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结果当场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兴奋尖叫，有人黯然立场。有人在发呆，正是不抱希望却意外被选上的程琦和宋长青。

两人因为过于震惊，久久无法冷静。

等好不容易回神，发现整个等候室，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程琦：“恭喜恭喜。”

宋长青：“彼此彼此。”

然后，两人各自转身，抱头痛哭。

那哭声，丝毫没有要克制的意思。

于是，等到闫敏几人路过门口时，一眼瞥到偌大的等候室里，一前一后两个相隔最远的角落里，各蹲了个人，哭得那叫一个大声。

“现在的年轻人，情绪真满。”一不小心就溢出来了。

“应该是，喜极而泣？”

“理解，想当年我被录用的时候，比他们哭得还激动。快岔气了！真的！差点就有人来给我做人工呼吸了！”

“……”这……大可不比！

盛糖比他们早几分钟离开，选角结束，要开始忙其他的事情。

服装秀。

刚接到时尚之家的邀请函那天，她想着毕竟是别人家的主场，自己穿身工作服去得了，不能抢人风头。

可是这几天里，一打开手机就是——

#大祭司主创凑不出一个高奢#

#时尚之家最新款美若天仙 引领潮流#

#关于宋颜心好土这件事#

#灿如夏花系列你值得拥有#

#蒋明辉颜值也拯救不了衣品系列#

#时尚之家男装之神红毯必备#

秀场开始前三天，类似于这样的热搜跟叠浪花似的，一层接一层，24小时不间断，全在各大网站前排占着榜。

买的痕迹太明显，吃瓜群众集体发问：

如此大手笔，能回本吗？

盛玖公关部也去时尚之家那边交涉过，让他们适可而止。不要踩着别人捧自己，小心捧杀！

几位主演现在正在参加各种活动，你不要脸，我们要。

奈何人铁了心要蹭，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加大成本，更加嚣张，直接@演员本人——

总有一款适合你，想要吗？

好大一张脸凑上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是要将傲慢、挑衅、傻逼进行到底。

黑红也是红，流量就是钱——这便是时尚之家给盛玖的回应。

作妖作到这个份上，叫作死。

高档美容店里，盛糖已经换好衣服，做好头发，正在进行最后一步，化妆。

“给我画一个高调又精致的妆容，最好加点闪粉，一眼就可以吸睛的那种。”

她皮肤白，礼服外面罩了件黑色手工西装，衬得肌肤胜雪，如烤瓷般光滑细腻。

这样的美人，怎么化都好看。

化妆师应了盛糖的要求，打起十二分精神，势必化出一个足以与这张脸媲美的高奢妆。

晚上八点，时尚之家举办地正是热闹的时候。

主办方请了好几个热门演员镇场子，又有多家公司CEO前来捧场。

一辆接一辆豪车行至大门口，听声音就能分辨下车的是明星还是素人。

虽然素人是老板，但明星粉丝多，应援到位，只要听到某某某名字和尖叫，必然会有记者疯狂按快门。

最后压轴出场的自然是人气最高的明星，但在此之前，观众看到一辆高调的大奔——之所亦说这车高调，不是因为车标，而是这车真的很宽很大，品牌系列中的最大号。

当夜幕低垂，星光点缀着天际，路边灯光璀璨。

黑色大奔缓缓停在了红毯的尽头，车门打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盛糖踩着水晶高跟鞋下车。

罩在外面的西装已经脱下，展现出里面的礼服。

她双脚站定，抬手从容地打招呼，随即优雅转身。

她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夜晚似乎格外偏爱这位美人。

待她笑容绽放，立刻起了一阵缥缈如轻纱的晚风。金色流沙裙跟着轻轻摇曳，点缀其中的碎金闪闪发光，一下就让她成为最闪耀的存在。

微乱的长发被盘起，用精美的钻石发夹浅浅夹住，几缕发丝随意地垂落在颈间，当风吹来时，便开始轻舞飞扬，最后落回白皙无瑕的肌肤，为她增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情。

这是哪位明星？

好美的面孔，却好陌生，这不科学！

不管，反正框框拍就行！

人群中，有人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盛玖传媒的那个女总裁！”

“好美！好闪！真人这么好看吗？”

“巨好看！我跟她在同一个办公楼上班，见过真人。她平时就长这样子，直播做剧宣时，为了不让大家注意她的美貌，多关注公司作品，刻意打扮得老气横秋，还总穿长袖长裤那种老干部式西装。现在恢复本来的样子，跟我平时看到的差不多。”

“盛总！盛总！康康我！我是盛玖永远的影迷！”

盛糖没有刻意放慢步调，这会儿已经走上台阶。

听到有人喊，她停下来，转身回眸的一瞬变精准定位了喊她的方向。

她身材高挑，匀称有型，脸蛋绝美，每一帧都像是精美的画。与喊她的小姑娘视线对上，她轻笑着微微歪了下脑袋，俏皮地双手比心：

“谢谢！”

“啊啊啊啊！她给我比心啊！好亲民！好可爱！”

旁边人：这可是独一份的宠爱啊，实名羡慕！

再次转身前，盛糖站在高处，深深地看了一圈光芒之下的世界。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个夜晚的所有挑战。

进了场内，目光再次聚焦过来。穿得这样高调花哨，大家下意识以为是某个捧场的明星。可看清那张脸，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人群里有道目光满是惊艳，转而有些懊悔不甘，最后变得灼热专注。

“季斯年，这么漂亮的女人，你也舍得放手，倒是令我刮目相看。”旁边的男人一脸兴味，故意调侃他。

今晚的场合多他来说，太重要了，容不得一丝差池。

季斯年收回目光，隐去眼中所有的情绪：

“男人嘛，事业为重。又不是女人，整日情情爱爱。”

这句话是真心的，他最近快被欧阳雯斐烦死，直接拉黑。

不过，有点奇怪，欧阳雯斐只在电话里催他，却没有回来。按照她那粘人的性格，应该早过来纠缠他了。

不管，他最近没空理那个女人。

“说的不错，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

两人碰杯，那人好像是在夸季斯年，却又不经意提起：

“你前妻今儿这身穿得未免太招摇了些，这里办的可是服装秀啊，她穿那么靓，有没有考虑过主办方？该不会，是故意气你？”

季斯年在国外三年，别的没做成，唯一成的，就是跟时尚之家的国外本部合作上了，成为时尚之家在国内的主代理商之一。

今晚的服装秀，便是他联合时尚之家共同举办。

时尚之家是国外五大奢牌之一，知名度高受人追捧，他也因此被业界看好，来捧场的人不少。

他好歹三十岁了，混迹商场多年，清楚这人想故意激怒他，特别大气地说：

“无所谓，我不跟她计较。”

“也对，毕竟，好像是你有错在先？”

“……”

没法和这人聊了。

季斯年找借口离开，装得大度，然后，在全场灯光熄灭，准备开始走秀前，悄悄去找盛糖。

他算是主办方之一，盛糖的位置，是他特意安排，在最边上，他的位置就在盛糖右手边。

盛糖坐在第一排最左边，虽然不是最好的位置，可这边离出口近，跟看台反方向，乐得清净。

落座后，季斯年整了整衣服，轻声质问：

“你今天为何穿成这样？是不是故意找茬？”

盛糖旁边的位置没有写名字，她还觉得奇怪，别人都写了名字，就这个没写。

听见这声音，她更奇怪了：

“嗯？你怎么在这儿？”

黑灯瞎火的，两人只有眼睛最明亮，各自盯着彼此的眼睛，双方都看到了惊讶。

季斯年一时有些心塞，无语地说：

“我就是主办方……之一。”

“哦。”

冷淡。

季斯年本来想质问盛糖是不是故意气他，不止别人怀疑这点，他也非常怀疑。

可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跟她说过他是今晚的主办方。

邀请帖是群发的，他没有刻意通知盛糖。反正主办方是谁，让助理查一查，甚至来的时候在大荧幕上多看几眼，就能看到是他。

可是，并没有。

她对他，无视得彻底。

季斯年盯着女人侧脸，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却多了些朦胧的暧昧感和神秘感。

以前他就知道，她有多好看。

那会不化妆，就令人挪不开眼，像藏在山里的小百合，清新可人。

现在像盛开的牡丹，是百花之王。

他心里不是滋味，有点后悔离婚离太快了。

但是一想到盛糖对他的态度，又释然了。脾气臭成那样，鬼才受得了。

主持人说完开场白，接下来就是模特上场，结束后他还需要应酬。没时间了，季斯年犹豫片刻开口：

“上次，我喝多了。”

他那天正是为了这场服装秀去应酬，那晚其实不太顺利，压力大，他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几天后，峰回路转，国外那边发话，同意让他做主办方。

季斯年开心了，蓦然想起那晚扒车门，觉得丢脸，想趁此机会解释清楚：

“我没有纠缠你的意思，更不会管你和哪个男人在一起，对你和江少弘还是别的任何一个男人交往都没意见，你不要误会。”

“哦。”

盛糖盯着台上，感叹网友确实是对的，确实是大手笔，居然还请了人气歌手来开场。

一曲结束，她散散拍了两下手，直觉隔壁的眼神令人不太舒服。

头一偏，果然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

盛糖：“？”这人怎么了？

季斯年：“你不觉得，你对我过于冷漠吗？”

“没有啊。”

他们关系一般，不用热情。

季斯年……不能再问这种问题，再问他估计无法活着走出秀场，会被气死！

见盛糖望着台上的模特，样子挺认真，他忍不住又聊起来

“怎么样？这个季度的新款都非常有特色，想当初，我花了三年时间才谈成这笔合作。如今，也是到了获得回报的时候。”

越说越自信，他忍不住带了点炫耀：

“当季新款需要提前预定，而且为了不拉低品牌档次，非顶流不给。你公司那几个小艺人最近热度不错，可相比顶流还是差了点。当季新款肯定拿不到，去年的款式，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刚上台的模特穿了和盛糖同色系夏裙，底下是蓬蓬裙，上身非常短小。颜色相似，款型……盛糖觉得没有自己这件好看。她看完，见旁边人没再说话，指着台上的模特评价：

“这衣服穿这个外国模特身上挺合适的，咱们国家的女孩子，骨骼，肤色，发色，和人家完全不一样，哪怕是身高一样，在其他构造和比例上也有明显差别。那么，特别合适她们的衣服，对于我们，真的合适吗？”

季斯年总算找到可以嘲笑盛糖的点了，立马笑道：

“你不知道么？就算是奢牌，也可以改大小和款式，只有高定款，能改的有限。”

“哦，你知道最近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明星，穿了老奶奶，立马从一个女明星变成老奶奶的新闻吗？大小和款式不是本质，我知道可以改。”

“这是个例，是她没选对衣服。”

“可是我看台上，国外美女美轮美奂，一到咱们就怪模怪样，这可不是个例。”

季斯年不以为意：“长得不一样，自然有差别，但是，只要多看看，总能找到合适自己的那一款。”

就着昏暗的灯光，他盯着盛糖的侧脸，明暗交错的光线，恍若梦境。季斯年想到自己做的梦，又问：

“对了，你最近还有做梦吗？”

盛糖：“没有啊。”

舞台的灯光来回切换，盛糖趁着鼓掌挡住眼睛，防止被灯光炫到。鉴于季斯年吐槽她话少等于冷漠，她非常善良地多说了几句：

“最近那么忙，哪有时间做梦。”

她什么意思？他做梦难道是因为他闲？

季斯年……心梗。

他最近也忙的好吗？

还有，最开始做梦的人分明是盛糖，如今盛糖都不再做梦了，为什么他还是噩梦不断？

不止梦可怕，还越来越具象化。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好像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可一觉醒来，记忆又变得模糊，他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剩些零零散散的模糊碎片。

“非常感谢各位出席时尚之家的的T台show，接下来有请咱们亚洲嘉宾，来自鼎元影视的双料影后，欧可儿。”

台上主持人正隆重介绍最后一位嘉宾，激荡回肠的大嗓门打断了季斯年的思绪。

盛糖望着一身最新款高定礼服，明媚张扬的欧可儿，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从近景看，科技的痕迹太明显了，笑的时候都张不开嘴。

她粗略数了数，出席今晚服装秀的明星嘉宾里，有一大半是来自鼎元影视。看样子，两家已经合作上了。难怪之前一直拉着盛玖炒作，原来是被盯上了。

欧可儿热情洋溢，很会带动气氛，跟观众调笑互动一番过后，便话锋一转，打趣道：

“来都来了，那我就借着咱们时尚之家的大舞台，宣传鼎元影视即将上映的大型连续剧，‘冒险者之旅’，7月11日就要和大家见面啦！这是由我和沈影帝主演的一部科幻探险片。呼……有点紧张……哈哈……这可是我第一次拍电视剧，各位，一定要来捧场啊。我等着你们！”

演播厅适合放起动感嗨翻天音乐，欧可儿即兴热舞，气氛再次沸腾。

“7月11日，不就是你公司那部新剧上映的日子吗？跟影后影帝们撞上了，对你们影响很大啊，你打算怎么办？”一曲结束，季斯年就去问盛糖。

刚才他观察了三分钟，亲眼见到盛糖脸上笑容一寸寸消失。他很想拿个话筒采访盛糖现在的心情，可他没有，只能等到聒噪的音乐结束来问。

谢幕的欧可儿鞠躬完，猝不及防朝盛糖这边看了一眼。

自家新剧要和地位和名声都比他们高的影帝影后打同期，她事先又不知道，乍一听到，定会意外，然后生气，慌张，想要逃……

可是，都没有。

她压根没有看她。

欧可儿：……老板说得没错，这个小姑娘，不一般。

盛糖这会有点热，现场噪音大，人又多，乱七八糟的氛围灯到处都是，四处散发热量，旁边还有一个闲不住嘴的季斯年，问东问西，她有点烦。可是……她心底一笑，面上不显，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又怎样？我怕谁？”

季斯年眸光闪了闪，看来，盛糖确实飘了。

鼎元的人说得对，小姑娘心高气傲，又靠着一部剧爆红，有点找不着北。现在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副天大地大她最大的姿态。

这种时候，跟她对打，她只会自负地认为她比所有人都行。你越激她，她越上头。

结果就像现在，如他们所料，即便和影帝影后对打，盛糖也不会退。

欧可儿和沈永哲是老牌演员，群众基础好，粉丝多，又是当下最热门的两位实力派演员。

再加上首次参演电视剧这个卖点，不管剧的后期对打如何，起码能赢得开局的流量。对于盛玖而言，眼下是个很差的时机。

可看盛糖这样子，显然是被最近的成功迷了眼，看不清形势。

莽进即蠢，可惜，过于自信的盛糖现在不懂这个道理。

这一次，她要败了。

不过，鼎元目前正在跟时尚之家合作，也算是他的客户，倘若鼎元能赢，对他也有利。

季斯年闭嘴了，他不会提醒盛糖，这是鼎元的圈套，为的就是让盛玖的第二部剧出不了成绩。

走秀结束，就要开始争奇斗艳，使用各种手段博眼球的合照环节。

最为今晚的特邀嘉宾之一，盛糖和季斯年自然要参加。

她理了理裙子，整理好仪态，开始今晚的重头戏。

与此同时，观众席间悄无声息地冒出一个身影。

他戴着棕褐色的口罩，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休闲装，过分白净的手上举了个超高清小相机，镜头正对着台上的盛糖。

后面的大哥好奇地瞅了眼，好心道：

“小伙子，你拍啥呀？焦都没调好，画面是糊的！”

“这是人像模式。”

“……”台上不都是人吗？

“你拍的这个小姑娘是人，那其他是啥？”

“背景板。”

“你眼光不错，挑了个最好看的，我也最喜欢这个。”

“嗯，她一向惹人喜爱。”

大哥见他拍完几张人像模式，又调回正常的拍照模式，搞不懂他在干啥，可是有个话搭子唠嗑，他聊得起劲，又道：

“其实，那个就是装太浓，卸了妆估计也好看……”

“还有这个，眼睛很大……”

“嗯……”

“嘘！请安静！”

“……”咋了嘛？脸变得这么快。

盛糖没有去挤C位，不是为了谦让，而是她要找个最亮的地方，方便拍照。

现场人太多，她不知道凯瑞那边安排了谁过来。

反正来之前，她和秦佑那边商量的结果就是，贵客只需负责貌美如花，剩下的交给他。

盛糖选好风水宝地，头顶的灯洒下一片莹白的光芒，照亮她容颜，本就白皙的皮肤耀眼如明珠。

金色流苏裙轻轻摇曳，犹如星光闪烁，即便在花花绿绿的人群中也十分抓人眼球。

时不时有目光状似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盛糖却是专注望着观众席，发现有个戴口罩的男人朝她抬了下手。两人目光交汇，她微愣片刻，几乎是瞬间就认出那是谁。别的不说，他的眉眼真的太有辨识度了。

盛糖定了定神，将方才顺手拿的一朵花插在发尾，随即对准男人手中相机，低下的头稍稍抬起。

她望过来的刹那，秦佑心跳骤然加速，瞳孔猛地一缩，突兀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手心也开始冒汗……

“小伙子，你脸红了。”

“……”艹！吓他一跳！

秦佑心跳漏了一拍，不想理会身后吓死人不偿命的大叔，手指动了动，框框拍。

她那么好看，不需要挑角度，每一张都是全场最佳。

“脖子也红了。”

“……”

“挖槽！你耳朵也红了。”

“……”

“还满头汗，年纪轻轻的……”

“大叔，你不会说就少说点。”

“我没那么老，还是你眼睛也不好了？”

热心大哥瞅见他额头细细密密的汗，连忙掏出手机，手指按在数字1键上，准备好随时打急救电话救人。不过，他还得先确认一遍，关心地问：

“小伙子，你莫不是犯了高血压？”

“我看你高血压很严重啊，给你叫个救护车？”

秦佑：“……”听我说，谢谢你！