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徽……帝徽……”
云霄殿,天帝正襟危坐,睥睨下方。
一团黑雾猛然出现,唤着他的名讳。
“帝徽,这几千年来,你过得可好啊?”
天帝抬眸,面色不屑:“原来是你。”
“是我。看你如此这般意气风发,想来是过的很好。”
天帝:“你多次出现在我梦境之中,如今倒是敢露出真面目了。当初放你一马,你便该好好的缩着脑袋过活。怎么,如今你是活够了?”
黑雾大笑:“哈哈哈,放我一马?真是笑话!你不过是一个不能接受自己失败的懦夫。这几千年来,没了我,想来是可以夜夜酣睡了吧?”
天帝不言,只有眼中的寒意陡升,望着这团黑雾,片刻后目光转为厌恶,鄙夷。
黑雾被这目光刺痛,愤恨道:“就是这样的眼神!我会让你承认的,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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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多日,遇宁得空了就练习剑法,无论是身手还是御剑术都比以往长进不少。
这一日,遇宁同往常一样前去青浯宫。行至殿外时,发现往日无人的殿门前,石阶下,站着众多小妖精怪。化形的,没化形的都有。化形的精怪们朝着大殿的方向三叩首后便起身离开,没化形的小精小怪们注视大殿方向片刻后也离开了。
自遇宁来了青丘后头一次看到这般情景,她当下只觉得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倒也没问小精小怪们,只是心里揣着疑惑向大殿走去。
更奇怪的是,大殿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帝君去哪里了?”
遇宁想着去找乌蕨问问,出大殿时,石阶下仍时不时有前来叩首的小精小怪们。
她去了药田,乌蕨不在。去了厨房,乌蕨也不在。连若布也不见人影。
“今儿这是怎么了?”
正当她从厨房出来走在去往药田的路上,乌蕨出现了。她没问乌蕨去哪里了,而是直接问了璟逸的下落。
“乌蕨,帝君呢?我一大早去了青浯宫就没看到他。”
乌蕨今日的状态也不似平日,有点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帝君在清心殿。今日是先主们的忌日,每百年的这一日,个帝君都会在殿中待上一天一夜,你今日不必忙活了。”
清心殿,是整个青丘中唯一的禁地,除了璟逸,无人进入过。
殿中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墙壁上挂满了多张画像,每幅画像上都是一男一女,且每幅画像上的人物皆不同。
璟逸一进大殿,便跪在蒲团上,郑重三叩首。
遇宁坐在殿外的石阶上,时不时看看殿门。纵使莽撞如她,也知道这清心殿不是她该踏足的。
她静静的等在殿外,从白日等到天昏,再到天黑。她只能看到殿内传出些许光亮。
遇宁无聊的瞧着夜空中的圆盘,脑中思绪纷飞。
璟逸在殿中做什么呢?
他何时出来?
他今日心情应该是很差的吧……
心中盘踞的这些念头让她有些烦躁,但她不知自己为何烦躁,因此更加烦躁了。
“哎呀,烦死了。”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靠着身后的柱子,再次瞧着夜空中银白的圆盘发起了呆。
瞧着瞧着,她发现那圆盘变多了,变成了三个、五个……
再后来,她一个圆盘也看不到了……
吱哟。
开门声,唤醒了正在睡梦中的遇宁。仿佛被吓到似的,遇宁两条腿在空中胡乱踢了两下,醒转过来。
她昨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但睡得不沉稳,还做了个梦。梦里璟逸神色十分伤痛,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她就变着法子逗他开心,逗着逗着,她就醒了。
在又凉又硬的石地上睡了一夜的结果就是浑身酸疼。一个骨碌起身,她也没管身上的酸疼,忙着跑璟逸跟前,问他:“你终于出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揉着身上酸疼的地方,一双眼睛都落在眼前这个一天一夜未见的人身上。
璟逸一开殿门便看到了遇宁,见她没有换新衣再加上衣衫上的褶皱,猜测她极有可能昨夜在殿外守了一夜。
“你在殿外守了一夜?”
遇宁摇头抻腰,随意回道:“是啊。”
他一瞬间就有些恼火。恼她不知回房,更恼自己昨日竟没发现她的存在。
“你在这等我作甚,见我不出来,不晓得回房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自己好意的关心没被理解,遇宁有些郁闷,“还说呢,我昨晚都没睡好,身上又酸又疼便罢了,你知道梦里的你有多难哄吗?为了逗你开心,我在梦里都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了,累死我了。”
原本还气她不爱惜自己身体,听到她这个话,璟逸想说教的话也说不出了。转而哄人似的:“饿不饿?我让乌蕨给你做你爱吃的盐酥鸡,走……”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她的头,可遇宁这会儿还扭着呢,刚想缩头不让他摸,可一听到“盐酥鸡”三个字,顿时就不扭了。附和着点了两下头后就去找乌蕨了,步子比璟逸都快半步。
咬了一口鸡腿,遇宁突问道:“帝君,你们不是神仙吗?为什么先主们会仙逝啊?”
“神仙也会老,会死。只是比起凡人,神仙的寿元要长久的多。”璟逸神色一滞,道:“狐族本是妖籍,尚未修炼成仙,只是因为被天帝升了仙格,赋予仙籍,这才位列了仙班。至于上神……是至我才修得此阶品。”
“原来是这样……”听话间,手里的鸡腿已经吃完,遇宁又拿起碗里——璟逸掰给她的另一个鸡腿,咬了一口后,拍着她自认为是马屁的马屁,“我以前听说书先生说,神仙的寿命与天地比肩,与天同寿,就算不能不死不灭,但你也有大把的时间吃遍这世间的美食啦。”
与天地比肩……
璟逸瞧着杯中的茶水,眸色黯淡。哪里有真的与天地同寿的神格呢。既在轮回中,当应轮回果,或早或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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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遇宁与“银子”磨合得越来越顺,渐渐地,也没了前几日那般迷恋练剑了,但每日的日常练习还是在坚持的。
今日一早,璟逸便被天帝喊了去,遇宁落得不用端茶倒水磨墨的清闲,便坐在殿中饮茶。玉窠分得一杯,短短的小舌头一伸一伸地饮着茶水。
以前玉窠也没少蹭茶水,只是没有像今日这般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喝着茶,以往都是遇宁给他在犄角旮旯处准备一方小碗。
“好无聊啊。”遇宁弹了弹玉窠的长耳,“哎,你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啊?赶紧化形陪我玩啊。”
玉窠不悦地动了动耳朵,躲避某人的摧残:“你以为小爷我不想嘛?可化形哪有那么简单。”
“青丘的宝贝这么多,就没什么能帮你快点化形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
“不知道,我又没进过药房,怎么知道有没有。”玉窠停了停,又说,“不过,据说西边的一座高山上有一种草,叫做芄茱。百年的芄茱成熟,吃了可加速化形。若是能吃到千年以上的,哪怕你是雏鸟蛋子都能即刻脱离妖兽之型。”
“这么厉害?那要不我们去寻来吧?”
玉窠动了动三瓣嘴,胡须跟着抖了抖:“你可算了吧。不说千年的芄茱是可遇不可求的神品,就算是百年的芄茱都少之又少。六界里多少妖怪妖兽都盯着呢,就你这点修为,去了也只能给它们塞塞牙缝。”
遇宁也没生气,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也是,我还是太弱了。”忽地又说,“不如让帝君帮你好了,他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
茶杯中的水见底了,玉窠用两条前腿把水杯推到遇宁跟前,才慢悠悠地说:“你看我长得像狐狸吗?”
他这突然一问,给遇宁整不会了,带着疑惑“啊”了一声后,遇宁认真道:“你是兔子啊。”
“对啊。我一不是帝君的族人,二不是帝君的儿子,帝君为何要帮我?”
遇宁:“……”
这话不对,遇宁想。
她跟帝君也没半分关系,可帝君不照样救了她,教她修炼吗?自打她入了青丘,吃穿用住她从没担心过,包括“银子”,都是帝君给她讨来的。
“我觉得,璟逸还是很仗义的。”
“你嘀咕什么呢?”玉窠用两只前肢摸了摸脸,“再来杯。”
遇宁:“喝这么多,看来一会不用给你准备萝卜了。”
“不行不行,”玉窠一边饮着,一边道,“鱼和熊掌,小爷都要。”
遇宁戳了戳玉窠脑袋:“你别做兔子了,你做猪吧,这么贪吃。”
“就兴你贪吃,不兴小爷贪吃了?”
“哼……”遇宁怒搓兔头,搓完就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呀?”
“去菜园给你拔萝卜。”
“去吧去吧,挑大的拔,小爷最近饭量见长。”
“知道啦,你这兔子比我都会享受。”
原本青丘没有开辟菜园,只有花田和药田,乌蕨偶尔做点饭菜时也都是青丘里随处采得可食用蔬果。但是自从遇宁这个贪吃鬼来了后,乌蕨就在药田旁开辟了一小块菜田,种得都是遇宁爱吃的时蔬,还在后山养了些鸡鸭。
萝卜遇宁并不爱吃,但却是她开口央求乌蕨种的。没错,都是为了玉窠这只兔子。
“乌蕨,你每天对着这些草药不会很无聊吗?”
“不会啊,我本身也是一株草药,照顾他们就跟照顾同类一样。”
遇宁皱了皱眉,表示不理解,转向一旁的菜田去拔萝卜了。乌蕨瞧见她拔萝卜,想起中午的饭菜,便一边整理药田,一边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一会忙完了药田,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遇宁倒也真是不客气:“嗯……菜就随便做吧,荤菜我想吃红烧肉。”
“行,正巧今早若布打扫完我还让他帮忙去凡间买了一块上好的五花,用来做红烧肉最好不过了。”
“若布?”这倒是新鲜事,遇宁来了兴趣,一边拍着萝卜上的泥土,一边颇为惊奇道,“他不是只会打扫嘛,还会挑肉啊。”
乌蕨笑了笑:“你太小瞧他了,若布只是性子孤静,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遇宁想了想片叶不沾地的宫殿,认可地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遇宁:“好啦,不同你说了,我去洗洗萝卜,玉窠那兔子还在殿里等我呢。午饭就辛苦你啦,乌蕨手艺最棒了。”
“去吧。”乌蕨笑的宠溺。
当初他劝帝君留下遇宁只是看她无依无靠,同时也希望能有个人帮自己分担一下日常杂事。遇宁确实帮他分担了一些,但也给自己增加了一些额外的工作量。譬如每日做饭、打理菜田。
但不得不承认,自从遇宁来了,这青丘可比之前热闹多了,就连帝君都比之前有了些不同的情绪。他这点额外的工作量换青丘的热闹,帝君的改变,简直不要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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