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凌晨出发,到达雾浓观景台时正好日出。

日照金山,雪山壮丽和群峰逶迤映入宋连意眼中。

海拔6740米,梅里雪山。

这个时间段,观景台挤满了人。宋连意架起单反拍了两张就被挤在一旁,同行的友人阿琪嘟囔了两句,最后还是挪了位置。

宋连意低头查看拍的照片,阿琪瞄两眼,称宋连意干脆直接当摄影师得了,又自由又赚钱。宋连意拢起耳边的发,转身调个光圈准备再拍一张。

“我要是当摄影师,不得饿死。”宋连意按下快门。

一个学生头的妹妹闯进镜头,虚影,镜头聚焦在连绵的雪山上。

宋连意放下相机望向那个妹妹,看样子像个初中生。

女孩脸色不太好,跟同行的伙伴小声嘀咕了一句:“雪山好像圣代,香橙味儿的。”

闻言,宋连意望向雪山,确实像。

小孩子的想象力比大人丰富。

阿琪又找了个位置,招呼宋连意过来。宋连意还没走两步,身后砸来一个重物,她踉跄下,听到一阵惊呼。

刚刚那个妹妹晕倒了。

宋连意拉住她的手,赶忙蹲下来抱着她。

“高反了。”宋连意喊来阿琪拿氧气瓶,给怀里的妹妹吸了一会儿,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但仍旧很虚弱。

小伙伴急得都要哭了,蹲在女孩身边沙哑着声音说:“徐徐,我们下山吧,我怕你出事。”

怀里名叫徐徐的女孩抚了抚胸口,她吸了口氧,仰头,有些湿润的眼睛亮亮的,“好。谢谢你,姐姐。”

得知这俩女孩是坐出租车上来的,身边也没陪同的大人,宋连意把怀里的徐徐扶起来,简单收拾下单反,“阿琪,我们送她们下山。”

“不继续拍会儿吗?”阿琪指着雪山问。

澄澈湛蓝的天空,巍峨的雪山屹立于此,金箔从山顶往下铺撒,散落人间四时好景。

“太阳出来,圣代就要化了。”宋连意牵起徐徐的手,“走吧。”

凉凉的小手,也握紧了宋连意。

宋连意带两个小孩去山下的民宿待着,徐徐还是不太舒服,去宋连意床上睡觉了。

阿琪拎着饭上来,问俩人怎么没大人陪着。伙伴小音解释,俩人是偷偷跑出来的,大人并不知道。

“你们家是哪里的?”宋连意问。

“源城。”

“这么远。”宋连意默叹这两小孩胆子大,“坐火车来的吗?”

小音点头:“徐徐本来要骑车过来,但我不会骑,我们就坐火车过来了。”

阿琪和宋连意对视。

俩14岁的小孩要是从源城骑车来香格里拉,保证能成为新闻头条。

阿琪觉得无聊,带着小音出门买东西。宋连意怕徐徐醒来没人照顾,索性睡在一旁。玩手机玩着玩着倦意袭来,看身旁的女孩一直没醒,宋连意打着哈欠伸手摸女孩的头。

好烫。

还好带药了。宋连意慌忙去找布洛芬,喊睡得神志不清的徐徐吃药。

她吃完药又睡了,睡了一会儿,宋连意害怕她出事,匆匆搜索附近的诊所,想着要是不退烧,她就要带她过去打一针。

好在没过一会儿退烧了,宋连意看着体温计上的36.5℃松口气。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宋连意端来清粥小菜。

床上的女孩睡眼蒙眬,在被窝里坐了一会儿小声道谢:“谢谢你照顾我。”

她搓着手,不安地看着宋连意。脸因为刚刚发烧红扑扑的,妹妹头睡得翘了起来。

宋连意怕她太拘束,主动介绍自己:“我叫宋连意,24岁,目前……无业游民。”

刚辞职,可不就是无业游民?

“我叫徐徐,14岁。”徐徐揉揉鼻子,接过粥喝了一口,“初二,我初二了。”

烫。徐徐还是皱着眉咽了下去。

看女孩有在好好吃饭,宋连意紧张的心终于落下来。她不太会照顾小孩,简单问了几句,看对方好了很多,她坐在床边展示“长辈”关怀。

譬如问她几年级了、成绩怎么样、作业写完了吗之类的。

对方不大高兴,宋连意倒觉得有趣。等问到为什么来这里,女孩齐刘海下的眼睛忽然黯淡了很多,像缓缓熄灭的星球,濒死于宇宙长河。

“我的好朋友去世了。”徐徐说这话的时候,长睫上挂着小水珠,“她是自杀的,别人都说她生病了,但我知道,小音也知道,生病的不是她,生病的明明是她爸爸妈妈。”

啪嗒,两滴泪在手背上砸出水花。

宋连意后悔问这个话题,她咬着手指,拽过一截卫生纸给女孩擦眼泪。

徐徐低头啜泣着,忽然抬头,小小的手握住宋连意的指尖,“姐姐,人们说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你说,我许下的愿真的会成真吗?”

宋连意对上女孩的眼,湿漉漉的,眼角都是泪痕。她为女孩揩去眼泪,轻轻揉那头乌发,翘起的发被压在掌下,女孩缩了缩脖子,等待答案。

“香格里拉不缺信仰,所以,”宋连意想了很久才回答,“祝你所愿皆所求。”

看徐徐好得差不多了,宋连意放下心来,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她可负不起责任。

两个小孩不知道商量了什么,第二天宋连意和阿琪收到了她们送的小礼物。

是很藏风手串,两人表示了感谢。

欣赏手串的时候,徐徐和小音站一旁嘀咕着什么。

宋连意望过去,和徐徐对视。

徐徐慌忙避开视线,拉着小音小声说话。

等了一会儿,徐徐背着手走到宋连意面前。

“姐姐,谢谢你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徐徐低着头,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从背后掏出一个小转经筒。

她顺时针转了三下。

“姐姐,我也祝你所愿皆所求。”

宋连意本来打算直接送她们回家,正好她和阿琪回去路过源城。但俩小孩说买了票了,宋连意只好开车送她们去车站。

阿琪和她们交流挺好的,说说笑笑,简直像个大小孩。宋连意不擅长这些,阿琪喊她说两句,她才会说些话。

她和小孩混不开,可能是从小就没遇到愿意陪她玩闹的幼稚大人。

送小孩进站后,宋连意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从山上到现在,她一颗心都在提着。怕小孩照顾不好,以后家长追责,又怕小孩是什么骗子的手段,自己遇到危险。

还好一切都是正常的。

走出车站,前方便是连绵的山。天如银瓶乍泄的河流,顺着云层滴滴洒洒。宋连意伸着双臂,又放下。

宋连意忘记一件事,她好像忘记给俩小孩留联系方式了。

宋连意28岁生日过后,勇敢砸碎小钱罐,在还算繁华的地儿盘了个小店,34平。开店那天,前公司同事也过来庆贺。

收了他们的花,宋连意瞅见还有前上司的祝福,趁用餐的时间跟阿琪吐槽。

“之前离职的时候死活不让我走,还说要给我加3000元,那为什么我在职的时候不给我加?”宋连意咬了口菠萝咕噜肉,“没有一点点诚意。”

阿琪和她意见不一样,“我要是你,我就留着了。创业有风险,万一你以后这个花店不营业,怕是租金都交不起。”

“我还创业呢,开个花店就算创业啦?”

“我去天桥底下卖淀粉肠,那也算创业呢。”阿琪说完,忽然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可惜现在卖淀粉肠的人太多了,宋连意建议她剑走偏锋。阿琪问她怎么偏,宋连意说:“你不如批发淀粉肠,中间商赚差价。”

阿琪觉得这个主意好。

刚开业就有客人,阿琪出去帮忙招呼。

手机的消息多,宋连意处理后,打开摄像头准备把现在的花店记录下来。还没对焦摆放好的花,一个走进花店的身影被自动锁定。

瘦高的身子,穿着干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一头柔顺的长发垂落胸前,正和阿琪交谈。

阿琪忽然回头冲宋连意招手,“连意,你出来,看这是谁。”

宋连意放下手机走去。

门口的女生望过来,和宋连意的视线交汇。

宋连意怔了下,有些不确定。她小声喊了句:“是……徐徐?”

被唤名字的女孩快速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握住宋连意的手,一双清澈的眼在她身上流连,“连意姐姐,是我。”

徐徐低着头,看宋连意还在愣神,遂握得更紧了些,“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好巧。”

宋连意抬头看这个几年不见,竟然蹿那么高的女孩,恍惚了一会儿,“是啊,好巧。”

她退了半步,抬手比画下,“你变化好大,长高了。”

徐徐抿嘴笑了笑,她站在宋连意身侧,把宋连意的手抓在手心,“姐姐,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好快呢。”

宋连意稍稍掰扯了一下时间,四年,徐徐都十八岁了。

当年坚定离职,跑去雪山虔诚祈愿的她,一切都没有顺遂,现在她开了家小小的花店,又遇到当年雪山的小孩。

总觉得那四年什么都没干,只是日复一日受折磨而已。

宋连意摇摇头,握紧徐徐的手,蓦地笑了。

她没想到还会再遇见这个女孩。

“是啊,好快啊。”她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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