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钢铁方舟与蔚蓝之誓
墨绿色的军用急救车（M-ATV）如同一头从远古苏醒的巨兽，在砂尘星第7号垃圾处理场的废墟中咆哮着冲出。闻域的眼神像焊死在前方，双手稳定地操控着这个庞然大物。车轮碾过废弃的金属零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漫天飞扬的红色沙砾中拉出一条决绝的直线，直指远方那正在被黑暗吞噬的港口。
记者贾丽和几个反应过来的工头紧随其后，跳上了一辆相对完好的悬浮货运车，拼命跟上。贾丽的直播镜头因为剧烈的颠簸而晃动，但这晃动非但没有减少观众，反而让屏幕前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现场那种千钧一发的紧张感。
星网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爆炸了。
【卧槽，这是闻域？那个为爱发电把家产全送了的世纪大情种？】
【五年不见，他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这气场，这车技，他不是商学院的吗？】 【前面的，忘了他是谁了？第一星际学院全科制霸的学生会长！怪物级的存在！】 【这绝对是“梦图科技”的危机公关吧？演的太假了！】
【楼上的滚，这是贾丽的直播！她拿职业生涯担保的真实性！】
【别吵了！快看！他到港口了！】
闻域驾驶的M-ATV在距离港口一百米处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稳稳停下。眼前的景象比任何灾难片都更具冲击力。巨大的潮汐已经形成了第一波前浪，海水倒灌，淹没了码头，人们在齐膝深的水中尖叫着、奔跑着，试图逃向地势更高的地方。一艘准备离港的货船被回流的巨力扯断了缆绳，正不受控制地撞向一座栈桥，桥上还有十几个来不及撤离的工人。
“完了，那座桥要塌了！”跟来的老工头绝望地喊道。
闻域没有丝毫犹豫。他猛踩油门，M-ATV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直接冲进了浑浊的水中。履带搅动起巨大的水花，他竟是想用车身去硬扛那艘失控的货船！
“疯子！他这是在自杀！”
在无数人震惊的目光中，M-ATV精准地楔入了货船和栈桥之间。沉重的车身与巨大的船体碰撞，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闻域在驾驶室内被震得气血翻涌，但他死死地踩住刹车，将车体牢牢固定在原地，为桥上的人们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
“上车！快！”他摇下防弹车窗，朝桥上的人们怒吼。
人们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从摇摇欲坠的栈桥上跳下，趟过及腰的海水，涌向这艘意想不到的“钢铁方舟”。
就在这时，闻域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被人群冲倒的小小身影。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被卷进了一个回旋的水涡里，离他只有不到二十米。她的母亲在不远处被人们架着，发出凄厉的哭喊。
来不及思考，闻域解开安全带，一脚踹开车门，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他逆着水流，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他的目标无比明确。在小女孩即将被卷走的瞬间，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女孩在他怀里吓得浑身发抖，却出奇地没有哭。
闻域抱着她，转身艰难地返回M-ATV。他将女孩递给车里的人，自己最后一个翻身回到驾驶座。
也就在这一刻，远方的天际线上，那道被称作“红月之潮”的本体，一堵连接天地的暗红色水墙，带着撕裂天空的咆哮，压了过来。
“抓稳！”闻域吼出最后两个字，将引擎功率推到极限。
M-ATV像离弦之箭，调转车头，朝着内陆高地亡命狂奔。背后是世界末日般的崩塌声，巨浪吞噬着港口、建筑，以及所有来不及逃离的一切。
贾丽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切。直播间里，弹幕消失了整整十秒钟，随即以井喷的方式爆发。
【他……他做到了……】 【我收回之前所有的话，从今天起，闻域是我的神！】 【那个转身救孩子的背影，我哭了。】 【这才是第一星际学院学生会长该有的样子！他从未堕落，只是被埋没了！】
当M-ATV冲上一个陡坡，彻底脱离危险区域时，闻域才猛地踩下刹车。车里获救的人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喊和欢呼。他将那个小女孩抱下车，交还给她喜极而泣的母亲。女人语无伦次地道着谢，要给他跪下，被他一把扶住。
“活下去。”闻域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转身，靠在冰冷的车身上，看着远方被夷为平地的港口，大口地喘着气。肾上腺素褪去，无边的疲惫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想进入那个熟悉的虚拟空间，去见那个唯一能给他安慰的“蓝”。
然而，腕上终端的界面上，那个他置顶了五年的应用图标，是灰色的。
无论他如何尝试连接，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数据死寂。
那个支撑他度过五年地狱时光的温柔乡，那个他倾尽所有去爱的虚拟恋人，和他现实世界里的一切一样，也消失了。
闻域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双在滔天巨浪前都未曾动摇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茫然和……绝望。英雄的光环在这一刻褪去，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最后归宿的孤独男人。
与此同时，蔚蓝星，中央王宫。
华丽到极致的寝宫内，水晶穹顶模拟着万米深海的光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悬浮的水母城市和穿梭的生态潜艇。
海然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脸色苍白如纸。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启着手腕上那个王室特供的最高权限精神链接环，但结果都是一样——连接失败。
他那个温柔、强大、博学，会陪他看虚拟星落，会为他念古老诗篇的“辰”，不见了。
这个“辰”，是他参与“梦图科技”内部测试时，偶然链接上的一个“高级AI意识测试体”。他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精神幻想的投射，是一段只属于他的梦。可五年来，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现在，梦碎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不能接受这个陪伴了他五年的“意识”就这么凭空消失。
他猛地站起来，调出链接环的后台数据。尽管连接已经中断，但最后一次信号的发射坐标，被系统记录了下来。
【星际坐标：X-7893，Y-4521，Z-6603】
【星域名：克鲁格星系-边缘荒漠带】
【行星名：砂尘星】
一个他闻所未闻的、充满荒凉气息的名字。
“备好我的私人星舰‘信天翁号’，”海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命令却不容置疑，“申请一条前往克鲁格星系的旅游航线，目的地……砂尘星。”
侍从官大惊失色：“殿下！那种三级废弃行星……太危险了！”
海然回过头，那双总是像海洋一样平静的蓝色眼眸里，此刻却燃着一簇偏执的火焰。
“我的梦掉在了那里，”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我必须去把它捡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