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城西浩海澜轩,街上已经被清过了,没有一个人。只有浩浩荡荡的公主仪制,马车停在院门口。
今日公主穿着红色的上衣,和层层叠叠的紫色外裙,公主下来马车时裙摆层层叠叠摆动的摇曳生姿,美丽非常。戴着宫钗、耳铛,衬的公主更加贵气,气势十足。
公主大步迈进严府,左边扶着公主的是大宫女盏儿,右边是一位已至不惑之年身穿蓝色法袍的法师。身后还有十个宫女,四个护卫。两两一排,静静跟在公主身后。
浩海澜轩的下人,第一次有幸见到公主,全都战战兢兢的跪地行礼。不敢抬头瞎看。灵溪公主指了身边的一个小厮,让他为自己带路。
“严大人在何处,带本宫去。”
小厮小心的应下,起身带着公主到了严世蕃的内院门口,她向左边一侧头,盏儿就恭敬地退下,带着公主的仪仗和不相干的下人退出几米远,静静等着公主。
严世蕃已经收到消息,整理了衣襟出来迎公主。
“臣参见公主殿下。”他作势要跪下行礼。
公主提起裙摆,向他急走了两步,虚虚扶住他的手腕,拦住他行礼的动作。
“严哥哥,你的伤。”灵溪公主看着缠着绷带的严世蕃,顿了下,没说出来。她心里自是十分心痛。
看他还出来迎接自己,立时生起气来。“我何时在乎过这些虚礼,快进去吧。”
进屋后,盏儿走进院子候在门口,随时等着公主吩咐。
屋内阿若扶着严世蕃坐下,灵溪也坐在另一边。
灵溪看着身侧高大的身影,与自己的梦境当中一模一样。
她自小便时常梦见一个人,那人高大威猛,一直带她到处玩耍。
令她印象最深的是他带着自己将一座灵山上的灵石取了下来,好像是以前的神仙留下的,两人握着那灵石,只觉的灵石上传来的力量神奇非常,他们身上也发这柔和的光,像是也成仙了一般。
在梦里的感受,经过日复一日的重复她便深深的记住了,和他在一起时的她非常幸福。
她说与父皇和母妃,他们却调笑她小小年纪便开始想郎君啦,还说以后定给她找一个她喜欢的郎君做驸马。
灵溪公主探求的看着面前的严世蕃,她真的很想让自己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可她知道现在在他心中,大概只有那个妖怪。
“严哥哥,我会让太医帮你制作伤药,你好好养伤。我带了些治疗外伤的珍稀药材,给府里的大夫看看,若能用上是最好的。”灵溪公主说完,看了一下严世蕃身旁立着的阿若。
“你下去吧。”
阿若看了一眼严世蕃,看到严世蕃点头,恭敬地退了下去。
“严哥哥,事到如今,灵溪也没有法子了,我带了大师前来,必要将那妖女诛杀。”她说的很是决绝,丝毫不容回转。
严世蕃却笑了起来,“公主说笑了,臣这里哪有什么女妖精。公主误会了。”
公主却不信,“你否认也无妨,此刻陆炎大师只怕已将妖孽斩杀。就算你要怪我,我也要为你除了这祸害。”
严世蕃脸上渐渐淡了笑容,“若公主不信,和臣一同出去看看便是,问一问陆炎大师我府中可有妖孽藏身。”
“以**师的能力,定然不可能有妖孽逃脱她的法眼。” 严世蕃慢慢起身,右手虚虚一抬:“公主请。”
灵溪公主和他一同出门,陆炎法师就站在院中,灵犀公主有些意外,看向门边的盏儿,盏儿对公主弯腰行礼,微微抬头看着公主的眼睛,摇了摇头。
公主神色丝毫未变,“既没有,就是最好了,妖孽伤人,污糟不堪,原也不配出现在这里。严哥哥好好修养。灵溪回宫了。改日再来看你。”
严世蕃将情绪统统藏到心底,“臣恭送殿下。”
昨晚,屋内人与妖情绪翻涌,明朗的月光下,相叶偷溜进浩海澜轩,趴在房顶看的津津有味。
宠臣强迫爱的戏码,着实令人激动。演绎之人还如此俊美非常,更是让人十分沉浸。
只感叹这是个人妖殊途的故事罢了,却也叹如此狠毒的痴情方式,只是世间大多数人性的执迷,贪念罢了。
“无数痛苦都自欲而起,世间的一切故事皆是无数人欲组成的啊。”相叶这样想到。
严世蕃在下面看了她半夜,相叶就在房顶处看了他俩半夜。他们三个也算是互相陪伴了。
夜极深了时,严世蕃走了。相叶等他走远,一个翻身落到院里。
一步步走近那个被厉害缚地咒紧紧缠绕的房间,拿出随身放着的剑,一剑砍断缠绕在整个房间由符咒幻化成的法器锁链。
破空“峥”的一声,接着便是寸寸金属断裂的声音。
一阵凌厉的风席卷着四周,渐渐向外散去,将他的衣袖和头发吹动。
相叶轻轻推开门走进去,一眼便看到正中间的玉床,珍贵金丝楠木打造的一套桌椅,连桌上的水杯,都是价值连城的夜光杯。
房间内一盏灯都没有,只有四周墙上放着的夜明珠,让整个房间像有无数明月照耀着一般,柔缓又明亮。
如此奢华的房间,远远超出相叶的想像,受到不小的冲击。这一件件岂是奢靡两字可以概括。
他知道世间贫富差距,但他还记得城外那个破败的三口之家,和这个犹如天上神仙居住的地方。两者的差距有着让人无法跨越的距离。
但又为什么有这样天堑一般的差距呢。他不禁想到。
他抱起玉床上昏迷的女人,离开了这个精致的牢笼。
临走前不忘将她的妖体也拔了出来,收进了法器里一并带走了。
他走到严世蕃院子里,运行着浑身的法力,一脚踢开围着梨花树四角上那个最重要的阵眼,整个阵法瞬间垮掉。
相叶原本是抓妖的道士,此刻却看着他要保护的人类,将妖欺负成这样,心中是愤怒,悲悯和迷惑。
更因为之前将她打伤,他心中愧疚。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将她打伤,所以才使她落到此等境况。
很快天便亮了,浩海澜轩的家主和四位法师都聚在南宝斋当中。都看着前方结界被完全破坏的屋子,脸色难看默不作声。
法师们和严世蕃的心腹都在等,严世蕃的态度。只有他脸色最难看,犹如被偷了最宝贵的宝物一般,转身就走到自己院子,原本种着梨花树的地方,只剩一个坑,而四角的阵法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心中一腔怒火无法发泄,眼中一片阴鸷,他知道这两个结界是下了多大的功夫才做好的,几位法师的能力他也清楚。一夜之间,就被人悄无声息的破坏掉,还偷走了他的宝物。他清晰地知道他不一定能再次找到她。
那种刚失而复得,又失去的感觉,让他觉得除了自己眼睛的伤痛是真的,其他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可为什么偏偏他的眼伤没消失,他捂住自己的伤眼,好像又开始痛起来了。
他不服,他能找六年,就还能继续再找。
六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二十年,他总会再找到的,总会再找到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是真的相信,但心底却也是真的难过。失而复得有多欢喜此刻心就有多冷。冷到觉得指尖都是凉的。
明黛晴沉在黑黑的梦境中,从黑暗中苏醒时,睁眼便是床幔将自己裹在里面,手脚处的伤口都包裹的很严实。
伤口处泛着凉意,对抗着锁妖绳留下来的灼热感,此刻却感受不到疼痛。药物中也包含着镇痛类型的药物。
她能听到外面吵吵闹闹人类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她体内的内伤严重,支撑不住太久,很快又睡了过去。
没多久,相叶从明黛晴隔壁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拿一颗黑褐色的丹药,形容略有些疲惫。
他将丹药给昏睡的明黛晴喂下去,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喝了两杯水,累的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明黛晴到黄昏时分再次醒来时,透过打开了一半的床幔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的内伤好些了,没有那么难受了。
“是他救了我吧,偏偏是个道士。道士为什么要救我一只妖呢。”明黛晴想道。
看着看着,明黛晴觉得这道士的身形有些熟悉。
可不就是那次与自己交手的臭道士,明黛晴不明白,这道士是个不分青工造白的,上次与自己打了一场,要论功力,其实自己不一定会输。
但自己最近按人类的说法是流年不利,频频受伤,现在又是刚脱虎口,不能再入虎穴。
赶紧溜走为上。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肿着的破烂手脚就想悄悄地往外走,一拐一拐的样子,实在可怜又好笑。
刚将手放到门上,边感受到一股缓和的力量。将自己的手推了回来。
她顿住,心里想骂人。她回过头,就见相叶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打着哈气,眼睛眯成一条缝。眼里还有因困倦而产生的泪液。
“要走啦?”相叶边倒茶边随口一问,语气像与朋友说话一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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