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殿大殿两旁分设了文仙与武仙的位置。众仙入殿,在各自的位子入座。
魔界来道贺的,是少主叙白,跟随的还有一个贴身小厮。
“少主!这天界竟把您的位置安排在殿门处,也太过分了!”
叙白被安排在了距离帝后最远处的位子。与文仙同排,只是那位子及其偏远,再挪动两三步就是云霄殿的殿门。
自三万年前天魔两界大战,魔界战败后便与天界签订了止战之约。虽说魔界未被天界收入麾下,仍是自由身。可每每此种场合,天界总要压制魔界一头,好似魔界是天界的臣子一般。这般行为,让曾来过天界的魔界之人都心生不悦,但叙白貌似是个例外。
叙白一脸平平,对此并不在乎:“不必多言,不过位置而已,我们也不会久待。”
主子一脸淡然,毫无所谓,小厮气得鼓鼓的也无从改变,只能撅着嘴站在主子身后侧。
凡事总有两面的极端。叙白被安排在最远处,而璟逸则被安排在了最靠近帝后的一处位置。遇宁一进大殿就被食案上的各色佳肴吸引住了目光。这些佳肴,造型别致精美,好似假的一般。
在青丘时,乌蕨做的饭食味道上乘,但是造型跟天界的一比还是差了一点的。是以,虽然还没品尝,但遇宁已经在心中将这些饭食划分到“美味”的区域了。
她这番贪馋的模样,璟逸尽数看在眼里,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吧。”
遇宁眸子睁大,:“可以吗?”她虽然问了,但不过停了一秒,便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寿宴上有几位仙上也带了仙侍,但都是站在一旁伺候。像遇宁这种能坐席位,品茶饮酒的,独她一人。
有瞧不上璟逸这种纵容行为的;有事不关己,爱如何如何的;有认为战神也有人性一面的……不论何种,众仙都是在心中或鄙视、或冷眼、或惊奇。
表面上?
大家都装聋作瞎。毕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去说教连帝后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战神。
高位上的天帝和天后自然也是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天帝面无表情——他向来如此,总是一副淡漠的神情,甚少有其他表情。
至于天后,她先是对璟逸的行为嗤之以鼻,觉得堂堂上神与书童同坐,自降了身份。后又觉得书童的样貌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想起这书童的模样与某位小仙的容貌一般无二时,天后霎时慌了。她不动声色的侧目瞧了瞧天帝,刺金的凤袍被她无意识间揪紧了,皱了一片。
她并非是怕这小仙,而是怕此事被天帝知晓。她虽贵为天后,但暗害天界仙官也是要受罚的,她这个夫君,可是向来帮理不帮亲。
一时间,天后脑中思绪纷乱,哪里还有心情享受自己的寿宴,只想着如何让此事不被发现;倘若东窗事发,如何做能让自己避免或减轻责罚。
她心中这般想着,眼神总是往遇宁身上瞟,次数多了,就同向来警觉的璟逸对上了。天后赶忙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璟逸微微颔首回应。
遇宁则被宴会上的光景吸引住,一双眼睛顾目四盼,不知道看什么好了。
寿宴在众多乐仙的吹拉弹唱中进行着,给天后的寿礼都在入殿前交与了掌礼仙倌。不论是天帝寿辰亦或是天后寿辰都是如此,这般倒也少了许多尴尬与口舌。
寿宴上的乐曲都是乐仙们新作的,但也都大同小异。除了那些个附庸风雅的文仙摇头晃脑,听得入迷,武仙们都在不停的饮酒驱赶困意。
璟逸端起杯中的仙露酿,抿了半口,视线瞄到远处,魔界少主的位置,后者也恰巧向他这边看来。视线相对,叙白向璟逸微微颔首示意,璟逸手中还未放下的酒杯举了举,算是回应。
高座之上,天帝默默注视着这两位相隔甚远的“臣子”,神色淡漠。
三万年前,天魔两界大战,以天界胜出落幕。大战后,魔界选择了止息修养。这几万年间,天魔两界没有明面上的争斗,看起来一片祥和。
然而,表面终究是表面。不论天界还是魔界,两界的掌权者内心究竟如何打算,怕是只有两人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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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凉的,怎么都是凉的。”
身边的抱怨声拉回了璟逸的视线。他看着遇宁尝一口,吐半口的行为哂笑起来。
肚子饿了,却无可口的饭菜可吃,遇宁委屈又无语:“这天界的饭食怎么这么难吃啊,凉了不说,味道还寡淡无味,白瞎了这些个精美的摆盘。”
都是些戒了五谷的神仙,不吃不知其味,又怎会做出美味的佳肴呢。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了。我想乌蕨做的红烧鱼、白斩鸡、粉蒸排骨了。”遇宁嘴巴一撅,好不委屈可怜。
璟逸把果盘往她身前推了推:“待会儿寿宴结束,回去让乌蕨给你做。”
“那我还要再加一个竹笋青瓜肉片汤!”遇宁说着,揪下一个葡萄扔进了嘴里。
一串葡萄还没吃完,寿宴上突然响起几声惊呼。遇宁循着声音看向殿外。几个姿容秀丽的舞仙鱼贯而入,在殿中舞了起来。
先前还一副快昏死过去的武仙们顿时来了精神,各个嘴角带笑的欣赏舞蹈。
舞仙们跳着跳着,突然面朝殿门,双膝跪地。紧接着,一个身穿白色缥缈舞衣的女仙自殿门外蹁跹飞入殿中。
众仙一片惊哗。
女仙随着乐曲舞动,腰肢纤细,一身缥缈舞衣将其曼妙身材展露无遗,轻步曼舞如水般轻柔。
遇宁喜欢欣赏美的东西。比如身旁的璟逸,又比如眼前的女仙。且而对于好东西,遇宁从不吝啬分享。
“帝君,快看,这女仙好美啊……”遇宁拍着璟逸的手臂。
本就是她喊璟逸看的,可当璟逸真的欣赏起来。她突然就失去了分享欲。不知为何,她第一次,心中升起了不想给璟逸看某个东西的念头。
女仙舞得尽情,下一刻,从众舞仙中脱离,直直地朝着璟逸的位置而来,水袖轻柔一撩,似羽毛般轻拂过璟逸面前。
璟逸没有躲闪,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抿了抿嘴角。
遇宁从侧面看到璟逸扬起了一侧的嘴角,只当他是开心的笑了。心口顿时像吃多了酸果子似的,酸溜溜的。
一曲舞毕,众仙鼓掌称赞,璟逸也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舞仙各自有序的退下,女仙则站在殿中,朝着高位处温顺恭敬的行了一礼:“湳溪祝母神寿辰快乐。”
天后快笑成花了:“好好好,我的溪儿长大了,都知道给母神准备寿礼了。快来,让母神瞧瞧,可有累着?”
湳溪步履轻盈,身似飞燕至天后身旁:“不累,母神喜欢就好。”
“湳溪公主今日的舞姿真是这六界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呐。”
众仙中不知是哪位起了头,夸赞声顿时此起彼伏……
“是啊……”
“当真是翩若惊鸿啊……”
湳溪谦虚地欠了欠身:“各位仙家谬赞了,湳溪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众仙又是不约而同的一阵猛夸……
宴会继续进行,湳溪走到璟逸身旁,语气小心中带着试探,带着讨好:“璟逸上神,你觉得溪儿今日这支舞,跳得好吗?”
璟逸记不得她刚才跳舞时的样子,只记得烦人的水袖猛地甩在他眼前的样子。
“公主的舞姿自是很好的。”
他给出了十分敷衍且违心的赞赏。这任谁都能听得出。偏偏有两个人听不出。
一个,因为这夸赞整个人酸得冒泡;一个,因为这夸赞粉颊娇羞。
湳溪害羞得手指绞着:“我还学了别的舞,下次我再跳给上神看。”
璟逸只当听不懂她的意思,故意曲解:“那天帝陛下寿辰时的歌舞值得期待了。”
湳溪微启唇,想解释,又觉得大殿之上众人之多。反正对方说期待她的舞,她也不急于一时剖白了。
粉面人儿像是得到了奖赏似的,笑的灿若桃李。听到天后唤她,这才离开。
遇宁眼神不受控制的在湳溪的背影和璟逸身上来回切换。
她跟在璟逸身边鞍前马后伺候了这么久才得到过一次夸赞,这个什么南溪公主一支舞就得了个称赞。这个舞蹈是不错,可是跟她的话本会还差着一大截呢吧!?
遇宁心口酸的呀,像是喝了一盆子醋那么酸。她用力揪了一把葡萄扔进嘴里,刚刚还觉得清甜可口的葡萄,现在只觉得口中满是酸涩的汁水。
慌忙中,遇宁拿起杯盏,一口饮尽杯中的仙露酿,试图压下口中的酸涩汁水。她意外发现,仙露酿的味道还真不错,甜丝丝的,比葡萄甜。
璟逸拿杯盏时手下抓了空,一看,他的小书童正拿着杯盏喝着呢。他上手就夺了下来:“这仙露酿十分易醉,你不能喝。”
遇宁正闹着别扭呢,见他把杯子夺走了,直接把整壶仙露酿拿了过来。清甜的美酒顺着壶嘴流入口中。
“嗝……好甜……”
正要来第二口呢,酒壶就被一只大手夺走了。
看着脸色颇臭的璟逸,遇宁不惧反吐槽他:“小气,我不喝了。”
她先前吃了许多水果,又饮了几杯仙露酿,此时有些内急,便起身去方便一下。这一起身,顿觉脚下虚浮,头重脚轻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要倒。
璟逸眼疾手快,手臂顶在她腰尾处:“做什么?”
遇宁堪堪稳住身形:“去,去解手。”说完,就步伐不稳地向殿外走去。
璟逸刚要起身去追,湳溪拿着仙露酿凑了上来:“璟逸上神,我敬你一杯。”
遇宁这时还没走远,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貌美仙子含羞带笑的敬酒,丰神俊朗的上神温柔凝视。
这一看,刚刚被仙露酿压住的酸意再度袭来,心口酸酸的同时还带着苦涩感。原本醉酒的人儿仿佛醒酒了似的,脚下生风一般,嗖嗖地走着。
叙白正在心中盼着寿宴快点结束,袖兜里突然起了一阵躁动——是那棵赤珞花。
这花自那日出现躁动后便沉寂了下去,他曾将周围城池走遍,都不见这花有半分反应。为何此刻会……
叙白好看的眸子在大殿中扫视了起来。他袖兜里的赤珞花还有反应,但这殿中这般多人,他一时不能确定是谁。
就在他四下打量时,袖兜里的赤珞花又突然恢复沉静。叙白疑惑起来,眼尾扫到一个刚刚离开大殿的人影。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叙白盯着殿门,犹豫了须臾后,不动声色地起身向殿外走去。
璟逸一直注意着遇宁的身影,在看到叙白在遇宁离开后也紧随身后地出了大殿时,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今日饮了太多,这杯便不饮了。”说完,璟逸也起身离席。留下举着酒杯,一脸尴尬的湳溪。
“少主,出何事了?”子安跟在叙白身旁,疑惑道。
“赤珞花有反应……”叙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放轻许多,“跟上她。”
叙白跟遇宁保持大概十几步远,一路上袖兜中的赤珞花一直有反应。
出了大殿,小风一吹,遇宁醉意复萌,脚下步子七零八碎,东倒西歪。走了一会儿,她还没找到茅厕,脾气就上来了:“这什么破天界,连个茅厕都没有!”
云霄殿外有一座长长的拱桥,桥下是莲花池。遇宁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往桥边走,脚下一个不稳,没踏上台阶,身子一个侧倒,眼看就要掉池子里了,叙白几个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手中脉象的跳动让叙白愣了愣。
“放开她。”
叙白还没从眼前男子打扮的人实际是女子的愣怔中反应过来时,身后一声不轻不重但也能听出不虞的叱喝声打断了他。
璟逸闪至遇宁身旁,将醉意熏熏的人揽进怀中:“本神的书童,就不劳少君费心了。”
叙白一双眸子在两人身上打量了几番,袖兜里的赤珞花反应强烈,他确定这女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方才见她差点落水,便伸手拉了一把,上神既然来了,那叙白便回殿了。”叙白语气不卑不亢,而后转身回殿。
父王让他探寻的人找到了,可却是青丘的人,看起来,还深受璟逸的重视。
叙白眸子微眯,这事有些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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