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01

“沈菩镜恢复得很好,根据我们对她的评估,确实是可以出院自主生活了。”

沈菩镜坐在溪连省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住院楼四楼的窗前,身上蓝白色的病号服衬的姑娘的手臂更加白皙,她右臂随意地搭在圆形小桌板上,皮肤上狰狞错落的伤疤已经长好,但终归是和原本的肤色不一样,格外显眼,她撑着自己的脸颊侧着脸看向被防护栏杆填充的窗。外面的天空很蓝,只是被灰色的铁栅栏染上了低沉的感觉。

沈菩镜的主治医生在和她的母亲庄姗谈沈菩镜出院的事,庄姗身旁站着一位和蔼的中年男性,怀里还抱着孩子,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位中年男性是庄姗的二婚丈夫,沈菩镜的继父潘瑞丘,一个中年女性心中的理想型,会赚钱能顾家,能帮着老婆搞卫生做饭带孩子,甚至听话到应酬不喝酒,在家不吸烟。

“但是并没有完全康复,还是要按时吃药,每周的心理咨询也不能停,一旦有异常要及时记录,半个月复查一次。”

庄姗一直在点头,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略微勉强地开口:“……那,医生,孩子也大了,再有两年就高考了,能不能……”庄姗的话就此停下,但医生也听出了她的意思,年轻的女音带上了一丝责备:“她精神状态还不够好,学习方面还是量力而行,高考不是唯一的路……”

沈菩镜没有动,慵懒地朝着庄姗瞟了一眼,依旧保持着撑着脸的姿势。

“家长要和孩子多交流沟通,不要一味地望女成凤啊。”主治医生严肃地结束了自己的灌输。

“要听医生的话啊,小镜能好起来已经不错了,我们做家长的要尽力给孩子创造良好的成长环境啊。”潘瑞丘腾出左手拍了拍庄姗的肩膀劝说道,还顺带着给沈菩镜露出一个慈善的微笑。

医生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看看你老公,人家是继父都能考虑这么周到,你一个当亲妈的,要多替孩子想想。”

沈菩镜收回自己的目光,盯着医院花白的墙发呆。

“菩镜啊,你再看看有没有要拿回家的东西,我们去给你办出院手续,顺便取药,等我们上来。”女医生和庄姗谈完后回头朝着沈菩镜说道,“别忘了,换身好看的衣服,出院后不需要穿这个了。”

沈菩镜终于撑起身,朝着女医生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还顺带着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庄姗看着自己的女儿,恍惚了一阵,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沈菩镜笑了。

沈菩镜生的好看,但一直没有扎头发,剪得不长不短,眼尾嚣张地没入脸颊两侧的发丝,纯天然的眼线使她整张脸变得立体,瞳孔和眼眶完美地契合,视人有一种病态的疯诞,外加上蔑视一切的眼神,疏离感笼罩沈菩镜整个人。

大人们乘电梯下楼了,沈菩镜略微吐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回自己的病房。

她住的病房是两人位的,隔壁床也是一个女孩,应该和她差不多大,沈菩镜把她定义为“小疯子”,小疯子的病例她偶然间看到过,和她不同,小疯子得了精神分裂症,但有一行字她不是很理解:“病因:存在罕见的超忆医学现象和童年阴影。”

罕见的。超忆。医学现象。

一句话里叠加两个形容词,导致后半句“和童年阴影”变得黯淡,在住院期间,医生管控甚至不允许她使用电子产品,也就渐渐忘了这个,后来也没想着要查这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这个小疯子正用被子盖住她整个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

沈菩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随后淡定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在换下病号服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小疯子,小疯子的目光丝毫不收敛,直勾勾地盯着她,张牙舞爪的头发配上这病态的眼神,正常人应该都被盯得后背发凉。

可是,沈菩镜她不是正常人。

她转过头,连窗帘都懒得拉上就解开了病号服的扣子,蓝白色的布料从她肩头滑落,掉在脚边。沈菩镜是很瘦的女生,身上没有赘肉,蝴蝶骨那处的肌肤上有几块圆形的疤,小臂上歪七扭八的痕迹如蜿蜒的毒蛇,攀着她胳膊直上。

沈菩镜略偏头,用余光看着小疯子。

小疯子依旧盯着她。

沈菩镜套上一件白色卫衣,理了理衣服褶皱,换了一条牛仔裤。

小疯子还是盯着她。

“我走了。”沈菩镜毫无波澜地飘出一句话。

“你还会回来看我么?”小疯子藏在被子下面的嘴开口说话。

“我为什么要看你?我和你很熟吗?”沈菩镜并不惯着小疯子。

“……”小疯子不说话。

沈菩镜懒得理,挪脚要离开。

“沈菩镜。”小疯子又说话了,沈菩镜难得地停下脚步,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小疯子喊自己的名字,“我也可以出院吗?”

沈菩镜扭过头,小疯子已经把被子放了下来,露出整张脸,轻微抬首注视着沈菩镜。

小疯子名叫苏长云,虽然沈菩镜也不喊她真名,平常就喊她小疯子,两个人一起住院有个一年了,但是沈菩镜住院的时候苏长云就在这里,沈菩镜也不知道苏长云到底在医院里待了多长时间,她似乎在这一个住院楼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其他病患不允许随便离开病房,但她经常离开,甚至有专门的人来接她,沈菩镜会在她离开后看着窗外,她看到苏长云坐上一辆白色的车然后离开,接近晚上再回来,好像她在这个医院可以为所欲为。

“不知道。”沈菩镜看了她两眼,对于小疯子,她并没有什么感情,除了烦人就是惹人烦。见小疯子不再说话,沈菩镜便抬脚离开了病房,顺便带上了病房的门。

“咔哒——”是锁舌归位的声音。

沈菩镜戴着卫衣帽子,把她干燥的发丝藏在帽子里,出了病房的门,她走到服务台,把自己的叠好的病服交给护士。

“小沈啊?今天要出院了是不是?”那护士对于这里的病人已经很熟悉了,满脸笑意地接过病服,转身去取沈菩镜的东西。

病人们的物品通常都缩在服务台后面的柜子里。

“嗯。”沈菩镜淡淡地应了一声。

“哝,你的包,你带来的书都在里头,手机我也给你充好电了。”护士笑意不减,把沈菩镜的书包交给她,还有那个被套上淡黄色手机壳的手机。

沈菩镜接过自己的手机,略微皱眉看着,她的手机以前是没有手机壳的,现在不仅有了,还是一个带着笑脸的小太阳,甚至贴着彩虹小白马和爱心的贴纸。

“我们给你准备的出院礼物,以后要开心。”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手机壳是王姨买的。”

王姨是负责她们那个病房输液绑束缚带的医生,胖胖的一个妇女,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谢谢。”沈菩镜很轻地点点头,抬头又露出一个浅笑,“再见。”

护士似乎没见过她笑,先是呆愣一小会儿,随后摆摆手:“别再见了,不要再回来了哦。”

沈菩镜没再接话,因为她听到庄姗在喊她,她低头看了看亮起的手机屏幕。

12:00

是个好时间。

把手机揣回兜里,她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庄姗抱着孩子,潘瑞丘开着他的车在医院门口,隔着老远沈菩镜都能看到他那个和善的笑容。

虽然是出院,但沈菩镜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一步一步毫不着急地走,一直到庄姗都着急了跑到她身边挽住了女儿的胳膊:“都出院了,多笑笑,走那么慢干什么。”

沈菩镜先低下头,又很快地抬起头,看着庄姗,嘴角微扬。

庄姗也愣了,随后沈菩镜就挣开她的胳膊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她的步子迈得很大,甚至能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肆意地奔跑。

庄姗惊喜的表情再也兜不住,她也跟着女儿一起跑起来。

是风在呼啸。

沈菩镜看着自己离大门越来越近。

重获新生。

她像离弦的箭,奔向门外。

到仲夏破晓。

02

短暂的激动后,一家四口坐在车上,沈菩镜看着逐渐在视线中变小的住院楼,沉默着没有说话。

潘瑞丘第一个打断了死寂,一边开着车一边说话:“小镜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

沈菩镜摇了摇头,潘瑞丘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动作。

庄姗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沈菩镜眉头一蹙,又看向窗外,额角青筋暴起。

庄姗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

怀里那个是庄姗和潘瑞丘的小儿子,取得名字叫潘沐城,沈菩镜不喜欢他。

“你的房间我们收拾得很干净。”庄姗哄好孩子后也说话了。

“谢谢。”沈菩镜依旧看着车窗外,看着外面的景色飞速转换。

“你……”庄姗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你说。”沈菩镜听出庄姗窘迫。

“你想去上学吗?”庄姗的语气里充满了紧张,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说话方式。

沈菩镜沉默了一下,她本意是不抗拒的,庄姗又一直是希望自己能够有出息,待在家也没什么可干的,多和别人打交道没准有利于恢复:“我去。”

庄姗脸上的褶皱已经平展,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庄姗作为一个中年人,身上背的压力很大,沈菩镜的治疗开销真的很费钱,还要带孩子,又要时刻照顾着沈菩镜的情绪……

“你没上高一,要不要跟学校商量一下降级?”庄姗回头看着女儿。

“不用了。”沈菩镜垂眸,她虽然休学一年,但她起码是个人格障碍加焦虑强迫,学习这种事情,她在住院的时候是一点都没有落下,甚至还因为强迫症而常常通宵。

只是,同学不认识,还真是个麻烦事。

现在并不是假期,正常的学生已经开学有一周了,庄姗和校长电话交流,最终把沈菩镜的入学时间定在了后天。

沈菩镜对此并没有太大反应,也许是太长时间的情感麻痹,她逐渐钝感,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庄姗害怕的不是沈菩镜跟不上学习,而是被班上的同学欺负,比较是一个特殊的孩子。

沈菩镜在房间里听见庄姗还在打电话,这通电话是打给溪连第二中学的校长的,已经打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中考的时候沈菩镜发挥得很好,考上了这所学校,但没来得及报到就住院了,庄姗和校长申请了休学,校长欣然同意,并表示愿意关爱每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孩子。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沈菩镜听见庄姗这样说。

“多谢校长关注。”她听见庄姗又补充。

沈菩镜靠着那堵墙,抱着自己的腿,发呆。

出院的那一瞬间是激动的,但没过一天,沈菩镜就发现其实和在医院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不用输液被绑着打镇静剂以外……

沈菩镜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了桌子上的药上。

利培酮片、喹硫平、奥氮平……

她又把目光收回来。

她打开自己的手机,看着快半年没有打开过的微信,默默戳了戳那个绿色的图标。

除了公众号的消息以外,没有任何人给她发消息。

意料之中。

她这样想,又戳了戳自己的主页。

头像是一片空白,昵称更是简略。

沈某。

她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中二,又戳开朋友圈。

在两年前,曾经推荐过一首歌

生きていることはとても疲れます。

光是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沈菩镜眼神晦暗不明,退出界面,翻过手机,看着淡黄色的小太阳手机壳和上面的彩虹小白马,伸手把手机壳拆下来。

一张纸条飘了出来。

沈菩镜伸手捡起来,打开纸条。

“要开心。”

简单的三个字,沈菩镜愣了很久。随后把纸条塞回去,又把手机壳套上。

就是上个学而已,没什么的。

沈菩镜站起身,看着自己房间里的陈列。还是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她房间里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她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依旧憔悴,但脸上有了血色。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发展,她也要好起来。

嗯,好的,现在健康的沈菩镜要开始分药了。

沈菩镜在心里这样想着,兴致勃勃地打开自己的药盒开始分药片。

她的药很杂,一次性分好的话上学会很方便,所以沈菩镜安静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干活,一旦困了就立刻去睡觉。

多好的心态。沈菩镜为自己的乖巧感到自豪。

这么想着,她觉得潘沐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开学前一天,沈菩镜把自己的书包收拾得整整齐齐,在一家人期盼的眼神中,尴尬地回头:“我不认路。”

庄姗的眼里满是开心,满脸都写着“我女儿三岁”,笑吟吟道:“没事,你自己去,我在后面跟着你。”

沈菩镜沉默,庄姗这个举动和让小朋友自己去买东西然后自己在后面跟踪有什么区别?她不是小朋友了!

然后,沈菩镜小盆友在妈妈的跟踪下自己去了学校。

二班……二班……

沈菩镜在心里默念,她来得很早,应该不会出现只有她一个人没到的情况。

紧接着沈菩镜就看到教室里满满当当地坐着人。

沈菩镜:……

班主任是个青年男人,似乎全班人都在等沈菩镜的到来。

沈菩镜:…………

班主任看见沈菩镜站在门口,洪亮的嗓门吓了沈菩镜一跳:“我们欢迎一下新同学!!”

Piapiapiapiapia……

一阵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沈菩镜:………………

合着就等我呢?

沈菩镜看了看教室,第一排最中心的双人桌是空的,还他妈一看就是张新桌子。

区别对待有点严重了!她一个人用一张双人桌?

就在沈菩镜犹豫着要不要进门喊报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报告!”

那班主任笑意更甚,又说:“欢迎第二位新同学!”

Piapiapiapiapiapiapiapia……

沈菩镜下意识回头,看见那个小疯子。

沈菩镜:……………………

小疯子满脸开心:“我也出院了。”

不是,我好不容易出院摆脱你了,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小疯子并不知道沈菩镜在心里问候她祖宗十八代,小的跟小傻子一样。

沈菩镜和小疯子一左一右地坐在了第一排的“关爱座位”,全班同学**裸地眼神全部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沈菩镜觉得这群人的眼神比小疯子的眼神还吓人。

一生要强的沈菩镜在这炽热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整理自己的书包,班里安静地只有沈菩镜的翻书声。

班主任的嘴笑成月牙,然后沈菩镜听到了这辈子听到的最可怕的话:“两位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方便大家认识你们。”

沈菩镜:这里是地狱吗?

沈菩镜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小疯子却先走上讲台:“大家好,我叫苏长云,是取自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然后她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记性不太好,其他的不记得了。”

台下又是:piapiapiapiapia……

沈菩镜此刻对小疯子的仇恨值拉满了,显摆什么啊?

最终沈菩镜还是被迫上了台:“我叫沈菩镜。”沈菩镜停顿一下,在脑海中思索,缓缓吐了口气,脸上的冷漠没有丝毫减少,“我的母亲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她看着台下的陌生人。

她看到苏长云在对她做口型。

“好久不见,沈菩镜。”

03

万幸的是,沈菩镜没有在班上看到一个初中同学,全都是新面孔,至于同学相处,她并不想考虑那些,只是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不是看书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对于这些同学,她并不认为有什么值得让她花时间去了解的。

小疯……苏长云倒是下课后就去打交道了,但沈菩镜听了一耳朵,这人社交跟自己不相上下,就问人家的名字叫什么,多的一句也不说,就这样把全班的人名问了一遍。

切,好像你问了就能记住一样。

沈菩镜不屑地把头换了个方向趴着睡觉。

作为一个恢复得差不多的人,她觉得不能就这样自我封闭,但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她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去转一下学校?没必要,要去哪直接问老师不就好了,废那个体力干什么。

溪连第二中学是溪连市每一个中考生的梦想,第二中学是一所实验学校,教学模式有一丝模仿国际学校的模式,向往的点就在于,这所学校完全无视其他学校的内卷,在压力没有那么大的情况下还能创造不错的升学率。

不用早上五点半就到校早读,也不用晚上十二点都睡不了觉。别的学校周末占着上课,二中的学生躺在家里睡觉,其他学生节假日披星戴月地学习,二中的学生搞团建。

沈菩镜以前一直以为这所学校就是纯粹的靠学生的基础提高的升学率,但是今天听了一天的课,她发现二中升学率高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研究了课表,这所学校每一天早上和下午的第一节课被称为“主题课”,今天的主题课是物理和地理,这主题课两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休息十分钟,在这两个小时里专门针对这门课的难点和易错点,当然也会将拓展内容。

在这一天,主题课的作业会比其他科目的作业要多,作业都是老师自己出,针对今天所讲的内容面面俱到,而其他科目的老师都会自觉的在不属于自己的那一天把作业布置得很少,在晚自习就可以写完,这样的设计完美解决了科目太多而导致学生偏科或者干脆放弃某些课程的情况,所以二中的学生基本没偏科的。

主题课结束后有二十分钟的课间,接着就是正常的科目一节课四十五分钟。

大课间的时候,苏长云戳了戳沈菩镜的胳膊肘:“喂,你还睡呢?”

沈菩镜把脸埋在自己胳膊里:“你管我。”

“有人朝你走过来了。”

沈菩镜烦躁地抬头想说你幼稚不幼稚,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眼睛。

“你好,我叫何叶琪,是二班的班长,能认识一下吗?”

何叶琪笑起来很甜,高马尾有些许松动,鬓边两缕发丝衬的她脸很小,她的嘴唇上若隐若现地泛着粉红,脸上也粉嫩得不太自然,沈菩镜抬眼打量着她,看见她眼角还画了眼影。

“我记得学校不允许化妆的吧。”沈菩镜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慵懒地看着她。何叶琪眼神乱瞟了一下,随后尴尬地摸了摸脸:“我这是素颜。”

沈菩镜懒得理她,低头又睡了,苏长云在旁边撑着脸偷笑。

何叶琪很执着,她用食指指节很轻地扣了扣沈菩镜的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沈菩镜同学,我真的很想认识你,想和你做朋友。”

沈菩镜不耐烦地想打发走人,结果看见苏长云往自己桌兜里面撇了一张纸条。

她避开何叶琪灼灼的目光,打开那张纸纸条。

“不是康复了么,你看起来状态不对。”

沈菩镜内心一群弹幕飘过,这人神经吗,住院的时候一天憋不出一个响屁,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她又抬头看着何叶琪期待的眼神,一把把纸条塞到笔袋里。

切,不就是社交吗,谁不会啊。

“你想怎么认识。”沈菩镜站起身,把控着力度把凳子踹回桌子底下,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哦,我们,去操场上走走?”何叶琪似乎没料到沈菩镜这么好说话,愣了一秒钟才给出回应。

“行。”沈菩镜抬脚朝着教室门口走去,出门前还递给苏长云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苏长云眼里的沈菩镜:你给我等着瞧,我肯定能社交成功。

苏长云扶着额头:“内心全都写在脸上了啊……”

何叶琪自从出了教室门就一直不说话,低着头有些失神,沈菩镜用余光看她,她似乎在发呆,沈菩镜也没说话,一直跟着何叶琪走到了操场。

何叶琪带着她坐在了草皮边边上,她盘着腿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沈菩镜实在等不住:“你要说什么?”

何叶琪明显没想到沈菩镜会这么开口,但还是楚楚可怜地看着沈菩镜的眼睛:“老师说,你有心理疾病。”

沈菩镜沉默,脸上的表情凝固,看不出情绪,似乎只有苏长云一个人能看透她的表情了。

“我也有心理疾病。”何叶琪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忧伤,接着回头看向远方。

沈菩镜内心:大姐你有点装。

见沈菩镜一直没说话,何叶琪主动把手向她伸过去,接着把袖子拉起来,她纤细的胳膊上有些细细长长的伤疤。

“这都是我自己划的。”何叶琪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似乎很委屈。

沈菩镜看着她胳膊上仅仅只是破了皮一看就是颜料的伤,有点无语。

“你会这样吗,你身上有疤吗?”何叶琪一脸期盼地看向沈菩镜,试图找到自己的同好。

“不会,没有。”曾咬掉自己一块肉把自己撞脑震荡身上全是疤的沈菩镜摇摇头。

“这样啊。”何叶琪难免失望地把袖子拉好,抱住自己的腿把自己缩在一起,显得有点孤单。

“你没事我回教室了。”沈菩镜没时间陪她蹲在这,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起身。

“等等。”何叶琪拉住了她,“你难道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还有多久上课?”沈菩镜没回头。

“十分钟。”何叶琪失望地把手收回来,继续坐在地上,沈菩镜大跨步回到了教室。

“怎么样?相处得成功不?”苏长云凑过脑袋好奇地问。

“要你管。”沈菩镜打开一本物理题就开始写。

何叶琪这人不能处,沈菩镜对于社交这件事更没想法了。

“哎,你这人怎么还跟医院里一样无聊。”苏长云靠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她。

“你还是跟医院里一样烦人。”沈菩镜毫不犹豫地回怼。

“我可是精神病,你不怕我发疯么?”苏长云靠得更近了些,近乎趴在了沈菩镜的右胳膊上。

“我也是精神病。”沈菩镜重重写下一个解字试图把苏长云从自己胳膊上弄下去。

“哼。”苏长云自讨没趣,趴回自己的桌子上玩笔去了。

另一个陌生的女同学路过二人桌子时朝苏长云打了个招呼,苏长云礼貌地回应:“你好啊李清华。”

沈菩镜蹙眉,一是觉得这人名字好玩,而是不解为什么苏长云这么快就和班上同学打好了交道。

“你怎么记住她名字的?”沈菩镜停下笔,决定再和这小疯子交流交流。

“她名字好记。”苏长云的嘴角略微上扬,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有一丝挑衅的味道淡淡地流出,“不过其他人我也都记得。”

接着她拉着沈菩镜就开始在教室里数人头:“那个叫顾颖,那个男生名字好听,叫归岚,苟墨、刘同燕、高云义……”

就这样苏长云把留在教室里同学的名字挨个点了一遍。

沈菩镜感觉自己需要住院一下。

由于坐在第一排,又刚好保持着正对着门口的坐姿,她看见何叶琪失落地走回来,低着头,像是一只落水的兔子。

沈菩镜觉得这人有趣,用余光跟着她,看到她走到一个男生桌子前就放慢了脚步,突然开了慢动作一样。

那个男生,刚才苏长云给自己点名的时候沈菩镜还注意了一下,叫……什么蓝?

“归岚,你困了吗?”何叶琪的声音那样柔弱,充满了无限温柔和包容地询问。

“嗯……”那个叫归岚的男生撑着头,鼻音哼了一声,看着确实很困。

“哦……那好吧。”何叶琪的失落再一次溢出来,沈菩镜莫名的感觉何叶琪想让归岚关心她。

“你怎么了?”归岚抬起眼皮看着何叶琪,他的长相在沈菩镜眼里属于那种不反感的类型,但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可以称得上清冷感白月光了,他的鼻梁上架着银色的镜框,瞳仁的颜色有些淡,阳光照在他脸上看着暖洋洋的,也许是个混血儿?

“啊,我想和沈菩镜同学交往一下,但是她好像不喜欢我。”何叶琪可怜巴巴的。

沈菩镜看见归岚抬眸看向自己,也毫不怵地和他对视。

归岚看了沈菩镜两秒后移开目光,叹了口气:“没事。”

接着他就趴着睡了。

何叶琪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可能是我的问题,我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菩镜在心里这样想。

我是不是对其他人恶意太重了?

沈菩镜开始自我怀疑。

好烦,不想了。

心理医生说遇到烦心事先放放,我真是个听话的患者。

“镜。”她听见苏长云这么叫,不确定是不是在叫她。

“镜?”苏长云又喊了一声。

“你不能正常点吗,怪恶心的。”沈菩镜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乐意。”苏长云斜靠在书桌上,挑衅地看着她。

“有屁快放。”沈菩镜暂时拿这小疯子没办法。

“我有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苏长云掏出自己的数学书,刚才的挑衅荡然无存,只剩下她大眼睛里渴求的光。

“你怕不是真的人格分裂吧。”

沈菩镜一边凑过去看题一边嘀咕。

“……最后求值,得出答案。”苏长云崩溃地把沈菩镜刚才说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沈菩镜也有点崩溃:“你这不是懂了吗?”

“我只是记下来了你说的话,我没理解啊。”

“你把我的过程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怎么可能没理解啊。”

“我就是没理解嘛!”

“算了算了,我自己理解一下。”

时间也没让苏长云理解多久,她刚说完,上课铃就打响,也只能悻悻地把语文书拿出来。

沈菩镜认真地听老师讲课,无意间瞟了苏长云一眼,发现这货撑在桌子上快睡过去了。

沈菩镜假装没看见,她和苏长云又不熟。

04

溪连二中每天都有体育课,但庄姗跟校长说过沈菩镜的特殊情况,学校里的体育活动沈菩镜都是不参加的,所以她会坐在操场边的座椅等着其他同学下课。

“喂。”本来在发呆的沈菩镜被突如其来的叫唤吓得一抽,转头看见苏长云坐在自己旁边。

“为什么不上体育课?”苏长云抱着手看着她。

“你不也没上。”沈菩镜翻了一个白眼。

“我今天来姨妈。”苏长云从兜里掏出一片卫生巾,向沈菩镜展示,“你呢?”

“我……”沈菩镜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听实话?”

苏长云点头。

“我心律失常,还有些躯体化没消,之前脑震荡过,也留了点后遗症。”沈菩镜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苏长云,看着班上的同学一圈一圈地跑,一种异类感油然而生。

“噢……”苏长云语气也没之前那么冲了,“反正你也没事干,陪我聊会天?”

“那我直接问了。”

“问吧。”

“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没。”

“那你住院的时候怎么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额呵呵,我那会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沈菩镜眉梢微挑。

苏长云似乎有些心虚,她偏过头看着自己的腿没再说话。

沈菩镜看着她。

苏长云和她不同,沈菩镜是短发,苏长云是长发,还是长到后背的样子,在医院里,苏长云不打理她的头发,一直乱糟糟地任其自然在自己头上胡乱生长,现在她的头发梳顺,规规矩矩地束在发圈里扎在头顶,前边不够长的就随意地吊在颊边。但这样,总归是能看到她的全容,原本藏在暗处的雪白的耳朵展现在阳光下,也许是不常接触光照,她的耳朵那样雪白、娇嫩,她的耳朵几乎是完美的形状,右耳的耳廓上有一颗暗红色的痣。

苏长云还……真的挺好看的。

沈菩镜在心里暗暗地说。

“你在想什么?”

一阵微风,苏长云抬起头对上沈菩镜的视线,她颊边的发丝轻微飘动。

苏长云的眼睛和沈菩镜的眼睛很不一样,从刚见面沈菩镜就看到苏长云的眼睛是很大的,双眼皮和卧蚕双倍加持显得她的眼睛是明亮的,但这样一双眼睛若是无光无神就会变得有些许渗人,再配上苏长云惨白肤色黑长直,标准的女鬼两件套,就不太好看了。

沈菩镜的眼尾弧度很漂亮,眼角隐秘地没入两鬓发梢,乌黑瞳仁格外惹眼,但同时让沈菩镜有了那种“看谁谁死”的眼神。

两双眼睛在对视着。

“沈菩镜,你在想什么?”

沈菩镜的喉咙突然有点干涩,下意识地紧了紧嗓子。

“没什么。”实在是招架不住这灼灼的眼神,她率先败下阵,移开目光。

怎么会这样呢,在医院里的时候苏长云又不是没盯过自己,当时也没有这么……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这么……奇怪?

这太不正常了!

“我也跟你讲讲我?”苏长云没再为难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嗯。”沈菩镜回应了一声。

“我啊……从哪讲起呢。”她想着自己从前的种种,想起自己被霸凌,想起自己生病,想起自己父母离婚……

但她最终开口:“我跟你讲讲我外婆吧。”

沈菩镜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身上的戾气突然就没有了。

“我外婆,叫简河莺。”

苏长云向后靠了靠。

“我从小就最喜欢外婆,她对我很好,就是不识字,也没什么文化,我外公老打她,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个家。”

“也许是不能离开呢?”沈菩镜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一个不识字的老妇人,她能怎么离开呢。”

苏长云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也许吧。”

沈菩镜看着那群小人跳跳绳,继续说:“你外婆现在怎么样?”

“她不在了。”

苏长云苦笑。

“我去参加她的葬礼,看见她的墓碑上没有写她的名字。”

沈菩镜沉默。

“只写了苏简氏。”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校园里一派欣欣向荣,二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显得那样渺小。

“没有人会记得她叫什么,只知道她是苏简氏,嫁到苏家之后奉献了自己的一辈子,最终落得苏简氏这三个字。”

沈菩镜可以听出来,苏长云是真心在为简河莺难过。

苏长云又一次对上了她的视线。

沈菩镜莫名地有些害怕,她受不了这种直击人心的眼神,她可以面对每一个凛冽的、鄙夷的、憎恶的眼神,但她不敢面对坦诚相待的眼睛。

好像在沈菩镜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真正的好人的,一切的示好和诚心都是假的,这个世界应该是充满**,处处是黑暗,每个人都是图谋不轨的。

这个世界是黑暗的。

05

那一次谈话过后,沈菩镜对苏长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对她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冲了,戴上了些许温和,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从某种角度来看,苏长云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了。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每天早起上学,回家复习完成作业好像已经成为了生活的全部,沈菩镜的生活已经离开了医院的病床、束缚带和空白的墙,她渐渐有了一种错觉,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生过病,从来都没有住过院,没有经历过那段昏昏欲死的时光,她一直都是一个正常的人,在正常的上学,正常的写作业,正常的和同学相处……

回忆本就模糊,时间让它变得虚幻,好像过去不曾存在。

不记得是哪一天,她正看着窗户外嬉戏的蝴蝶,听到哪个同学在抱怨,说他如何如何不想学习,如何如何不想上学,沈菩镜的嘴角略微扬了扬,像是嘲弄又像是感慨的哑笑了一声,抬起眼睑把目光落在窗户所照的银杏枝叶上……

这样忙碌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呢。

每天都有事可做,可以为了我自己而努力,不想和别人打交道就不打,只要陪着我自己就好……

“镜!”

沈菩镜回过头,瞳孔里倒映着另一个女孩的影子。

嗯,还有她。

沈菩镜看着她,不知不觉得嘴角又扬了起来。

“陪我出去转转。”苏长云站在门口朝她招手,少女束着马尾,站在向阳的地方显得她暖洋洋的,鼻尖上略微照了些阳光,看起来亮晶晶,白色的校服也没有像病服一样衬的她很惨白,反而是健康的白皙。

“知道啦。”沈菩镜在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盯着这个人笑之后立刻板着脸,撑起桌子向门外走去。

好像,生活里只有学习、家、自己和苏长云。

一切都那样的顺利且平淡。

但是,不管是写小说还是真正的人生,一旦有超过一个月的安宁,那一般都是老天要给你憋个大招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长云不再那么粘她,沈菩镜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但并没有追究太多,依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一个星期三,沈菩镜端着自己的水杯走向饮水机的方向,听到隔壁的卫生间隐隐传来一些抽泣的声音,沈菩镜放下杯子,按开开关,静静地看着水柱进入她的杯子。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她听见那个女生这样说,她依旧抱着手臂等待着水杯接满,内心没有丝毫的波澜。

“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呢。”沈菩镜的瞳仁转向那面墙,关掉了水,仔细听着第二个女声,“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长,云。

这三个字渐渐浮现在沈菩镜的脑海,她靠着墙,安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他们不止一次的骚扰我了……这次实在是太……”那个让她不熟悉的女生依旧在抽泣。

“最好的办法还是告诉老师啊。”苏长云这样说。

“不,别告诉老师。”那个女生听起来很害怕,“我……我不能……这太丢人了,不能让我的父母知道……”

“……”沈菩镜皱眉,苏长云这次没有再说话。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饮水间的声控灯关掉了,沈菩镜陷入一片黑暗中,她踌躇着,要是出声开灯肯定会被察觉,她不想让苏长云觉得自己在监听她。

“咳。”沈菩镜尝试着小声咳嗽了一声,灯没有开。

算了,先这样吧。

“你为什么觉得被欺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她听见苏长云的声音带上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有错么?你是受害者!”

那个女生还在哭:“我真的不想……可是他们有我的照片,要是传播出去怎么办!”

苏长云再一次沉默。

两分钟后,苏长云说:“你先自己呆一会吧。”

紧接着,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沈菩镜看见苏长云眉头紧锁地大跨步走了出来,她从黑暗中现身,站到苏长云面前:“你怎么了。”

苏长云被突然出现的沈菩镜吓了一跳,很快不耐烦地准备向班级门走:“没你的事。”

“你给我站着。”沈菩镜一把捏住苏长云的手腕,看她即将挣脱,又三步并作两步把她压进了器材室。

“犯病了就回去治。”苏长云抬头瞪着沈菩镜,那种危险性是沈菩镜从未见过的,莫名的,沈菩镜感觉自己的心尖尖被扎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沈菩镜重重叹了口气,死死地把她抵在门板上。

“和你没关系。”苏长云犯了一个白眼,依旧挣扎,“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闲的没事干就把人往门上撞,很痛!”

沈菩镜闻言心中一松,抿了抿嘴,“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我。”

“……告诉你了有什么用。”苏长云抬眸看着她,从灵魂深处散发的不信任这一刻终于显露出来,沈菩镜感觉有一股寒气从苏长云的瞳孔里蔓延出来,冻僵她的手指。她终于知道了——苏长云从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

一种很不好受的滋味从沈菩镜的心底蔓延,随后苏长云就推开了她的手大步回到了教室,沈菩镜对着门板调整自己的呼吸。

回到教室,苏长云背对着她的座位趴着睡觉,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儿不想理她了。

沈菩镜托着下巴盯着教室门发呆,看见一双有些脏的鞋跨进了教室门,沈菩镜抬眸,看见那个女生眼睛还有些红肿,她的手攥着校服衣角,看了苏长云一眼,又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菩镜皱起眉头,这个女生她有印象,是刚刚入学那会,她记住的第一个名字……

李清华。

沈菩镜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还有十分钟才上课,于是她再一次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李清华的桌边,用食指的指节扣了扣李清华的书桌。

“咚,咚。”

趴着的李清华抬起头,有些许茫然地看着沈菩镜。

沈菩镜作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压低声音:“同学,你看起来好像很糟糕,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一招主打一个心理战,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特别早熟的孩子,在这个年龄还属于情绪比较丰富的,遇到如此贴心且细心观察她的人,肯定会感动到把事情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的。

“我……”沈菩镜明显看到李清华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沈菩镜期待着李清华跟她坦白一切。

“没事,谢谢关心。”李清华挤出一个笑容,抹了抹眼泪。

沈菩镜:“……”

为了不尴尬,沈菩镜多安慰了几句空头话,空手而归。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她偏过头看着趴在书桌上睡觉的苏长云,心中一股苦涩升起。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吗。

沈菩镜心里有一点委屈,但很快觉得自己矫情。

一个月的交情而已,我怎么这么矫情。

是呢,真正接触到苏长云才一个多月而已,那为什么感觉……

沈菩镜想起苏长云喊她的声音,她的眼睛很好看,她的耳垂上有一颗暗红色的痣……

为什么感觉,我已经和她相处了很久了。

沈菩镜的心情乱七八糟的。

在一系列的自我怀疑之后,沈菩镜还是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戳苏长云的肩膀。

苏长云懒散地回头看着她。

“那个……刚才对不起啊……我情绪有点失控,你别当回事……”沈菩镜结结巴巴地道歉,虽然她已经猜到苏长云会转过头不搭理。

“嗯,我知道,我也有点激动了。”苏长云声音有点沙哑,可能是因为嘴被手臂遮住的原因。

“啊……?”

沈菩镜还没反应过来,苏长云已经拉过了她的右胳膊,抱在怀里,把头靠在她手上又闭上眼睛。

……

沈菩镜的喉咙有点干。

也许是苏长云觉得不舒服,又随便蹭了蹭沈菩镜的手。

…………

“马上上课了……”沈菩镜好心地伏在苏长云耳边小声提醒。

“下节课历史……没必要记笔记,我听着就行了。”苏长云有些迷糊地回答。

沈菩镜不明所以,苏长云又发话了:“我有点冷……”

她靠得近了一些。

“你可以抱我一会儿吗……”苏长云额前的头发遮盖了她埋在手臂里的脸。

“……好。”沈菩镜伸手揽住了苏长云的肩膀,把凳子往右挪了挪,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

苏长云,比想象中的要瘦啊……

苏长云在沈菩镜怀里待着,沈菩镜真实感觉她真的只有薄薄一片。

一直到上课铃打响,沈菩镜都没有放开她,老师瞥了她们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讲课,沈菩镜则是用左手记着笔记。

沈菩镜倒不是左撇子,只是小时候学习写字时用的是左手,后来也改过来了,偶尔右手不方便的时候方便,就比如她有一次把右手的食指指甲盖掀起来……

06

苏长云依旧像以前那样和沈菩镜相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菩镜在知道真相时,也是两天后了。

这天苏长云请假没有来上课,旁边空荡荡,沈菩镜的心有些空落落。午休时间,她想去操场上走走散散心,在拐进楼道后她听到了李清华的声音。

“你不能……”

她猛地站住。

“闭上你的狗嘴。”一个男声,“你要是敢出一声,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沈菩镜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回头看向了男厕所,声音应该是从那里边传出来的,有些细小,要不是她刚好经过男厕所的门口根本是听不到的。

“啪!”一声掴掌隔着厚重的铁门闷闷地传出来,沈菩镜确认四下无人,走到墙角靠着门听。

“还哭,全部都给你拍下来。”沈菩镜站在墙根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铁门被一下一下撞的轻微发声。

还有男声细微地叹息。

偶尔传出掴掌的声音。

但沈菩镜没有听到李清华出一声。

沈菩镜站在原地,她不明白为什么苏长云会对李清华如此上心,是因为她的遭遇很可怜吗……

苏长云也真是的,她不害怕自己被牵连进去受伤吗?

不应该避而远之吗。

沈菩镜一直是利己主义,保护自己的本能压盖过了善良的萌发,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大铁门突然“哐”的一声打开了,沈菩镜一惊,迅速闪到过道假装路过般地瞟了一眼男厕所里面的情景。

她看见李清华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看见李清华近乎**,看见李清华脸上的红印,看见那个男生的眼睛里恶心的**……

她和那个男同学对上了视线,大铁门仅仅是开了一瞬又哐的关上。

那个男生死死地盯着沈菩镜。

沈菩镜面无表情地朝着班级的方向走,那个男生跟着她。

有点眼熟,好像和我是一个班的。

沈菩镜紧皱眉头,越走越快。

那个男生叫苟墨,确实和沈菩镜是一个班的,只不过坐在最后一排,从来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成绩也不怎么样,一看就是父母砸钱进来的那种纨绔子弟。

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

好在,她平安的回到了班级,度过了下午的时间,只是她忘不了那一瞬间,李清华眼睛里的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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