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出发前,覃书淮挨着和他们道别,平日里硬气的杜宇,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看得卿远知目瞪口呆。他也知道,这一去,没有联络,没有便利的交通,不知何时还能相见,也许,再见时,头发花白,两眼昏花也可能。

“娘,你照顾好自己,我这一路去,顺便找找爹爹,万一,他真的在这里呢。”覃书淮紧紧抱着覃夫人,真到离别的时候,还是有些后悔。

“你,一路小心,安全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也要保重。你们两人,照顾好我娘,听到没,不然我带着外面认识的山匪,回来和你们决斗。”

说着最狠的话,覃书淮哭得稀里糊涂。卿远知轻轻问了一声,要不算了?被她哭声给盖了过去。

船只上,覃书淮越吃船点,越伤心,上次坐船,还是和大家一起,现在她只有孤身一人了。

“卿远知,我们回来的时候,会不会都老了。”

卿远知见状让云生把船点收了下去:“别想太多了,来回顶多一年,一会儿就可以见着他们的。我在开封也有个书肆,缺个收钱的,回来了,你可以去那儿继续干。现在嘛,只管往前走!”

他就在后面。

云生走过来,与卿远知耳语几声,神色肃穆。覃书淮上次见到,还是他们在审问查府家奴的时候,她不禁心里一肃。

“你还在查吗?二皇子不是已经遭殃,难道你想要的不止这些?”覃书淮定定地看着卿远知,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卿远知温柔地看着她:“杀害父母的仇,是放不下的,不过我们现在只需要找治疗席兰心的草药,其余的,不着急。”

“我理解。”

“你不理解。”

“我之前不理解,可和你一同查到到了一些真相后,我都想知道背后参与的人,更何况你。”

卿远知看着眼前的女孩,不再是万州城那个畏畏缩缩,神神叨叨的人,这一路以来,他们都在成长。

清风浮动江面,偶有捕食的小鱼跃起,荡开层层波澜,鱼成全了流水不腐,水成全了鱼的生存,亦如爱人,朋友,相互成全,相互促进。

船上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卿远知不分白日黑夜地翻看医书,覃书淮就在旁边用他写废的纸折各种玩意儿。墨用完了,她去磨,水喝完了,她去倒。困了就拼三把椅子,躺在上面,有人在旁边读书,让她很安心,醒来身上会有卿远知盖的毯子,旁边还有小碟点心。

后面山势险峻,再也无法乘船,他们就改车马,山路颠簸,卿远知也看不了医书,三人在车中相顾无言,共同随着道路起伏。

迷迷糊糊中,覃书淮听到有人在叫她,轿帘被掀开,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明晃晃的一片,覃书淮以为中途休息,正想翻个身继续睡,却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几个尖锐的女声,就在车架不远处嘻嘻哈哈,嘴里谈论的什么,被覃书淮听的一清二楚。

“她好漂亮,小脸白白净净,水灵水灵的,我都想掐上一掐。”

“诶,你可别,入年好容易带了个姑娘回来,你们都客气些。”

“是啊,刚才还靠在入年肩上,抱得入年那叫一个紧哦。”

“诶,你们都小声点,一路上不知道多累,这都不醒呢!”

怕吵醒她,倒是别掀开帘子,又怼着她评头论足的哇。

帘子又被遮盖回来,覃书淮的脸已经涨红,眼皮却死要面子,不肯睁开,先等这群人离开,她再出去。

看样子是到地方了,卿远知还很熟,此时覃书淮只想揍卿远知一顿,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好好问问,为什么不叫醒她。

“哎呀,你们就站在这里看她的笑话吗,舟车劳顿,入年照顾不好姑娘家家的,你们还不知道,这憋屈在车里多难受,抬到我屋里去。”

一个稍微老成的妇女声音在外面责骂,覃书淮立马做睡着状,只感觉被一个人给拦腰抱起,她可不能这样被轻薄了!

“陈姨,她怎么了?”卿远知熟悉的声音传来,覃书淮总算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累着了,你也是,车上有姑娘,还赶得这么快!”

是刚才那个妇女小声的说话,微微带着责怪,语气里却满是喜悦。覃书淮手臂处感受到软软的触感,紧接着闻着淡淡的皂角香,一个老妇的力气竟也有这么大。

卿远知觉得不应该啊,除了第一次没叫醒覃书淮,饿了一天肚子,后来每次中途休息,一声令下覃书淮就下车吃饭,积极性日渐高涨,今日怎么萎靡了。

他走进一看,覃书淮耳根通红,眼皮不安地颤抖,瞬间明白过来,陈姨也朝他使眼色,两人默契地将覃书淮放在陈姨床上。

“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门被掩上,覃书淮松了一口气,门外的八卦声却因为主角的到来越发热烈。

“入年哥哥,你要娶她吗?”

“你们怎么认识的?”

“入年哥哥,这次回来,还走吗?”

果然美男到哪儿都一样受欢迎,覃书淮叹一口气,借着疲惫又沉沉地睡去。

半梦半醒地时候,覃书淮梦见一切都从未改变,爸爸给自己买了一个青白色的玉镯,摸上去,清凉舒爽,十分滑润,其纹理清晰,她上次看见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在周岁宴上,悄悄瞥了一眼皇后的手腕。

不对,什么,周岁宴,什么皇后。她一下子陷入无尽的黑暗,一直往下坠落,嗓子喊不出来,只剩下她自己,还有手上滑溜溜的玉镯。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嘴里不停地吐信子。一条青色的小蛇,将将缠绕住她的手腕,原来的清爽,现在让她感到死前的寒冷。

这种时候就要拼谁的反应快,覃书淮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光着脚直接跳到地上,不停地,以最快的速度舞动双臂,蛇却一招致命,精准在她脖子上来了一口。

像打预防针一样的刺痛,覃书淮僵住,它也很快松口,脖子上流出冰冷的血。覃书淮顾不得体面,直直躺在地上,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一十来岁左右的男孩儿闻声赶进来,被覃书淮的癫狂后萎靡的模样给吓地往后退了半步。目光扫到她身上的菜花蛇,熟练地驱赶出窗外。

覃书淮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一个人,立马泪失禁,哇哇大哭:“快救,呜,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小男孩有些局促,扶她起来也不是,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是菜花蛇,没毒的,它以为你要攻击它,才咬了你一口。”

覃书淮立马止住了哭声,眼泪却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侧过身,背对着那男孩儿,不说话,身子还在抖动。

男孩开口道:“我叫路石,这里是尽头寨,刚是陈姨把你抱进来的,他们这会儿去和入年哥吃酒了,说我小,不能吃,让我来看着你,有什么需要就找我。”

覃书淮点点头。

“我就在外面,入年哥让我叫你书淮姐,书淮姐,有事就叫我。”路石轻轻走出去掩上门,这还是他头一次和外面的女子打交道,陈姨说她们比这里的姑娘要娇气些,他觉得自己今日的表现很得体。

覃书淮站起来,房间并不大,竹质结构,窗户很大,正值黄昏,整个房间坐西向东,斜阳也能照亮整个屋子。屋内装饰不多,多是竹条编制而成的桌椅和竹篓。没有铜镜,她只得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

房间外面是个平台,镂空阁楼一般,搭建的竹排大小一致,排序自然,旁边竹林偶有一两枝斜插进来,也算做了挡风的门。

覃书淮僵硬地站在门口,与在厅中间躺椅上的路石面面相觑,她扣了扣脖子上的血痂,扭扭捏捏地开口:“那个,这个伤口,需要清理一下吗?”

路石像是顿悟一样,蹭地站起,提来一桶水:“用这个洗一下?”

“好?”

覃书淮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局促,旁边一直有双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

“那个,他们在哪里吃饭,你饿了吗,要我带你去不?”

他们是在二楼,边缘并没有围栏,覃书淮小心翼翼地朝下望,听不见歌舞声声,却传来响亮而雄厚的闷响,她汗毛倒立,这是什么原生态啊,她死也不下去,她后悔了。

路石爽朗地说:“不用,我都吃了,你也不用去,待会儿入年哥会来找你的。”

“刚才,是什么声音?”

路石似乎并没有听见,亦或是习以为常,好奇地跳下躺椅,光脚走到覃书淮身边,向远处望去。

整片树林被黄昏熏染为金黄,飞鸟消失在不远处的森林,广阔而壮丽的景色,在他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惊奇,充满宝藏的神秘大地,即将陷入沉睡。

“哦,你说的是它的声音吗?”男孩穿着坎肩的短衣和短裤,肤色被晒成小麦色,笑起来,充满阳光的气息。

覃书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头成年大象,带着小象在不远处优哉游哉地走。

覃书淮心提到嗓子眼,捏尖了嗓音,小声说:“它要是撞过来,随便一压,就能压死我们。”

“它不会来的,它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呢,你不去惹它,它也不会找你麻烦。”

路石似乎想到什么,不自觉笑起来,覃书淮顾不得脸红,一副做贼的模样。

路石接着说:“陈姨的房子离村子有点远,这里地势低,夏天很容易被淹,村里人都往山上搬,可她不走。所以这里豺狼野兽什么的,要多些,我们还是不要随便下去了。”

覃书淮点头如啄米,“陈姨,为什么不搬呢?”

路石打探地看过来,凌厉的眼神里,透出野兽的警惕。覃书淮知道这个问题有些交浅言深了,“没关系,不说也可以。”

他摇摇头,“入年哥说,你警惕的很,不会轻易相信我们,他相信你,我们也相信你。陈姨的丈夫和孩子在几年前死于一种怪病,当时村子里走了一半的人。我爸妈也走了。叔叔伯伯都愿分我一口饭吃,我就活到现在,可陈姨,她说这里有他们的回忆,走了,人就空了。”

远处山包上,孤狼对月嚎叫,惊起林中栖息的鸟群,覃书淮却不再感到害怕,这里某种力量似乎正在感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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