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一种能力,对新鲜事物的到来,比如覃善时,有的人就不习惯,比如杜宇,而有的人,发现他站在自己这边,逐渐就习惯了。
杜宇和席兰心在覃善时手下,都快培养出团队默契了,一个人有什么逾礼的行为,比如洗完手往衣服上擦,一人被覃善时念叨了,另一人就会出来救场,不是覃夫人找,就是覃书淮需要帮忙。
覃书淮对这个长兄如父的覃善时,又爱又恨,怎么年岁大不了两岁,就修炼成了这幅样子,官场逼人老啊。
于是覃书淮也会推己及人,见覃善时官场上那么多事情要应付,回来还要照顾这个家,在小事情上,也发挥了点主人翁的意识。
一次,她看见杜宇又懒在躺椅上,自从搬家后,便很少动弹,活动速度都赶上千年王八了。她没忍住,说了杜宇两嘴,两人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争吵的声音一个盖过一个。最后都变成了无营养的,你行你来,我偏不来,就你来等等等等。
刚好撞上覃善时回家,看见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旁边席兰心、覃夫人和九方舒却神态自若地做手里的事情,已经习惯得,仿佛眼前没有人在推搡,耳边没有高八度的尖叫。
杜宇听清楚前因后果后,直接将矛头转向杜宇:“圣人有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杜宇你好歹之前也是家中厮儿,覃夫人感念你的恩德,才放任至此。先修身,才能齐家,不然何谈平天下。大丈夫志在四方,尽力与大家一同打理好这个家不好吗?整日里吵吵闹闹的好吗?这样会漏财啊……”
话匣子一开,覃善时文思泉涌,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从秦皇汉武到如今的覃家,劝学,劝工作,劝上进。覃书淮认为这张嘴能够将一个少管所都纠正不回来的小孩,给说明白喽。
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是什么体验,他会明辨事理,平心而论,以情动人。她也知道,覃善时是偏心于她的,谁叫她会穿越呢,谁叫是自家堂兄呢。
覃书淮到开封后的主业,还是与九方舒一同出去混,九方舒今日却突然劝她少与孟棠和卿远知往来,这两人高深莫测,背后的势力,不是小小的覃家能够惹得起的。覃书淮顺嘴怼了回去,日后还是少做这行,开封的风险更大,两人不欢而散,这是两人认识后第一次闹矛盾。
一旦投入了感情,认真起来后,矛盾也就浮现了。
覃书淮正郁闷,一时技痒,往热闹的界身巷溜达,那儿的猎物比其他地方都肥美。
擦肩而过,顺滑解开钱袋,亦或是将小刀藏于袖口,划上一道小口,接住掉落的银钱。面上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有空还能与摊贩讨价还价,更为自然。今日心情差,覃书淮自己犯贱,手一抖,被人牢牢抓住。
这里的人大多爱慕权势,眼里只有钱财,毫不讲理,“干嘛呢你。”上来就给覃书淮一拳。
覃书淮只感受到拳风阵阵,虚开一条缝,有人抓住他的手,不是别人,正是覃善时。
他在外面永远是一副疲于奔命的样子,穿着来不及换下的官服,和当日在柜坊面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他此时脸上却带着痞子玩赖的表情:“别动手啊。”
那人打量了一圈覃善时的官服,确定是个软柿子,瞬间理直气壮了些;“我教训小偷,你别插手,脏了这身官服。”
覃善时不知好歹地啧了一声,将他对着覃书淮的手按下,另一只手解下自己的钱袋,以难以察觉的动作放入那人胸前,略有几分重量,那人明白了几分。
覃善时始终一副高高在上的冷静模样,贴着他耳朵说:“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她是我妹,我撕破了脸皮都会护着她,着钱袋里的钱绝对够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的名节是很重要的,你说对吧。”
覃书淮心里暖烘烘的,像是在冬天喝了一大口热水,暖意直通五脏六腑。
他还拍了拍那人,气急败坏的涨红了脸,怎么看像是被偷的人干了坏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界身巷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那人只得气鼓鼓地,甩袖离去。
“不是不用我爹的钱吗?今日怎么了?”覃书淮不知好歹地跟上。
覃善时走到巷口猛然停住脚步,覃书淮果不其然撞了上去:“这些钱是为你花的,所以,算你惹出来的祸。”他还当覃书淮是小孩,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并没有原本料到的一顿臭骂,也不是往日里爸妈叫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他为自己出头了,也顺带略微惩戒了自己。覃书淮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她愣了半晌,快几步跟上覃善时,小心翼翼地交出钱袋:“哥,其实我,真偷了钱。之前在万州吃不饱肚子,我就学着去偷点,也是迫不得已之举,今后我不会干了。”
覃善时面露微笑,似乎早就知道,让覃书淮有种中计的感觉,他豁然说道:“今后也不用去冒险了,大伯和我都会照顾好你们。”
此时阳光温和,这个明明大不了她几岁的哥哥,却十分耀眼,他双手平举,仰头享受着阳光,深绿色的官服带来生机勃勃的感受。让人心里踏实,想要去相信他。
“哥,你是不是从小有个梦,想去嵩山少林学武功?刚才那拳头都被你给接住了。”
“那可不,我一直都有一个武侠梦想,没想到走上了与笔墨为伍的道路。”覃善时说罢,还小幅度比划了两下,看起来还是那么回事。
覃书淮也嘴角总是控制不住地上扬,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与你站在一边,原来是这种感受。
“过几日宁安王府的小郎君成亲,邀请了我,可以带上你,去吗?”
覃书淮还没讲过世家大族的婚礼呢,这次说什么一定要去看看,“去!”
覃书淮看见路边有一老太太卖黄柑,尝的人都酸得扭曲了脸,她便一口气打包带回给九方舒。
两人细细品尝后,确实是当初的味道。又拿给其他人平常,差点没被围攻一顿。
宁安王府大喜这日,亲朋满座,红烛罗帐,万里红妆,热闹非凡。只是今日宁安王露了个面就回屋休息了,据说是感染了风寒。
富家子弟穿的各式各样,淡黄衫子郁金裙、碧海蓝天湘水裙、瑈蓝衫子杏花裙,整一个百花齐放的氛围。头上插着珍珠、白角长梳、金黄的凤,翠绿的珠,目不暇接。
这次的机会可羡煞了席兰心,她怀着,好姐妹,你看就是我看的广阔胸襟,前一晚上带着覃书淮恶补了这里女性的穿搭。显然覃书淮没有什么天赋,睡一觉就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多亏了席老师的恶补,这个头上的龙蕊髻,那个头上的芭蕉髻,还有螺髻,白角冠,喇叭花形簪,龙凤簪…..差不多能认识一半。
倒像是进了博物馆,有能够自主吸取知识,看图说话的成就感。
覃书淮穿了一身淡青色纱罗,波浪暗纹更显深邃,只是比起院子里的姑娘确要素雅几分,她身量娇小,穿着厚底绣花鞋也能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不过席兰心特地为她画了倒晕眉,施以淡粉荷花的胭脂,头上插一把叶形簪,眉间点上桃花钿。路过的人都会多瞧上几眼,有一种唇不点而朱的韵味。
覃书淮毫不怯场,环视四周打量自己的人,也原模原样打量回去。看见一男子望着自己出神,眉头微蹙间,发现他小臂上不经意露出的烧伤,原本沉浸在喜悦气氛中的覃书淮,顿时像被喂了×一样,苦涩起来。
不愧是神医,改头换面的技术不赖,只不过今日他打扮成这样,想来不会一直太平下去。
卿远知是女方这边的朋友,他看见覃书淮时也惊讶了许久,想到宁安王的郎君与覃善时曾在一处任职,只不过如今早已高升,便明白了原委。
他今日穿有练雀暗纹的燕居服,鸦羽般长发高束,给人干练精简之感。五官虽略有调整,可恶的是,底子原就不错,再怎么变化,也是相当端正。
这不,他眼神刚欲躲闪,就被一中年的妇女拉过去。那人头上恨不得全插金色珠钗,一身艳红色,领口绣着金纹,整个人金光闪闪。看卿远知的诧异的模样,似也是不认识她。卿远知桃花运旺盛啊,覃书淮不由得摇头,啧啧称赞。
“这位郎君未曾见过,不知家住何处,可有要职,婚配与否啊?”
卿远知为了逃避覃书淮这边热烈的目光,只得继续和她聊天:“在下秦原纸,阆中人,身无长物,今日参加王府婚宴,实属三生有幸。”
不一会儿,一堆母亲都来帮自家女儿物色这个秦原纸,有的嫌弃家境不好,有的觉得还是的要当官的,有的家中本就不富裕倒是瞧上了。
卿远知就这样沦陷在脂粉堆里,一会儿帮这个娘子拿水,一会儿帮那个夫人拿包。覃书淮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可悲哦,可叹哦,可怜哦。
她找准卿远知又被外派拿点心的空隙跟了上去:“这位秦郎君,生的好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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