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造孽。
什么鬼问题!
叶惊秋:求放过。
她稍稍转过脸,对上他的目光,作出一副无辜的神情,“二少爷,您怕是想多了,我绝无此意。”
宋庭单手支着下巴,那张脸在冷白的光与暖色的烛火交织中愈发迷离,他定定地看着他,尾音微微上扬,“不,你有。”
“我…..”叶惊秋被他说的都有些怀疑了,“有吗?”
宋庭的视线仍停驻于她的脸,他的声音疏淡,“我看嫂嫂对姓林那小子反倒是热情的很。”
“否则。”他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怎么会心甘情愿做人家的棋子?”
“非也,非也。”叶惊秋摊摊手,“二少爷宽心,作为北诏国子民,保卫云京平安可是每个人的职责所在。况且,只有揪出了害溪堂真正的凶手,我才能真正安心。”
烛火忽明忽暗,光线不甚清明,宋庭往后仰了仰,他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哦?以前竟不知,嫂嫂如此深明大义。”
以前?什么以前?宋庭他这是搞什么鬼?
女主都还未出场,她这是哪又得罪他了?
叶惊秋微笑,露出两颊边浅浅的酒窝,“二少爷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我与二少爷关系浅薄,很多事,自然不用处处都知道。”
系统:警告!警告!已偏离人设,再次提醒,你的人设是白莲花。
“烦死了。反正任务也只是说让我在男主面前扮演白莲花的角色。”叶惊秋一顿,“在其他男配面前,我……尽量维持吧。”
系统:“………”
“哎呀,溪堂啊。”叶惊秋捂住脸颊,潸然泪下,“今日终于抓住了害你的凶手,不然我怕是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我要为溪堂报仇。”叶惊秋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摸到个落石,捡起来就要往蝶春的脑袋上砸过去。
蝶春本就虚弱,更是连挪动的力气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粗糙尖锐的石头朝自己的脸袭来。
她下意识护住自己左边那半张脸。
叶惊秋虚晃一阵,才想起来不应该让这只妖怪死这么早。那些失踪的新娘还未找到,况且,她现在是个“柔弱女子”的人设,上来就当着男配的面大开杀戒总归是不太好。
而且从方才他们对打的形势来看,他俩看起来似乎才更有深仇大恨。
再怎么说,在这段剧情里,蝶春也不应该由她这个“弱女子”来解决吧?
她侧过脸,对宋庭使了个眼色。
宋庭一眼瞥过,无动于衷。
不是,这种情况下,你也不拦我一下?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殷切,宋庭原本凌厉的剑眉柔和了下来,他出声阻拦,“等等。”
叶惊秋:!
蝶春:!
宋庭抬了抬眼皮,语调幽缓,“用剑吧,剑快。”
蝶春:? ? ?有没有搞错?
叶惊秋不明所以。
“我是说。”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又黑又亮的马尾顺着他的动作跃动,“用我的剑。”
他冰凉的指节忽然触碰到她的手,叶惊秋本能地浑身一颤,意图缩回手,却不料他抓的更紧。他的手却丝毫没有暖意,很冷,犹如裹着冰霜。
一个人的手怎么能那么冷,叶惊秋想。
短暂一瞬,他便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剑柄落入她的手中。
叶惊秋低头,看着这把通体漆黑的剑,冷光暗淌,如同黑龙盘旋。
“我不需要任何人救我。”
“我此生最不信的,就是命。”
声音断断续续。
面前一阵恍惚。
再抬头,她望向那双冷极的眸子。
“剑的名字叫画影。”他说,“嫂嫂,请吧。”
宋庭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惊秋把剑虚虚握在手心。不过,这剑,用起来,还挺趁手的。
叶惊秋:“既然是恶鬼,那我杀了也没有关系吧。刚好我好久没有练手了,也不知道武功退化了没有,不如借此机会试试。”
“不行。”系统又跳了出来,“你是白莲花啊白莲花,身弱似柳,为你那丈夫义愤填膺什么的,做做样子得了,你现在要是把它杀了,你的人设不就崩了?”
叶惊秋:“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系统思考片刻,“哭唧唧,嘤嘤嘤,二少爷,人家不敢嘛。”
叶惊秋:“…….你能不能再恶心一点?”
系统:“………”
叶惊秋佯装吃力,“哎呀,二少爷,这剑好重,我实在拿不起来。”
闻言,宋庭的表情又黑了一层,犹如暴风雨之前的湖面,整张脸沉闷至极。
他低下头看她的脸,像是意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然而并没有。
他乌黑的瞳仁里颇添几味复杂的情绪。
叶惊秋以为他又要说些嘲讽的的话,比如说,“怎么,嫂嫂不敢?”
或者冷笑一声,“嫂嫂莫不是在骗我?”
她已经能想象的出他的语气,欠欠的,冷冷的。
片刻后,他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把剑拿了过去,只是说,“好吧,我来。”
蝶春半睁着眼皮,有点按捺不住,“等一下,你们刚刚说什么溪堂?宋溪堂?你说的是那个色眯眯的大胖子?鼻子下面有一个大痣的那个?”
叶惊秋找了个地方坐下,“看来还记得。”
“什么?”蝶春那张可怖的脸罕见地出现了疑惑的神情,“我没杀他。”
蝶春解释,“我只不过换了张脸去望江楼觅个食,那个死胖子突然醉醺醺的搂住我,问我一个晚上多少钱,这你能忍?”
叶惊秋:“咳,是忍不了。”
“所以然后?你在他新婚之夜杀了他?”
“没有。”蝶春说,“我确实想杀他,但我那天刚好有事,本想着下次换张有趣一点的脸慢慢陪他玩,没料到我还没想好玩什么游戏,他就先死了。”
“哦。”宋庭说,“那又怎样?”
叶惊秋说,“你怎么证明?”
两个活爹。
“我无法证明。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敢作敢当,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等一下!”蝶春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疑色,“弱弱的问一句,你为啥要为宋溪堂报仇啊,你俩啥关系?”
叶惊秋沉默半晌。
蝶春投来同情的目光,“小姑娘,口味挺重的。但你玩的够花,前夫刚死没多久,另找新欢就算了,还火速成亲,姐姐我也是蛮佩服你的。”
她摸着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我当初要是有你那般豁达,或许就不会到如此地步。”
叶惊秋看不下去,“你现在也没豁达到哪里去,不然你杀那么多新人干什么?”
此话一出,精准地踩到了蝶春的痛处,她脖子一仰,面上的表情更加扭曲怪异,像是缝缝补补的劣质木偶,“你懂什么?我杀的,都是负心汉。他们难道不该杀吗?”
“既然你杀的是负心的男人,那那些新娘呢?”
“都杀了啊,哈哈哈哈哈。那是她们自找的,我好心提醒她们,谁知她们并不领情,反过来骂我是丑八怪。”蝶春阴恻恻地笑起来,“好心当作驴肝肺呐。既然这么爱,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宋庭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声音,眸中无波, “那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死?”
“我倒是想啊。”蝶春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那个公主还没死呢。他越护着她,我就越要杀她。”
“况且论狠,我跟你比,还差了一点。”蝶春恼怒,她咬牙切齿道,“宋庭,我就知道是你。你又比我好多少?当年弑师,斩杀同门的人是谁?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空来管我的闲事,怎么,那修仙界的颐华山没有镇住你?反而让你跑了出来?”
宋庭微蹙着眉,显然是不想说这个话题,“你能不能闭嘴?”
叶惊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她瞳孔地震,“弑师?”
“是啊。”蝶春弯唇而笑,鲜血涔涔地从她嘴角流出,“可是声名远扬呢。”
“呵。”宋庭眼尾染上了几分戾气,“他若不护着南芜公主,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南芜国人擅蛊,你当初深受蛊毒折磨,他娶公主是为了救你。”
他又轻又慢地扫了蝶春一眼,“你是假蠢还是真蠢?”
“咳咳咳….你说谎!不可能…..不可能。”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的血越来越多,这些不断下落的血珠子浮在空中,化作星星点点细腻的微光,乍一看,犹如血色的晚霞,“那为什么他对我如此绝情!”
“我早就说过了,他的病,无药可医。”他的语调不轻不重,“他如果不想办法逼你离开,你以为你留在云京,缉妖司的人能放过你?”
剑阵已破,白雪簌簌从洞口边缘倾泻下来。
地洞震颤,血与白卷在一团,如同流沙般缓缓向中心移动,片刻后,拼接成了一个男人的脸。
并不清晰,只瞧的出五官有些锋利。
“她这是……?”
“好啊。”蝶春的脸隐匿于那一片血雾之中,那一只爬满了血色的瞳仁看上去无神一片,“既然这样,大家都一起吧。”
大家?一起?
“不好。”叶惊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会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吧。”
“被你说对了。”宋庭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侧传来,顺带给她科了个谱,“她这样自爆妖丹的形式,虽然威力很大,但不仅最为痛苦,或许死后还入不了轮回,也不得转世投胎。”
叶惊秋停顿一下,问出的第一句话是,“二少爷,你这是做了什么,能让她跟你有这么大的仇?”
宋庭漫不经心地答,“不知道。”
血色雾气铺天蔽日,犹如浪潮席卷。这当口,竟又下起了浓稠恶臭的血雨。
见宋庭没有动作,叶惊秋藏于袖中的右手微微结印,灵光汇于指尖。
只可惜她现在重生,相当于直接给她打回了新手村,也不知道她所剩的微弱灵力能否让她撑住这腥风血雨,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
系统:“警告!警告!即将偏离人设。”
叶惊秋怒道,“你有病啊!再不出手,我人都要没了,还管什么人设不人设。”
“宿主,你好暴躁。”被她这么一吼,系统讪讪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这波气流来势汹汹,叶惊秋指尖闪出金色弧光,却在触碰到那团气流的那一秒,顷刻粉碎。
她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有稳住身形。
这具身体怎么这么弱!
她偏头看他,“二少爷,你有法子吗?没有的话,我们恐怕就得死在这里了。”
不是修仙的吗?总该有办法吧。
刚刚和蝶春打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没有。”
“她都祭出妖丹了。”他说,“嫂嫂,而我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修士。”
叶惊秋嘴角一扯,普通修士弑师?
开什么玩笑?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过潮湿,他望过来,眼瞳湿漉漉的,像是沾了露水, “不过能与嫂嫂死在一块,倒也不算太糟。”
叶惊秋:? ? ?谁要跟你死一块啊,跟有病似的。
她心里默默流泪:苍天啊,她周围能不能有一个正常人?
地穴霎时崩塌,掉下来的落石头像是锋利的刀剑,天地昏暗,已然不能视物。
叶惊秋拉着他的剑鞘
忽的,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动作很轻,犹如清风。
叶惊秋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出手,反应过来时,拦在她腰际的手不知道何时松了,人已经立在了平地上。
叶惊秋遥遥一望,方才迎亲路上平坦的雪野不见了,面前矗立着地是黑黢黢的树林。
细密的血雨连绵,风中血腥味浓郁,脚边草木瞬间枯萎。
想来这雨并不是普通的雨,滴到皮肤上,怕是….
血雾中虚实难分,上方“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断,却似乎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屏障,绕着她的周身旋转散开。
她下意识抬头,见一把暗红色的伞罩在她的头顶,微微偏着,隔绝了风雨。
周遭风雨黑压压的,像是野兽的嘶吼。
白雪将雨丝映亮,叶惊秋瞥见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飘飘地捏着伞柄,伞柄下端系着一条墨绿色的剑穗,随风微动。
叶惊秋立在他身侧,“哪里来的伞?”
宋庭徐徐垂眼看她,他字句平淡,十分坦然道,“之前在仙门顺手拿的。”
叶惊秋在心里诽谤:拿?能把“偷”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宋庭也是个人才。
低情商:“我偷的。”
高情商:“顺手拿的。”
叶惊秋想到这个,忍不住笑起来。
经历过刚刚的混乱场面,她发髻上繁复的珠钗首饰掉了个精光,此时乌发毫无饰物,更显清新典雅。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颊边的酒窝像是漾着春光,颇为生动。
宋庭:“你笑什么?”
叶惊秋捂着嘴,“没笑,没笑,你看错了。”
宋庭:“你骗我。”
叶惊秋收了笑,“我骗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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