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官珞懒得同虞敬轩贫嘴,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外面张望一边挪了挪身子试图舒缓一下因为蹲得时间太长而有些发麻的腿脚悄声问道:“你说他今晚真会来么?”

虞敬轩自然地伸手扶了一把官珞的胳膊,帮着她稳住了身子方便活动一下腿脚:“我饵都撒出去这么多了,鱼还不上钩未免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虞敬轩先前在让京兆府的人带着李鲲撤离后又安排了小伍打着京兆府了解情况的幌子走街串巷地传了一波消息,只说要给李鲲定罪还差一项实证,只要能找到被害人的头颅或者是其他缺失的身体部件就能给李鲲定罪,又说京兆尹大人明天就会派专人过来挖李鲲的院子,若是真挖出什么来便能定李鲲一个死罪。

“那凶手对李鲲恨意深沉,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两人又等了一阵,等得官珞都险些靠着虞敬轩睡了过去,门外忽地传来了一阵动静,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翻墙闯了进来。

官珞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响动立马惊醒过来,一手拽着虞敬轩的胳膊一边神情警惕地侧耳听着,随时准备跳下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屋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外,官珞可以清晰地透过门上投下的影子看到一个高壮的轮廓,可屋外的人却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停在门外半天也没有推门进来的意思,反而在迟疑了一阵后忽地转身离开。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像是朝着院子后边的方向去了。

官珞同虞敬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跳下了房梁,凑到门边先是听了一阵动静确定门外无人后才开门出去。

出了门便瞧见门口的泥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脚印一路延伸朝向屋后,官珞四下观察了一番后转身同虞敬轩比划了下手势,虞敬轩心领神会同官珞兵分两路绕去后院拿人。

说是拿人,可虞敬轩却跟散步似得毫无紧迫感地一路跟到了后院,刚过转角便瞧见一个黑影正背对着他站着,看那架势似乎是在地上挖着什么,那黑影身边还放着一个布包鼓鼓囊囊地一看就没装什么好东西。

黑影专心致志地挖坑身后来了人都没察觉,还是虞敬轩故意吹了声口哨,黑影才惊觉身后有人,一脸警惕地转头就瞧见一个穿着身月白色窄袖胡服的男人站在身后冲着他满脸笑意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今晚月色不错啊。”虞敬轩笑着抬头看了看天空,半轮弦月挂在上头月光皎洁却衬得下边的人忽明忽暗,状如鬼魅,“出来埋尸啊?”

虞敬轩的出场姿态太过诡异,即便是在笑着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跟你说话都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那人摸不清虞敬轩的来路本能地将手中的铁锹猛地往虞敬轩站着的位置一掷,沉重的铁锹竟也随着他的动作直直地冲着虞敬轩站着的位置飞了过去,可见此人力气之大。

黑影抛了铁锹抱起脚边的包袱便往反方向跑去,谁知刚跑了两步便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剑逼得退了回来。

官珞冷着眼举着剑指着眼前人的脖子,似乎只要他稍作反抗就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虞敬轩提着铁锹走了过来,将铁锹丢到了那人的脚边感慨道:“这货力气还挺大的,像是个能干杀人分尸这活儿的人。”

周围布置在暗处的捕快差役这会儿也都跑了出来,高举着火把照亮了众人的脸。

这会儿倒是彻底瞧清楚了那黑影的长相,一张国字脸面颊上确实有三道长长的刀疤,一路从鼻子划到耳边,看着像是某些兽类的爪痕,身材也是高大魁梧足足比官珞还高出一个头。

这人这会儿手里还抱着布包,正一脸怨恨地盯着官珞看,看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官珞也给剁碎了才好。

小伍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抢过那男人手里的布包,官珞见状正想出声制止,小伍已经手快地将布包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随着小伍的动作散发出来,恍惚之间虞敬轩仿佛又听见了先前在刑部仵作房门前听到的那些亡魂的尖叫声。

小伍被熏了个正着翻着白眼踉跄了两步侧过脸去干呕,但大约是这两日这副场景见得有些多了,连小伍这一贯胆小的家伙都被锻炼地承受能力都变强了不少,仅是干呕了两声便缓过劲儿来,只是眼睛却红红的还往外冒着水汽,整个一弱小可怜又无助。

旁边的差役上前给面露凶相的男人上了枷锁,那男人死死地盯着给他上枷锁的差役看,看那副表情像是想要将人生吞活剥了,要不是官珞的剑尖一直指着只怕这人还想着要暴力脱逃。

等人被押着走了官珞才收了剑有空去管一脸可怜劲儿的小伍,小伍将包裹摊开了搁在地上人站得远远地还捏着鼻子,一副快要窒息了的样子。

虞敬轩和官珞同时探头凑了过去,包裹里头放着的倒不是原先他们设想的人头,而是些剩下的碎骨手掌之类的东西以及一把沾满了血迹的刀,深褐色的血迹衬得刀锋凌厉又恶毒。

虞敬轩弯着腰粗粗地看了布包里的东西两眼便直起了身,仰头看着头顶上的弦月道:“行了,回去审人吧,总得把头给人找回来才是。”

这次的碎尸案虽说手段残忍但案情却十分简单,虞敬轩带着人回来后就连夜提审了他们夜里刚抓住的那个男人,而官珞则被虞敬轩支使着去瞧下午被他们带回来的那名怀孕的女子。

这被抓的男人是华阴县的一名猎户名叫陆瀛,陆瀛同李鲲不同,李鲲虽说长得人高马大的但为人却忠厚老实还有些胆小,所以之前能被虞敬轩三两下便吓晕了过去,而陆瀛能够以一人之力完成杀人分尸嫁祸的全过程可见其心智之坚韧。

陆瀛一被关进京兆府大牢便不肯开口多说一句话,反倒是眼底那股凶煞之气在大牢阴暗的氛围下愈发显得像是林中嗜血的豺狼,配着他脸上那三道刀疤便愈发显得此人凶神恶煞。

虞敬轩搬了个板凳坐着看梁司法审了陆瀛一阵后无果,便找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好几桶猪油。

这两日因为碎尸案的事儿府衙的人跟猪肉打了好几日交道,都快到了闻猪肉色变的地步,差役们这会儿见了虞敬轩让人抬来的猪油都忍不住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连梁司法都憋得脸色一阵一阵地发青。

虞敬轩浑然未觉,还一派闲散地架着二郎腿身体向着陆瀛的方向微微前倾,指了指地上摆着的猪油状似随意地道:“你也知道,前两日因为这碎尸的事儿府衙囤了好些猪肉,浪费了总归不太好,我便让人熬了这些猪油。”

这猪油看着确实像是刚熬了没多久的,端上来时还飘着淡淡的油渣香味,淡黄色的半透明液体在桶中晃来晃去,仔细瞧还能瞧见一些肉渣在悬浮在里头。

听到虞敬轩说这两桶猪油是用之前李鲲那儿搜来的肉熬成的,当下便有几个差役一时忍不住捂住了胃背过身去发出了一阵干呕声,陆瀛也一脸警惕地看向虞敬轩面色好像更阴沉了两分。

虞敬轩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膈应,还用手在鼻尖轻扇了两下,然后赞叹道:“还挺香的,那就赏你了吧。”

虞敬轩所谓的赏其实就是让人给陆瀛灌猪油,猪油本身就是油腻加上心理作用,陆瀛刚被灌了半桶就把全部的事情都给交代了,交代时一边吐一边哭得涕泗纵横,全然没了刚来时的凶悍煞气。

因为陆瀛吐得到处都是,牢内空气本就不流通这会儿那股污秽物特有的酸臭味熏得虞敬轩实在难受,虞敬轩见陆瀛将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便让梁司法留下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则出了大牢往官珞处去了。

虞敬轩先前吩咐了人给那孕妇单独安排在了府衙后的厢房里,等虞敬轩审完人从大牢内出来的时候东方的天已经开始泛白,又是一夜未眠。

虞敬轩揉着胀痛的额角往厢房里走,推门进去便瞧见官珞闭着眼睛靠坐在床沿上,睡得很是安静。

虞敬轩见官珞睡得正香,便本能地放轻了因为疲惫而略显沉重的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官珞身边。

官珞坐在床沿靠着雕花的柱子睡着,里头躺着的却是先前在李鲲家中发现的那名孕妇。虽说虞敬轩已经特意放轻了脚步声,但官珞本就睡得不沉,等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就醒了。

“审完了么?”官珞揉了揉眼睛问道,因为刚醒说话时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鼻音,倒是让官珞原本清冽的声音透出了别样的少女气息。

虞敬轩心神一晃,一个没控制住手便揉上了官珞的发顶,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官珞一把拍开,手背被拍红了也不见恼反而还好心情地道:“审完了,事情跟我们推测得差不多。”

“这事儿还得多谢叶岩庭的提醒。”

昨日白天正当他们假意带着李鲲等人离开的时候叶岩庭突然告诉官珞,他先前回去查了怀英先生留下的笔记,比对了一下碎尸留下的讯息推断死者应该是位女性,虽说尸体的盆骨并未找到,但从碎骨截面的粗糙程度、重量以及长度上都可以推断出死者应该是位女性,且她骨头及身体其他部位都带有许多生前伤,最早的伤痕应该也就是近半年受得。

女性,身上有陈旧性的伤害,凶手又为男性,官珞当时就推测死者生前很可能遭受过长期的虐待或者是家暴。

之后又在华阴县进行了一番排查最后锁定在了铁匠老钱的女婿陆瀛身上。

陆瀛脾气暴躁之前就有过因为跟人发生口角而将人打伤的前科,娶了钱铁匠的女儿后没多久便因为打伤了对方而逼得人回了娘家,这事儿周围的邻居都清楚,只是后来陆瀛的认错态度又好又诚恳还当着众人的面给老丈人下跪做了保证。

钱铁匠想着不过是寻常夫妻拌嘴,自家女儿原本就因为年岁和相貌的缘故不太好嫁,于是便也心软了劝着女儿跟陆瀛回家去了。

只是陆瀛之后并未如他所保证得那般疼惜妻子,反而变本加厉,夫妻间稍微拌两句嘴或是往日里稍有些不顺心便会动手打人。

虽说每次动完手之后又会道歉但成亲才不到半年的功夫,陆钱氏便遭了好几顿打,饶是她再怎么好脾气也受不了了陆瀛的虐待,便在前几日提了和离。

而陆瀛先前同陆钱氏争吵时,陆钱氏气急时也曾拿她父亲当初想要将她许配给李鲲的事情说事,也曾说过后悔嫁给对方这等气话。

陆瀛见陆钱氏铁了心要同他和离只当是陆钱氏生了异心红杏出墙,当场暴怒一个失手便将陆钱氏活活打死了。

陆瀛在杀害陆钱氏之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清理案发现场分尸再嫁祸给李鲲。

他同李鲲之前就结过怨所以一向不大对付,又想起钱铁匠最先开始是想要将陆钱氏嫁于李鲲为妻,自以为自己被李鲲带了绿帽子,所以便趁着夜色将部分尸块混入到了李鲲装运猪肉的车内嫁祸报复。

陆瀛虽说脾气暴躁但却一贯会伪装自己,他杀了陆钱氏之后便找了个借口说让陆钱氏帮着去照顾自己在城内住着的姑母几日。

乡里乡亲和陆瀛的岳父都知道他脾气暴躁时而会打自己老婆,但陆瀛面子上做得好,每次打完人道歉都十分诚恳,大家都没往坏的地方想,就连陆钱氏的父母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遇害了。

陆瀛为人警觉,若不是因为虞敬轩事先唱作俱佳地表演了一番又抛下了许多饵怕是没那么容易就抓到他的把柄。

“陆瀛说他之前跟李鲲结过仇,是因为什么?”

虞敬轩将目光挪到了床上睡着的人身上,没直接回答官珞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李鲲为什么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这姑娘的存在么?”

官珞皱着眉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了所以然来,只是擦着边儿地猜测道:“这姑娘身份有问题?”

虞敬轩点了点头冲着官珞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接着说道:“这姑娘算是个黑户,是被李鲲从山里捡回来的,身上没有过所没有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人也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疯癫。”

“所以他不敢让我们知道这姑娘的存在,是怕我们把这姑娘当流民处理了。”虞敬轩这么一说官珞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李鲲前后的变化会这么大,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这跟陆瀛有什么关系?”

“人是李鲲从陆瀛手底下救出来的,陆瀛是个猎户,在山里撞见了这个疯疯癫癫的姑娘,瞧着人姑娘长得好看就想占便宜,李鲲上山砍柴刚好遇上搅黄了陆瀛的好事,两人就这般结了仇怨。”虞敬轩边说着边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女子,叹了一口气道,“这看着还是个小姑娘,也是真可怜。”

“禽兽。”官珞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眼底里窜着火苗,像是恨不得冲去大牢将那陆瀛提溜出来揍一顿解气。

虞敬轩一脸无奈地拍着官珞的后背给她顺毛:“行啦,刚才帮你收拾过了,这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官珞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皱眉摇了摇头:“先前大夫来瞧过了,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身子却透着一股油尽灯枯的架势,这胎……估摸着也不是头一胎,人又疯癫原先瞧见我们抓走了李鲲便一直闹腾,后来是大夫给扎了两针才安静着睡到了现在。”

“等天再亮一些让人带了陆瀛去把尸体的头颅挖出来这案子就算是结了,到时候李鲲也能被放出来了。”

虞敬轩说着伸了个懒腰,他刚上任就遇上命案忙活了整整两日,不光是官珞这两日没睡,他也是一样,这会儿事了,人也松懈了下来便觉得腰酸背痛的浑身都难受得紧。

官珞也知道虞敬轩累,刚才她还靠着床沿小憩了片刻,虞敬轩倒是忙活着连夜提审了陆瀛审清了案子的真相,这会儿见对方眼下乌青竟也有些心软,看着虞敬轩转胳膊又转腿的活动筋骨便主动上手将虞敬轩按着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然后给虞敬轩捏起了肩膀。

虞敬轩难得见官珞这般主动也是有些受宠若惊,被按着坐在凳子上感受着肩上的力度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一时之间手脚都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全然不似往日里逗弄官珞时的自在和游刃有余。

官珞心里也觉得怪怪的,便一边按一边解释道:“以前于大人在的时候我也会这般帮着按按肩膀,在安山上的时候也时常给师父按,你……你好歹算是我师叔,今天就当是我尽孝道了。”

虞敬轩被官珞的“尽孝道”给逗乐了,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帮官珞藏身东宫时敲诈来的化青丹,便故意提起问道:“说到这‘尽孝道’,师侄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先前欠我的化青丹啊?”

官珞自然是记得的,只是之前一直为了于大人的案子忙活也没空回安山一趟,便一直拖到了现在,眼瞅着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还未兑现承诺,被虞敬轩这般直接地问起难免有些心虚:“没忘,过几日等我得空了便回去给你拿。”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回去吧,我也好久没回去瞧过了。”虞敬轩说着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胳膊,转身冲着官珞夸赞道,“舒服多了,多谢师侄妙手。”

这个案子算是个开胃前菜~

写陆瀛这个故事的时候恰好在玩神都夜行录,起不出名字就拿了里面抽到的山海经异兽来做名字,瀛鱼、鲲…结果意外的发现…反派路人的名字居然还起得挺好听,都不太像个路人甲角色了hhhh

家暴这个话题想写很久了,可能因为这个故事篇幅比较短,破案进度比较快,所以可能不够深入,想表达的就是:

去查看家暴的相关案例,很多人在家暴后都会有悔过保证的过程,但纵观我所了解的案例,结果就是如本章标题所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家暴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人渣,希望大家都不会遇到这种人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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