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大街上人不多，只有平时最热闹的南城门和白玉津有几个商铺开门，三三两两的摊贩。
周栾和姜葫芦并肩走着，周栾道：“你到京城以后，还没好好游玩过吧。”
“给婉婉买衣服的时候，去过一次集市。”
“从集市看的京城，和从白玉津看的，站上南城楼看的皇城，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
“集市上不过是贩夫走卒，卑如蝼蚁，站在高处才能看到风云变幻。”
“那你说，此处风云有何不同。以我所见，还不如我们广陵堆金积玉，日进斗金。”
周栾忘了姜葫芦也是见过世面的，看着略显萧条的大街轻咳一声，道：“时机不对，人都在家过年呢，这边要到上元节才热闹，等上元节我再带你出来一次。”
“二公子不喜欢庶民，却以庶民造出来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为傲？”
姜葫芦说话明显带刺，周栾紧接着解释道：“我没以这个为傲，我也不喜欢热闹，只是想带你出来看看。”说完，周栾也觉得自己语气急切了些，两人皆是沉默了一会。
姜葫芦道：“知道了。二公子到时若有兴致，我们再出来一趟就是。”
“嗯。”
两人信步走着，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楼宇前，远看都能感受到其间的极尽奢靡之风，尤其是在周边略显暗淡的情况下，这样金碧辉煌的地方更为惹眼。此楼引起了姜葫芦的兴趣，他不自觉驻足观望起来，周栾也随之停下脚步。
周栾道：“此楼名叫金银台。”
上面龙飞凤舞的不知道什么字体写着三个大字呢，姜葫芦自己会看，他张了张嘴，“我自己会看”这几个字憋住了没说出来。
姜葫芦现在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想把心里吐槽周栾的话随口说出来，明明以前只是在心里骂他的。可能是因为姜葫芦逐渐发现，周栾只是看起来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其实自己做过的许多冒犯之举周栾都没有计较，从下人的角度来讲，周栾算是个宽容的主子。但姜葫芦不想以下人的角度来评价周栾。
周栾以为他想进去金银台玩，又不好意思说，便道：“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也有一些不入流的攒几年的银子才能进去看一眼。你自己是进不去了，不过你要是想看，我带你进去。”
“这里面是烟花之地？”
“不全是，看你想怎么玩儿了，既能高山流水遇知音，也能一夜荒唐度**，妙不可言。”周栾说着，脸上浮现着回味无穷的意思来，“曾经我想过把你丢到这里面，好好学怎么伺候人，你性子总是惹人恼火，技巧也笨拙。”
姜葫芦看他如此说，便道：“二公子是常客吧。”
周栾从不觉得去金银台玩的那些东西有什么见不得人，此时却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感觉好像对不起姜葫芦似的，莫名其妙，便含糊道：“去过。”
“那后来呢，为什么没把我丢进去？”
“后来，我觉得你这样有点性子也无妨，反而更有趣，而且你自己开了窍，现在我们两个在床上都挺舒服的，不是吗？”
“你喜欢里面那样的人，随便挑一个买回来不就好了，为什么想过要把我训练成那样，岂非舍近求远。”
“我当时觉得你就像我手里的木料，做雕刻的人，把木头雕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才是得到乐趣，直接买成品有何趣？”
周栾目光从金银台的方向转过来，看着姜葫芦：“我现在觉得你比里面的小倌好，甚至比女人还好。”
“那我还要谢谢你。你拿我跟妓子比，我更胜一筹，还真是令人骄傲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葫芦没兴致进去看，像周栾这样的人，进去看到的是寻欢作乐，自己进去，只会觉得同病相怜。他看了一眼金银台通体灯火辉煌的样子，便道：“走吧。”
姜葫芦说完便自己走了，周栾在后面跟着。
街上店铺有勤快的，已经提前做了一批花灯在卖，有提在手上的，有放到河里的，款式各异。姜葫芦凑上前去看，有最普通的圆灯，还有兔子形的，莲花形的.....有一只黄色的蝴蝶灯，翅膀上的花纹勾勒的十分精致，表面一层闪粉颇具光泽，显得格外好看。
老板顺着他的眼神，殷勤介绍道：“小公子好眼力，这是小店最重工的一只灯，做出来很费功夫的，全京城就这一只。”
姜葫芦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的久了，便收回来目光，没跟老板搭话，他要是接了话茬，老板必定要更热情地向他推销，而他没有钱。老板应该也想不到，穿着如此华丽的小公子，竟然连一只花灯都买不起。
姜葫芦正打算转身离开花灯店，周栾也没问价格，直接掏出一块碎银递给老板，道：“给我吧。”
老板满脸堆笑的收下银子，把蝴蝶灯摘了下来，点上里面的蜡烛递给周栾，蝴蝶灯亮起来更好看了，作为赠品，老板送了几只放河里的莲花灯。周栾接过来，自己拿着莲花灯，把蝴蝶灯递给姜葫芦：“送你。”
“送我这个做什么？”
刚才是谁盯着这玩意看的？周栾道：“我嫌路上黑，让你掌灯行吗？”
姜葫芦不答，两人走出去，姜葫芦才提灯道：“我是觉得好看，但我没想买它。”
“觉得好看为何不买。况且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我看看就好了。而且这个灯不值那么多银子。”
“我知道不值，老板不是还送了河灯嘛。”
“加上那些也不值。”
“那已经是我身上最小的银子了，我总不能让他找铜板给我吧，放在身上叮叮当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缺那点钱呢。”
姜葫芦晃了晃蝴蝶灯，里面的烛光亮起来，更是黄灿灿的，随着他的动作，烛光跃动。姜葫芦扬起嘴角：“的确好看。”
天色渐晚，寒风乍起，姜葫芦问道：“我们回府吗？”
“别急，先别这些河灯放了。”
“夜里风凉，你在外面待久了没事吗，当心起疹子。”周栾起了疹子很麻烦的，要姜葫芦跟前跟后地伺候，还要守在身边拿热毛巾给他敷，姜葫芦不想多这个麻烦，所以提醒一句。
“我不是纸糊的，你挨我近一些就行了，给我挡挡风。”周栾说着，把姜葫芦往身边揽了揽，姜葫芦那个小身板能给他挡什么风，他给姜葫芦挡风还差不多。姜葫芦被他的胳膊揽着，紧张的环顾四周，还好街上没什么人，没人看见这种亲密的举动。
周栾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问道：“你紧张什么？”
“这是在外面，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我们还都是男的。”
“你以为别人看见两个男的抱在一起会有什么奇怪吗？别人私下里不知道怎么玩儿呢，有时候看起来越上流的人，玩儿的就越下流，没有人会注意你的。”
姜葫芦瞪他，“放开我，要不然我当街撒泼，丢的可是你的人。”
周栾那么爱装的人是很好脸面的，闻言只好把胳膊垂下来，晃晃悠悠的，走路的时候有一下没一下的去碰他的手背。
姜葫芦问道：“今天不是上元节，为什么放河灯。”
“因为本公子把这些拿在手上很碍事。”
“那你给我拿着不就好了。”
“你想拿着？”
“不想。”
“走吧。”
两人走到护城河边，周栾蹲下来将荷花灯一一点燃，姜葫芦在旁边拨水，让花灯漂得更远一些。两人坐在岸边吹晚风，悠哉的看着缓缓漂远的灯。这时候府里的前门后门都已经关了，误了时辰，他们左右是回不去了，便不急着走了。
姜葫芦从没在上元节以外的时间放过灯，上元节的时候，河里漂的到处都是，他一直觉得河灯和孔明灯一样，是越多越好看的，现在看这几只慢慢漂着也甚是可爱。
蝴蝶灯里的蜡烛快要燃尽了，光芒渐渐泯灭下去。姜葫芦垂下眼帘，道：“你听过梁祝的故事吗？”
“听过，殉情化蝶。”
姜葫芦又道：“你说，两个人都变成了蝴蝶，算圆满吗？
周栾道：“不算吧。”
“我觉得算。”
周栾满不在乎的说道：“两个人活下来一个也是好的，殉情，并不会让另一个死而复生。而且蝴蝶生命短暂，多搭上一条命，也就是再多须臾而已。”
“若是蝴蝶不死呢，或者生生世世，哪怕是做朝生暮死的蜉蝣，只要轮回足够多，每个轮回都在一起，一辈子只有一天又如何。”
话毕，蝴蝶灯里的灯芯一歪，灭了。
周栾道：“好好好，蝴蝶不死。轮回我没有办法操控，但是我能给你做一对不死不灭的蝴蝶。”
“不死不灭？如何做。”
做个小玩意周栾还能不擅长吗，拿来哄哄这个话里话外觉得真爱无敌的少年。
“你只管等着就是。”
夜深了，周围一片静谧。周栾道：“我们今晚得找个地方住了。”
“去哪？”
“刚才那个，金银台。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里，不过里面也有清净的地方，而且你也知道，我身娇肉贵的，一般地方住不了。”
“我不想去。”姜葫芦心里是排斥那个地方的。
“反对意见不予采纳。”
姜葫芦恹恹道：“知道了，走吧。”
周栾不愧是常客，他一进门，便有认识他的艺妓茴香专门从楼上提裙下来，过来殷勤地接待，茴香虽然殷勤，却没有多重的风尘气。周栾回应她时，不如从前放得开，但还是当着姜葫芦的面往她腰上抚摸着掐了一把。
茴香察觉到了周栾的变化，便往他身边的姜葫芦身上打量了一眼，原先以为是他和周二公子一起来寻欢作乐的，现在看上去两人关系不一般，尤其是姜葫芦这样的气质，在她们这里的小倌身上见的多了。茴香识趣的和周栾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种接触对周栾来说太稀松平常了，他根本没想过要观察姜葫芦的表情，就算可以观察他也看不出什么，姜葫芦对二人亲密的举动毫无反应。周栾只觉得久违了，这种逍遥快活的地方。他道：“去顶楼。”
“是，我去安排。”茴香笑吟吟的应道，走的摇曳生姿。
前两章过审好难啊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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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约会的千层套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