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 211 章

虽然虞敬轩这么同叶岩庭保证了,但叶岩庭依然放心不下,亲自领着邱风同虞敬轩回了京兆府府衙,虞敬轩到底打算让邱风做什么,一路走来虞某人三缄其口,半分都未向叶家师徒透露,只是领着二人快步往府衙赶,临近府衙大门的时候虞敬轩才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在几步开外刹了车,一手一个拉着师徒二人往后门走。

叶岩庭猝不及防地被拉得一个踉跄,转头往大门方向看,依稀可见门口似乎站了几个人,看起来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虞敬轩注意到叶岩庭的视线,无奈地冲着叶岩庭耸了耸肩:“你看,我没骗你吧,确实是时间紧迫,唉,我是真怕他们在门口打起来,一会儿还是让瘦子他们把人带进来吧,关起门在里面打总比在门口打放得开手脚。”

府衙后门没人拦着,三人进去的很是顺畅,虞敬轩一进门就当着叶岩庭的面拉走了邱风,一边走一边动手拆邱风手上的纱布,嘴上还不住地絮叨:“别怕别怕,你一会儿一句话都别说,我一会儿要是对你做什么……诶,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啊!我不对你做什么,你师父还在门口守着呢,我能对你做什么呀,我就算对你做什么他也打不过我啊~欸欸欸,你个破孩子,怎么突然动手了!搞偷袭啊,不讲武德!”

叶岩庭:“……”槽多无口,心情复杂。

虞敬轩抬手拦住了邱风作势打人的手,越过邱风看见了不远处神情焦灼上火的老杨,自知没多少功夫在这儿同邱风耗,只能压抑着自己本性,难得正色地同邱风道:“我答应了你师父,不会让你难做,所以一会儿你除了别说话,其他的反应都按你正常来。”

宋小牛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角的泪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位置,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三人被分开送到了不同的房间等候,他原本是做好了要面对疾风骤雨严刑峻法的准备,结果却只有一个瘦高个的捕快来了一趟,问了他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便叮嘱他坐在这儿不要乱走动,说再过一会儿大约就能回家了,说完人便离开了。

瘦高个捕快走的时候随手带上了房门,可约莫是劲儿用大了,加上这房门年久失修,宋小牛眼睁睁地看着被带上的房门在撞击门框后再次反弹回来半截,最终露出大约半截手掌宽的缝隙,而粗心大意的捕快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房门没有关严实,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烧他的尾巴,火急火燎地跑远了。

宋小牛看着那露出的半截缝隙,心内痒痒的,但又但是是这帮捕快整出来的阴谋,便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在屋内,屁股下的椅子好像长出了刺,叫他坐立难安,时不时地便透过那门缝往屋外张望,可屋外乱哄哄的,捕快差役都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行色匆匆地在院中进进出出,过了许久既没有人发现他这没关严实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审问他,宋小牛一直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精神高度紧张之下身体已经被拖累得十分疲惫了。

而就在他赶到神经紧急疲惫的时候,忽然瞧见屋外有一人被推搡着走了过来,宋小牛远远地看着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忍不住凑近了眯起眼睛透过缝隙细看,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绯红色官袍的男人抬脚冲着那人腿窝就是一脚,直接将人踹得翻倒在地,宋小牛清楚地看到那人在猝不及防摔倒后猛地转头看向身后之人,而就是这一转头恰好叫宋小牛看清了这人的脸。

是邱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是被抓来的么?

宋小牛心中一阵狂跳,想不明白邱风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邱风还没有正式加入他们,虽然大哥说邱风的身份很有价值,如果拉拢他就相当于在官府内部打入了一颗钉子,这样就能更好地为獬豸大人效命,为了拉拢邱风他们经常带着他去旁观他们一些小型的活动,就像上次在酒馆门口一样。可这次的情况特殊,任务十分重要,他们并没有让邱风参与进来,甚至都没让他知道这件事,可现在邱风出现在了这里,那是不是说……

他们暴露了,或者是,邱风出卖了他们。

光是这么一想宋小牛便不由得开始往外冒冷汗,之前他们虽然被官府以协助调查的名头带回来问话,可看他们问话的环境就知道,官府并没有掌握他们参与了这次“神迹”事件的直接证据,甚至连他们就是传闻中的“獬豸亲兵”的证据都拿不出来,先前拿出来诈他们的碎纸片都已经被烧得不成形了,谁能说清楚这在烧毁前到底是什么东西,而那所谓墙上的小孔更是独木难支。

说是小偷给他们留下的记号都比说是制造神迹的工具可信。

计划在实行之前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被官府发现的一天,所以他们三人早就统一了口径,不管官府说什么都抵死不认,胡搅蛮缠,撒泼打滚,拖着时间,官府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事情闹大,只要他们熬过去就否极泰来。

但现在邱风出现了,邱风是知道他们就是獬豸亲兵的呀。宋小牛背后一身接一身地冒着冷汗,眼睁睁地看着邱风被推搡着进到了另一个关着门的屋子,先前他们三个被分开时一直有人跟着,他已经记不太清楚那间屋子里关着的到底是谁了,是那个又笨脾气又坏的朱小胖,还是林秀秀那个爱哭鬼?

宋小牛趴在门缝后面神情紧张地盯着邱风进去的屋子,不停地在心中劝慰自己他们先前的计划十分完备,也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只要其他人按着事先计划的来,绝不会出错,而且退一步说,就算邱风指认了他们的身份也不能证明什么,大哥说过的,物证,最重要的就是物证了,他们已经把工具全部销毁,没可能被发现的。

紧张和惶恐的心理让宋小牛觉得这小小的门缝完全不够用,甚至冲动地想要趁着周围没人发现的时候溜出去,凑近了去听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好方便他为自己寻找开脱之词,可没等宋小牛付诸行动,他这边的动静就被发现了,先前没关好门的瘦高个捕快回来了,一眼便发现了他趴在门缝里的小动作,一时如临大敌,一面驱赶着将宋小牛关了进去,一面在门外落了锁。

这同他先前松散的态度截然不同,一时之间叫宋小牛乱了方寸,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凑到门边,隔着门外细听外部的动静,那瘦高个捕快语气严肃地招来了两名差役守在门口,宋小牛模模糊糊地听到差役们隔着门板的说话声。

“……新收的徒弟,就这样被打了一顿送来了府衙,说不要就不要了,跟扔只小猫小狗差不多。”

“谁让这犯了国法呢,闹不好……死罪,又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个徒弟,还能再收……倒是给我们送来了个人证。”

“这可是重要人证,大人说了,有……重要线索……那个窗花……”

听到前面几句话时宋小牛还能安慰自己这都是官府的全套,可听到“窗花”二字时,宋小牛如坠冰窟。

虞敬轩果然同他向叶岩庭保证的那样,什么话都没让邱风说,甚至都没让邱风见一眼他那三个小伙伴,只是带着人在院中走了一遭,然后刻意地让邱风摔了个大马趴,而邱风也一如虞敬轩所要求的那样,没说一句话,只是遵循本心地在摔倒时用受伤的手撑了一下地,然后又因为疼得狠了扭头瞪了虞敬轩一眼,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违心之处。

虞敬轩领着邱风进了一间空屋子后便再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反倒是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纱布和药膏给邱风清洗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邱风看着自己重新被包扎成两只粽子的手掌,再瞧瞧已经开始托着脑袋打瞌睡的虞敬轩,实在是闹不明白虞敬轩到底打得什么主意,难不成他的作用就是在院中摔个大马趴?

邱风想问,可又碍于面子开不了口,过了好久才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捕快推门走了进来,走到虞敬轩跟前从怀中取出一叠剪裁得当的窗花同虞敬轩道:“大人,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虞敬轩打着哈欠翻了两下老杨手里的窗花,点了点头有些随意地道:“这么短的时间也只能找到这样的了,你一会儿拿去东边那屋给那小鬼看一遍,就跟我先前教你的那样做,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要说。”

“属下明白。”老杨说完拿着窗花就离开了。

邱风看着被老杨拿走的窗花,好奇心像只带绒毛的小爪子挠得他心痒,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将心中疑问一股脑地问了出来:“你、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同我师父说要借我一用,说什么案情重大,时间紧迫,非我不可,结果就、就这?就这?还有那些窗花,窗花能干嘛用。”

窗花还能比我作用大?

邱风不服气的话憋在心里没说出口,但不服气的表情却全显露在了面上,虞敬轩只看了一眼便看穿了邱风的心思。

虞敬轩打着哈欠,违心恭维道:“哪能啊,你这大马趴作用可大着呢。”

邱风一脸狐疑,觉得虞敬轩就是在糊弄自己,追着问道:“怎么说?”

“呃……”虞敬轩一时语塞,迎着邱风“你果然是在糊弄我”的眼神,开始胡编乱造,“摔得特别……沉重有内涵,表达了你对这昏暗世道的控诉,对无能官府的失望,对我这狗官的仇视,并通过你脚下的土地传达给了你那三个朋友,引发了他们内心的震颤与脆弱,方便我们……呃……”

虞敬轩有些编不下去了,草率结尾:“总之非常重要。”

邱风:“……”我信你个鬼。

虞敬轩见邱风一脸不相信,也懒得再编故事,反问道:“不满意我的答案,那你自己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自己提出的问题最后又给踢了回来,邱风表面上对这自问自答的方式十分不情愿,内心却自动自发地思考起来。

“你是不是想逐个击破?”邱风实在是想不出虞敬轩推他摔得那一大马趴有何用意,只能捡着面上能看出些端倪来的答案说。

虞敬轩笑着看了邱风一眼,眼神中带了两分揶揄,没正面回答邱风的问题,反倒问了邱风一个听起来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问题:“玩过跳棋么?”

邱风点头。

“跳棋里有种技巧叫‘搭桥’,桥搭成之前,棋子看起来松散无规矩,起点的棋子也只能停在原地或一步一步走,十分缓慢,但桥搭成之后,棋子的路就畅通无阻了,邱风,你就是那个‘桥’。”

“我摔一跤你‘桥’就搭成了?”邱风依旧是一脸不相信。

“差不多吧,你先前问是不是要逐个击破,就那三个小朋友,互相不信任的样子,哪用我动手击破。”

在虞敬轩的计划里本来就没打算要去逐个击破,他从一开始想要针对的只有宋小牛一个人。三个孩子里,宋小牛虽然不是年纪最大最强壮的,但却是所有人里面表现**最强单子最大的那个,这一点从之前虞敬轩假扮獬豸夜闯宋家那会儿宋小牛的表现就能看出一二,当时“獬豸”同官珞打得不可开交,甚至毁坏了院中不少的东西,宋家的大人见此场景后都选择瑟缩在一旁不敢吱声,而宋小牛却胆大包天地闯了进来,导致被“獬豸”挟持。

之前将三个孩子放在一起询问时,三人的不同反应和三人间私下里的小动作也能看出不同,叫林秀秀的小姑娘一直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抽噎着半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方小胖那个大高个最是凶狠,一听林秀秀哭就控制不住自己脾气上头,对着闻讯的捕快大吵大闹,只有宋小牛虽然也是摆出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但思路清晰,总会在剩下两人回答问题的途中插嘴,大概是不想让两人在情绪控制下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甚至在方小胖不慎砸坏了桌上的茶杯后在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后立即拉住了方小胖真诚怯懦地同他们道歉,就跟那次在酒馆门口撞伤了那个书生后的反应一样。

虞敬轩由此判断,宋小牛是三人中的主导者,但或许是因为宋小牛的自负心理,他对自己的伙伴并没有表面上所见的那般信任,谈话过程中一直试图在控制着他们问讯的进度,而像这样的性格,看起来似乎因为有那么些小聪明不太好对付,但实际上因为那些一开始就存在在他心底不信任和怀疑,只要虞敬轩将人分开后稍加挑拨,就很容易从中找到突破口,而看似没什么主见的作为计划执行者的林秀秀和方小胖,反而因为缺乏主见和对自己伙伴的信任一时很难撬开他们的嘴。

实际情况也同虞敬轩所设想的一样顺利,老杨拿着那些窗花去找了宋小牛,窗花是老杨临时在獬豸庙附近的摊贩上搜罗来的,剪裁成各种獬豸的形象,虽然跟先前墙上的火影相差甚远,但宋小牛因为虞敬轩之前的铺垫已经慌了神,在看到老杨掏出了窗花,并暗示他林秀秀和方小胖已经全部招供,这些窗花就是林秀秀先前私藏下来的证据,官府已经掌握了充足的人证物证,而林秀秀和方小胖也指认宋小牛就是主谋。

宋小牛听完就慌了神,连声道林秀秀等人是在污蔑,并几次试图反驳老杨的话,但都被老杨忽略了过去,直到老杨拿出了枷锁镣铐作势要拿宋小牛下狱,这才不过十来岁的熊孩子终于扛不住重压,将那些他们做过的,有得没得所有的事情,甚至包括受“大哥”指派引诱邱风入伙的事情也一并招了出来。

至此,獬豸亲兵这个乍看之下像是在浑水摸鱼的熊孩子组织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实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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