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哥哥,弟弟

周栾戏谑道:“怎么舍得回来了,给新到的面首腾位置?”

周甫瞥了他一眼,这个弟弟还是这么一张嘴就讨人嫌,周甫懒得与他计较,道:“近日过得可好?”

“好啊,我有什么不好,既不用讨好皇帝,也不用讨好公主,逍遥自在,好得很呢。”

“父亲不在府中的日子,徐氏可有为难你?”

“她不克扣我的用度,也不踏进我这院子,我两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那就好。徐氏贤良,想来自是不会。我听聂叔说,你新买了一个伴读,在读书吗?”

周栾低头笑道:“我的好哥哥,你可真不了解我。”

周甫迟疑道:“那,你是用来解闷逗乐?用过没有,清白吗。”

周栾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一个伴读都搞不定,但也不屑说谎:“还没。”

“要确定清白,免得染病。“周甫知道周栾听不进去,还是忍不住劝说道:“小栾,你机灵聪慧,若是专心读书,参加科考,靠你自己也能搏一个好前程。”

周栾一听到前程就不乐意,“好前程?要好前程做什么,帮着老头扶摇直上吗,你就这么希望他活得好?”

“我们与他是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活不好,于你我,于在宫中的长姐,都是无益。你别忘了,姐姐也需要周家作后盾,否则谁能支持她在宫中立足,靠皇恩浩荡吗。”

“你只想着我们的益处,母亲当年的死,你难道就不存疑吗?为何外祖家一倒台,母亲便一命呜呼,为何母亲尸骨未寒,他便忙着迎娶徐衍丹?周聂当初不过一个穷酸秀才,如今做到了这个位置,靠的是什么肮脏手段,你心里不清楚吗?”

周甫冷声制止:“住口!”

周栾冷哼一声,语气更为强硬:“我原想着等你出人头地,能为母亲讨回公道,让世人看清周聂的丑恶嘴脸,谁知你去做了小白脸,成了吃软饭的,指望不上且不论,现在还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非就是贪恋你的荣华富贵,维持你的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混账!”

反正周甫也不能对他怎么样,从小到大最多呵斥几句,这样的话毫无威慑力。周栾起身,端起石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他讨厌冷风,便快步回了芙蓉帐暖的卧房,今天没心情去书房刻他的齿轮。

聂湘台撒手人寰时,周栾最为年幼,最是缺失母爱,因此两个哥哥姐姐都对他宠爱有加,不想却把他养的娇纵任性,更没想到,周栾竟是那个对聂湘台的死最耿耿于怀的人。

周甫一个人坐在原地,天上渐渐飘起了雪花,然后越下越大,周甫在亭下,高挺的鼻尖微红,发如绸缎,狐裘上洁白的长毛既软又挺,簇着他不动声色的脸。装得久了,即使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模样,更像一朵高岭之花了。

若一定要说他这张脸上有什么倒胃口之处,便是有七分像他老爹。周甫是众多孩子中长得最像周聂的一个。

周甫端起面前的茶碗,慢慢品味着。一盏茶尽,周甫越想越气,但依然保持清冷之姿。周栾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尤其是他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真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了?还敢说他吃软饭?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周栾房门口,安静地等待下人通传,进门,甫一关门,用了十成力的一拳便砸在了周栾胸口。

“我靠,你真打啊!”周栾惊呼,毕竟长这么大,周甫从未打过他,偶尔说要动手,也是在他小时候吓唬他罢了,而且这揍他的方式,简直跟他老爹如出一辙啊,不愧是最像周聂的孩子。

话音未落,周甫又是重重一拳,周栾都十九了,反正轻易也打不死。

虽然周甫向来待他亲厚,但周栾却是一点不敢还手的,可能这就是血脉压制。

“你懂什么,长这么大,吃穿用度,人情世故,君臣之道,哪一样让你操过心?你不愿意学这些,看不上,有父亲,有姐姐,有我给你抗,那你呢?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周甫一边骂,一边一拳一拳地打过去,周栾被揍得浑身疼,他不敢还手,还不敢跑吗?两人在房间里,一会儿绕桌子追一阵,一会儿绕床追一阵。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看你就是那个败絮!”

周栾越是躲,他哥越是气,周栾方才进屋,气得将鞋子甩在了一边,只穿着袜子在地上踩,此时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地,周甫得此机会,好不容易才抓到他,按在地上又是一顿打,直到两个人都耗尽了力气,靠着柱子一起瘫坐在地上,周甫揉着手指关节,周栾则是浑身上下到处揉。

周甫歇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本《奇器图经》,此书记载了从古至今,从东到西的各种机器,包括详细尺寸、所用材料、用途、原理等等,实乃一本不可多得的奇书。周甫到底是疼爱弟弟的,他虽然不理解周栾为何那样醉心机枢,但周栾喜欢,周甫便想办法满足他的一点小心思。

周甫把书递给周栾,道:“给你的。”

“什么啊?”周栾说着,揉着胸口的手停下来,打在胸口的那一拳最重。他接过书,翻了翻,顿时两眼发光:“这是好东西啊!”

周甫往后仰头,靠在柱子上:“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周栾继续翻着:“怎么只有一半?”

“你让我很生气,另一半我撕了,等你什么时候懂得了兄友弟恭,过来跟我磕头认错我再给你。”

周栾不理他,追问道:“撕的呢?扔哪了?我这就派人去找。”

周甫不答。

“说话啊,扔哪了?”

周甫看他急切地样子,无奈道:“在我怀里。”

周栾闻言立马伸手,探进他哥衣服里掏,周甫用力按住衣服里的下册,但这小子不知怎么回事,抢书这时候倒是很有蛮力。

“哈哈哈——哈哈”周甫被他乱摸地浑身痒痒,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笑了便松了劲,一时不慎竟被周栾抢走了。

周栾醉心地翻着上下两册,周甫看着弟弟如此开心,自己也不自觉地笑着。

须臾,周甫淡淡道:“母亲的事,我心中有数。”

周栾听到这事,便如同炸药点了引线,喜悦的神色顷刻皆无:“你有什么数?”

“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母亲的死确与父亲有关,父亲如今风头正盛,不仅长姐能助父亲,父亲也是长姐的支持,若是父亲出了事,长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况且父亲日后晚年过得如何,不是全看子女吗?若真是父亲做的,我一定会为母亲讨回公道。小栾,相信我,再等等,好吗?”

周栾承认,他哥说的有理:“嗯。”

兄弟二人就这么坐在地上,随便聊着自己的近况,等周甫出来时,又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模样,没人知道他的屁股已经和周栾一样,由于坐在地上太久,已经被地板拔得凉透了。不得不说,周甫比他弟会装多了,他大哥不愧是他大哥。

第三日一早,周甫准备动身离开,周栾堵在他哥面前:“不再多待一天吗?”

周甫拍拍他的肩,道:“再耽搁,就真给面首腾位置了。”

周栾闻言,又是一套挑眉加撇嘴的丝滑小连招,看起来满不在意其实欲盖拟彰,从他哥面前让开了。

看着周甫离去的背影,周栾想,论优越,论矜贵,没人比得上他哥。也正因如此,他不想让他哥入赘,入赘给皇帝家也不行。当初听说周甫要做驸马,周栾二话不说便去找周甫大吵了一架,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周栾才不会说因为他觉得哥哥太好了,吃软饭什么的不能沾他的边儿,或者不想周甫离开他,只能不讲道理地乱发一通脾气,直到周甫与长公主大婚之前,周栾都没理过他哥。

周甫当他年少不懂事,不与他计较。周甫虽不愚笨,但也没有多少读书的天分,一路考到举人便再难突破了,所幸他有一副绝美的皮囊,嫁给公主是他最好的选择。

驸马的马车驶离了周府,周栾站在大门口,还是不情不愿但又恭恭敬敬地送别驸马,今日的腰封松了松,舒服多了。

周栾送走了他哥,慢吞吞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庭院里的栾树早就掉光了叶子,枝桠上托着结了冰的雪块,落在地上的果实也被清扫的不见踪影。一向讨厌矫情的周栾竟生出了点伤春悲秋的意思,冬天为何如此萧瑟呢?

不过.....姜葫芦是不是还关着呢?周栾突然想起来什么了不得的事,我靠!三天了不会死吧!别真死啊!死了他上哪再找这么合口味的。

周栾带着侍从春和去关着姜蔚郅的小黑屋,路上还贴心的吩咐厨房做碗粥。小黑屋这种地方,又黑又湿又冷,姜蔚郅身上衣服本来就没多暖和,送来之前还被周栾把外面那件脏的的脱了,加上三天水米未进,现在已经不成人样了。

周栾本来不愿意踏进小黑屋这种地方,但既然关了人家,还是要装一下,总不能承认自己真是忘了,他没这么狠心的。借此机会能给小葫芦立个规矩也好,也不算白关。

周栾一身华服,居高临下地站在姜蔚郅面前,即使在不透光,别人啥也看不着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把自信写在脸上的好习惯。

“小葫芦,考虑得如何?”

姜蔚郅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胃痛地不停收缩,好像在吃它自己的内壁。

“我若是不答应,还能活下去吗?”

周栾幽幽道:“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啊,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不愿意,我多得是法子折磨你,何必多讨苦吃呢?”

姜蔚郅这三天冷静下来想一想,他也深知这样斗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毫无意义,而且婉婉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一个人肯定吓坏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姜蔚郅突然道:“我要一支簪子。”

周栾不解,以为听错了,“什么?”

姜蔚郅重复道:“我要一支簪子,给我妹妹。”

姜蔚郅这是终于妥协了,此话一出,他彻底完蛋了。

周栾扬起嘴角,会心一笑道:“簪子而已,好说,好说。”

此时厨房的米粥送到,姜蔚郅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但由于实在太久没有进食,胃在强烈刺激下把食物直往上顶,姜蔚郅忍着恶心没有吐出来,他得吃下去,他得活下去。

此时,周管事也在心里念叨:“怎么总感觉忘了什么事儿啊....那个葫芦的妹妹是不是还关着呢?啊!她还关着呢!也没安排人给她送饭?啊!没人给她送饭!快快快,快去给她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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