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玉窠是解除璟逸咒术的关键后,遇宁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给玉窠调理身体。
一得空就遍寻灵气充沛的灵山,只为采适合灵兽类的药草,璟逸则是去老君那里讨了些丹药,乌蕨也翻着医书炼制了一些适合玉窠的丹药。
在冽泉呆了数月,玉窠的身体经过泉水淬炼,筋骨、经脉都变得坚韧异常。
但再好的丹药、灵草也不宜过度使用,为了在温和的前提下发挥最大效果,璟逸一边将丹药、药草炼化,一边以自身为媒介将灵力渡给玉窠。一段时日下来,玉窠虽然仍处于沉睡状态,但体型确是肉眼可见的成长了。
他们这边忙得脚不沾地,反之九重天倒是安静得很。
自那日后,天帝再未召过璟逸,不知是璟逸那日的“破罐子破摔”起了效果,还是天帝在筹划什么。
又是一日事毕,两人坐在莲池边放松,遇宁问:“也不知道玉窠还要多久才会醒来?醒来后会变得比之前更厉害吗?还会记得我吗?”
“会记得的。”璟逸看着远处日暮西斜,眸色短暂失焦后便恢复清明,随即侧头看向身边,略带担心神色的人儿,玩笑般的安慰道:“若是他不记得了,你再去采些鲜嫩草芽喂他便是,或者去菜园拔根萝卜也成。”
遇宁嘴角带笑的撅着嘴:“哼,他要是真不记得我了,我就给他脑壳打掉做麻辣兔头。”
璟逸笑了,手指轻点了点她的头:“暴力。”
“用晚饭啦。”
身后,乌蕨向他们喊话。
遇宁最先起身,伸手去拉璟逸:“走吧,吃饭去。”
大手一翻,包住一只小手。
手虽然被包住,但手臂是自由的。遇宁不安分的前后晃动着手臂。两人迈着步子,轻晃着手臂向殿内走去。身后日暮再度下降,红如烈火的光打在大地上,打在两人的身上,生出一副名为“静好”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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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逸收到天帝的金蝶传讯时,内心焦躁不安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焦躁不安是因为他知道此番传讯绝非往日的除妖,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坎,早点面对未必不是好事。
迈进凌霄殿时,一个早已站在殿中的人影让他的心宛如沉进了冰窖。
遇宁在看到璟逸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脸色也是变了变。
先前她正在司命府办公,天帝突然遣仙侍将她叫来。她来到殿中天帝一言未发,只处理手中公文,而她作为一个连朝会资格都没有的小仙也只能默默站着,等着。她心中虽疑惑却不知天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璟逸越走越近,两人交换眼神,面上端的是镇定自若。两人面向着高位上的人,静默不言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高位上的人放下手中公文,小幅度的甩了甩袖子。视线落在下方两人的身上时,先前枯井般的眼神微不可察的浸上了些许纷杂的情绪。
天帝最终的眼光落在了遇宁身上,掩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下一秒,璟逸倏尔弯腰,捂住自己的心口,神色痛苦。
“璟逸!”遇宁上前扶住他。
璟逸脸色涨红,薄唇紧抿。脖颈处,往日不曾显现的咒印忽隐忽现。
“这几日,本帝辗转反侧想了许多。如你所说,本帝无法逼迫你,也无法对司命下手。为此,本帝十分苦恼。毕竟,少了你,天界就少了一条会咬人的狗。”天帝说到这儿时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嘲笑,“……至于司命,她手中的开天斧对天界来说非福。本帝想了几日,倒也想出一个法子。便是眼前这般,上神以为如何?”
“卑……鄙!”璟逸银牙紧咬,额角红筋蜿蜒。
遇宁见璟逸如此痛苦,心中焦躁心疼。转头对着天帝放狠话:“天帝,你既知我可驱使开天斧,那你还不快将璟逸身上那咒术解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哦?”天帝语调上扬,“你尽管试试,自盘古大帝身归混沌之后,这六界便再无能真正驱使开天斧之人,本帝也很想一睹开天斧真正的威力。”
“你!”
反驳的话噎在喉咙里。
开天斧虽说认她为主了,但她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挥动开天斧一招,想来天帝也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说这话来激她。
两方对峙。天帝泰然自若,唇带讥笑。遇宁佯装镇定,却管不住自己嘴角紧抿,蛾眉蹙起。
不知对峙多久,也许对天帝来说很短,但对遇宁来说很久,因为璟逸的痛苦越发加重,
约莫耗着的程度差不多了,天帝开了口:“司命,本帝给你两个选择。一,你此生都待在司命府不得出,二,看他……”天帝斜眼睨了璟逸一眼,“受尽折磨而死。”
天帝这是要她画地为牢。
遇宁攥紧了拳头。倘若眼神能化作利器,只怕天帝早已在她的眼神下变成一具筛子了。
“遇宁,不可以!呃……”
璟逸想阻止的话语尽数被身体上的疼痛吞噬。天帝加重了咒术的施压,一口腥甜顿时涌上他的喉头,溢出了嘴角。
“璟逸!”扶住那摇摇欲倒的身体,遇宁星眸泛红。她气天帝卑鄙无耻;心疼璟逸遭受这般折磨;不甘他们二人只能作为砧板上的肉;自责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修炼上偷懒,若是她灵力高到可以掌控开天斧,那便能解决这些事情。
众多纷杂情绪涌上心头,继而攀爬至眼眶。那汪泉水一触便可落,偏又倔强地打转不肯落。
遇宁深深地吸了口气,起伏的胸腔似是将她的情绪都吸收了。她死死地盯着天帝,声音冷寒:“众仙都说,天帝陛下是历任天帝中最公正的,而今看来,所言虚假得很,该是反过来才是。你不过是占着初任天帝对九尾狐族设下的咒术为所欲为,乘了前人的凉罢了。论修为,你比得过历代九尾狐族首领谁人?论为人,你歹毒心思,蛇蝎手段,连青丘未化形的小妖都不及。”
“你!”天帝一改方才的泰然自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炸起了毛般,一脸阴鸷,“你放肆!”
满意于天帝的反应,遇宁浅浅勾了一下嘴角,道:“我选一。”
像是雨打芭蕉,水珠四溅,天帝顿时面容俱绽——皮笑肉不笑:“很好,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真是变换自如。遇宁心中讽刺。
她知道天帝不会真的杀死璟逸,天界还需要璟逸这把“利剑”。只要她咬紧了牙拒不松口,天帝也不能将她如何,毕竟开天斧还在她手里,即便她的灵力驾驭不了开天斧,但上古神器护主,天帝真要对她下手,怕是也不是容易的事。想必天帝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用璟逸来胁迫她。
天帝这一招走得确实好,她无法看着璟逸受折磨。
先答应吧,之后再想办法。
应该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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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用饭吧。”
绿怡端着两盘小菜和一碗清粥,喊自家星君休息用饭。
命笔搁案,遇宁起身走向用饭的圆桌,眼神瞟向殿门——那笼罩了一层灰扑扑却又清晰的仿若透明的结界。
不知道璟逸这几日如何了。
她被囚禁在司命府里已有三日了,府邸的结界是天帝取了自身一丝元神之力以及她的一滴血所设,除了十分牢固之外,还与天帝有所感应。她一踏离结界天帝便会知道。所以这结界不限制他人,只囚她。
正欲用饭,自殿外走来一位小仙童,绿怡眼尖,认出仙童是月老府上的。
小仙童手上捧着一卷竹简,进了殿就恭敬的拜一礼:“司命星君,这是我家仙人遣我给您送来的,是人间即将诞生的一位凡人的姻缘,我家仙人说此人是十世一诞的功德圆满的大善人,您安排此人命格时可参考这人的姻缘。”
遇宁:“知道了,放着吧。”
绿怡接过竹简,小仙童又拜了一礼,去了。
本来就无甚食欲,又来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十世善人,遇宁索性不吃了。
翻开姻缘册,她一声“嗬”,引得绿怡在不远处探头张望。
月老给这人安排的姻缘当真是美满十分,她提笔给这人命数中的其它项安排妥当。
司命与月老,并不需要对每一个凡人都共同撰写,但若这人是修满了十世功德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从出生人家到求学之路,再到官途,她给这十世善人一路绿灯。十世委曲求全,行善积德,换来一世顺遂,也不知值当与否。
她突然想起来下界受罚的昶胥。翻开昶胥的命簿,已进行到第四世了。和这个十世善人相反,昶胥的命簿八苦俱全,无一甜头。
牙齿间发出一声“嗤笑”,遇宁又往后翻看几页,想看看命簿是否有不足之处,她还可再添上几笔。
连翻几页,八苦皆足,实在无处下笔。遇宁提笔犯了难,难的用命笔敲打自己的额头。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哎,有了!
总是一味的失去人会变得麻木,总要给人一点希望。先得到,再失去,痛苦加倍。
提笔,书写。
昶胥的命薄有了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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