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到岗,十分痛苦。
大部分的饭店没开始营业,可选择的饭菜种类有限,外卖员数量稀少,送饭慢不说,配送费比平时贵上几块。
靓女靠着从家里打包带的炸鸡炸鱼,各种菜蔬,坚持了一周。最近一个月,她再也不想碰油腥了。
年前大家工作的情绪不高,很多任务被往后排,积压在了年后。为了让大家尽快找回状态,年后复工的第一个月,工作量翻倍。健身妹给她发消息:“春节回来后我胖了好几斤,恨不得马上撸铁,把肥肉蒸发掉。午饭时间特地路过健身房,里面没开灯,玻璃门也锁着,还没营业呢。当老板就是好,能在家过完元宵,咱这种牛马摸鱼都没处去。”
“好好工作,复工后贴出来的绩效考核新规你看了吗?工时和工作量都要统计进去,连续两次得‘C’就降薪,得‘D’直接走人的,你收敛着点。”靓女警示她。
“我想放纵也没地方去呀,老板啥时候回来开业啊,发微信也不回。”健身妹悠悠地抱怨。
健身房她也路过了,里面的器材都在,总不能跑路吧。
公司是真缺钱了,朝令夕改,管理混乱。新调来的负责人,在裁员的边缘来回试探,又不愿意给赔偿金,明里暗里地查考勤,制定苛刻的绩效评级规定,意图逼走一部分员工。没钱的预兆随处可见,隔壁工位上方的LED灯,从年后复工就一直在闪,至今没人修,员工们干脆把那一排的灯都给关了,摸黑办公,电脑绿色护眼的工作界面映在脸上,有点凄惨还有点渗人。饮水机旁统一采购的桶装水,由矿泉水换成了更便宜的纯净水,还经常空桶没有及时续上。合作的保洁公司也换了,新来的一批保洁阿姨,经常在楼道里吵架,卫生间专用的拖把,臭气冲天,还被拿来拖楼道。洗手池旁装上了吹风机,放置在隔间里的卫生纸,质量肉眼可见的差,扯不断还喇屁股……
关闭跟同事吐槽的窗口,靓女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外套,哦,对了,还有供暖。今年的暖气一点都不暖和,朝北的办公室,有员工羽绒服都没脱。
小组长合上笔记本,冲组员喊:“去一号会议室。”
四个人收拾着笔记本和充电线,一起离开工位。
一号会议室,长桌一周已经坐满了人,剩下两把椅子放在墙边。头发花白的项目经理,扫了会议室门口的他们一眼,“APP组来了,那人都到齐了。椅子不够的话去旁边会议室借两把,我很快说完。”
王博和余亮去隔壁瞧了眼,也是满员。
临近门口的几位同事,起身要给他们让座,毛豆摆摆手,“你们坐着,我们旁听就行。”顺势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把电脑放到自己腿上。
剩下的一把椅子,组员让给了靓女,靓女和毛豆贴墙坐着,王博和余亮抱着电脑立在他俩旁边。
“这几年经济不景气,外面到处都在裁员,咱们公司也不好过,两年间不断赔钱,领导们的奖金都取消了,管理层在尽力让咱们的技术人员,工资不受到影响。但是,最近公司经营困难,不得不降本增效了。”
靓女心里咯噔一声。
项目经理叹了口气,“新出的考核标准大家都看了吗?每个项目组都要参与考核,我跟领导反馈过,咱们部门业务量大,人手短缺,尽量不评‘D’,但评‘C’的占比,至少要达到10%,这个动不了,大家理解下。不管怎样,身边总会有人降薪,我希望各位组员积极工作,尽量不要让自己得到‘C’的评级。”
“前几天领导巡查办公楼,发现有的办公室6点左右就没人了。领导很生气,说这是工作量不饱和,今后再早退,直接走人!为了避免评‘D’被辞退,我个人建议,晚上下班后多留一会,尽量过了8点再离开公司。刚好年后工作多,大家辛苦多做一会儿,这样周六日就不用加班了。当然,如果谁有特殊情况,必须要提前走,跟我说一声就行。”
会议室的众人,脸色凝重,没一个接腔,显然都有些排斥晚上加班。
隔壁会议室散会了,项目经理也跟着大手一挥,让各自回去。
脚步沉重的离开会议室,等项目组长走远,大家在走廊里就炸开了,“啊,这么冷的天,8点以后赶夜路,太难了吧。”
余亮打着哈哈:“能咋办,就是义务加班呗。”
回到办公室,整个区域的员工都在哀嚎,显然收到了各自组长的通知。
“我家离得远,到家就10点了啊!”
“就是,公司不嫌水电费贵的话,我明天就把洗漱用具带到公司!”
“干脆买个折叠床,住公司得了。”
抱怨归抱怨,下班后,大家老老实实地,留在了工位,毕竟,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5点半到6点间,大家默默做着收尾工作。
6点后,部分员工,比如靓女,点了份外卖,开始在工位吃晚饭。
6点半后,只余下少数员工还在干活,远程办公的合作方,逐渐不回消息了。
7点,有人高呼,“谁来组队,开一局!”“我我!”,一呼百应。靓女不会玩游戏,她打开网页,挑了部动画,戴耳机,小窗观看。
7点半,打游戏的员工嘿嘿笑:“可别说,在家打游戏被女朋友唠叨,在公司真清净啊~”队友也嘿嘿笑:“不用干家务活真好啊~”
8点,大家默契地收拾东西,排队搭乘电梯下楼。
打工人的韧性是个迷,绷到了一定程度反而柔软下来,能抗压,也能苦中作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能找到压力与松弛的平衡点。
又混乱这么几天后,某天晚上7点,HR-孟雅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一头卷发披散在肩头,黑色毛衣,蓝色牛仔裤,脚踩拖鞋,发出踢踏声,引起大家的注意,她清了清嗓子,从领导一连串的脏话中提取有用信息,适当润色:“领导刚才巡视了一圈,让我通知大家,手头工作完成了,就赶紧回家。别在公司耗着,水电费要花钱的,大家要有节省意识。而且,咱们考核以工作量为主,争取提升效率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前往下一个办公室。
员工们交换着眼神,无言的抗争有了成效。领导被员工明目张胆的愚弄给气到,终于肯撤销晚上加班的决定了。
“走咯~”有些员工利索的锁柜子跑路。
项目经理给毛豆发了消息,“等十几分钟再走。”
毛豆无语……还做样子呢。
就这样,兵荒马乱的一个月过去了,到了发薪日,靓女拿到了工资条,点开一看,是‘A’!好耶~
毛豆也拿到了‘A’,他对此很满意。王博作为项目组的年轻人,拿到了数量最多的‘B’,而余亮,脸色难看,他猛地推开键盘,关掉屏幕,座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噪音,在组员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工位。
在他关屏前,靓女用余光扫到,一个鲜红的‘C’。
C,降薪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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