不到别人一半的成果，心中难免沮丧，认清现实后也就不再强求，决定适当努力，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发扬自己的长处上。

李念从来不觉得成绩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以他这段时间来对赵轩宇的了解，能听出他的自嘲，因此也开玩笑道，“我也只是有点小聪明，这不正在给你打工吗？”

赵轩宇哈哈笑了起来，“咱俩那是同事，你这次物理要考好一点，那样我就能给你准备排物理的业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